不知過了多久,少年才緩緩睜開眼,不過這一睜眼少年便是不由自主的呆住了,一入眼簾卻是:藍天白雲,微風拂竹;坐將起來:清池白魚,光柱穿林,翠草沾露,嬉嬉鳥鳴。哪裡又有什麼妖,什麼魔,前日種種,倒好似做了一場夢,又或許現在是一場夢。

呆了許久,那充斥全身的針扎之感與腹中的飢餓終於使得少年回神過來,不過這一回神,坐也不是,躺也不是,讓人萬分煎熬——他於牢獄中本就食少多眠,身體瘦弱不良,經歷了前日種種還未死就已經稱得上是奇蹟了。

良久,定了定神,少年似乎有了決定,剛要動身想站起來時,手卻忽的碰到一物,那物觸感溫潤不似常物,這一碰,驚的少年急忙縮回了手,而那物兒“咕咚”一聲掉進了池水,少年疑惑,又費力坐起來,定睛看去,竟然是兩顆鮮紅的野果,一顆還在手邊,另一顆在近岸的水中上下浮動著。看了看野果,稍稍遲疑後,少年拿起手邊的一顆野果徑直送入口中。野果入口,嚼著卻並不費力,剛一下肚,一股暖流自肚腑間出發瞬間暖遍了全身,疼痛感也散了大半,驚訝之下,少年直接站起來走到水邊撈起另外一顆果子,只不過這一顆卻涼的刺骨,和著涼意吞下後,暖流襲滿全身,腹中飢餓也散盡了。

微涼的風吹動竹林奏出沙沙曲聲,少年終於回過神來,他望了望天空的純白雲朵,又垂下頭來走到池水邊看向自已的倒影,水中那人蓬頭垢面,骨瘦如柴,眼神空洞,或許雨中的野狗也沒有他這麼狼狽,因為從這倒影里根本瞧不出一絲絲的尊嚴與存在感,有的只是無盡的落寞與落魄的交織。

“全村被屠未被殺死,三年牢獄未病死,妖物襲城未被踩踏死,你到底是個什麼不祥之物?!”混濁的淚水掉進池水中,嚇跑近岸的白魚。

許久,少年不再落淚,他撈起池水洗了洗臉,過水之處立馬混濁下來,看著池水將穢物捲走,少年怔了怔,他不禁想起以前父母最討厭他髒兮兮的樣子,又想起父母告誡他莫要讓世間人心汙了自已的情景,不禁又淚如雨下,心如刀絞。

等到少年將自已和情緒整理好後,已是黃昏了。人雖然遭受了苦難,卻還是要活下來的,眼下還是要找個過夜的地方才是,所以少年走出了這片綠茵。

瀑水冰涼,涓涓遠流,原來少年之前所處是一竹林與小瀑形成的“小灣”,而外界卻開闊無比,瀑水出了“小灣”越流越開,漸漸匯成了一條小溪,彎彎曲曲流向遠方,看不到盡頭,溪流某些彎角處還生長著荷花,不過這些荷花花葉卻是巨大無比,光其葉子就約有三五人寬,溪流兩岸皆有高大樹木,蔥鬱非常,林下多怪異草類,也是繁茂至極。一眼望不穿這森林,看來找到地方過夜怕是很難了。

少年在溪流中挑了塊尖石,準備用它鑿一片荷葉當被子用,可奈何溪水裡的荷葉都太大,而他又太瘦弱,鑿了半天卻只鑿了一半莖幹,這累的少年不得不停下來歇息,他剛坐下不久卻聽得背後草叢有響動,這一響可嚇得少年不輕,慌忙轉過身來,卻見到一隻鹿在樹林的光柱里昂著頭看著他。

晚間的光柱打在鹿角上,光柱經過鹿角時又拐了彎折到它身旁的樹皮上,橙色的陽光與蔥綠的草託著鹿優雅的身姿,少年一時間竟看得入了神呆了許久,而等他回神過來時,那鹿卻已在一隻巨虎口中了,鹿沒有哀鳴,血液從它嘴角與脖頸間緩緩流出;一陣寒意悄悄地從少年腳底竄到他頭頂,可他竟一步也挪不動,身體不自主顫抖起來,張的圓圓的口中也發不出一絲聲音,隨即眼前一黑,竟是被嚇暈了過去。

“死了麼?”少年撐起綿軟的身體坐起來,眼前微弱的星光映在前面巨物上,揉了揉眼睛,輪廓顯現出來,竟是那隻老虎,少年還沒來得及驚訝,巨虎先開了口:“醒了?那兩顆血果吃了吧?”。

“那兩顆果子是您給的?”少年瞪大了眼睛。

“這裡還有一塊鹿肉你要是餓了就吃了吧,這片荷葉我也給你帶來了。”巨虎咧嘴說完趴著腦袋不再發聲了。

少年回頭看去,不遠處果然有一大塊肉,旁邊還有一片巨型荷葉。

費了半天勁生了火,又烤吃了鹿肉,少年這才恢復神采,細細打量起周圍,原來現在所處是先前的小瀑,看來這裡是巨虎巢穴了,剛才醒來時星光灰暗,加之巨虎在此,一時竟沒瞧出來,不過少年心中卻是生出很多疑問:巨虎為何要救他?他肯定巨虎與他從未相識,家中人也不知道它,巨虎也絕無可能對他這個沒有一頭鹿大的人有所企圖,而且從聲音上分辨,它極可能就是之前屠殺雲安城的群妖首領。帶著疑問拖過荷葉蓋上,少年卻也睡不著。火光搖曳著巨虎的影子,少年看了看自已又看了看巨虎,他拖過了荷葉給巨虎蓋了,自已顫巍巍地在它身旁和著火光胡思亂想了半天也睡去了。少年睡去不久,巨虎看了眼身上的荷葉,吐了口氣閉了眼,亦不作聲了。

“小子,醒醒!”威嚴的聲音將少年從睡夢中喚醒。

少年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立馬精神起來:“前輩!”。

“你叫什麼名字?”巨虎咧著口。

“晚輩有名無姓,名作元。”元拱手作揖道。

“那日我等襲城,遠遠地見你要被砍殺,這是為何?”巨虎慢慢坐下。

“回前輩:晚輩的村子三年前無故被那城的人屠殺,聽說他們是為了找長生秘訣,可我村無一人知曉,於是留下村長'律'與我,村長年紀大,三月後於牢獄中病故,而我年幼,故在石獄中渾噩了三年,那日他們本將打算將我斬首。”元嘆道。說完後,他眼眶不禁地紅了,三年來,他還是第一次如此與人聊天,亦或許是感受到些許關懷。

“哦?你的村人是不是隻有名而無姓?你父親叫什麼?可有名望的祖先?”巨虎趴下,頭枕在雙爪上,如此一來,元剛好可以平視它的眼睛。

“回前輩,是的,我父親名為墨,但我族世代不喜留姓名,故而晚輩乃至族人都對先輩們知之甚少。”元跪坐在地溼潤著眼眶,拱手道。

“嗯,我實話與你說吧,多年前,我曾無意中救過一行人,那些人也是有名無姓,我看你的氣息有些熟悉,看來你多半是他們後人了;我當年修行時救過他們,同時也受過他們恩惠,所以我許諾他們在我領地內生息,如今僅剩你一人,我也有責任在內。巧合下救了你,想必是天意,你就不必拘禮了。”說完,巨虎又支起身子坐起來。

“原來前輩竟是族中恩人!”元恍然大悟,向巨虎磕了三個響頭,這才站起來抬眼看:這大虎爪似鐵,牙似劍,額前白'王'眉間紋,體型如山,鼻息如風。若是在無憂無慮的往日,元定會驚奇的拍手大叫,可現在哪裡又是那般境地?

元作揖道:“晚輩冒昧,敢問前輩名號?”。

“我名為風,亦無姓氏。”話音落下,似變戲法一般,坐起來有約二人高的黑虎眨眼間竟變成一個高大的漢子:白眉黑衣,布帶系發,三分威嚴,七分仙息,與元的父親竟有八分相像。

“多年前,我還未能化形,一日修行時,偶遇你祖先等人被一條背生雙翅的大蛇逼至我境內,由於他們擾了我修行,我心生慍怒降了飛蛇,可不曾想那些不起眼的人類竟在我臨走時萬般感謝於我,欲奉我尊位,活受香火,我雖然未接受,但我受此事啟發,心境蛻變,化了人形,而後修為突飛猛進。再後來我又應了你先祖在我境內生息的要求,我的模樣也是照你先祖的首領外貌化形的。”

“原來如此,我年幼常聞後山有一祠堂祭拜了先祖,且侍奉著一尊救族恩人的石像,想去看時又礙於族規,屢次被家人阻止,不過,石像所刻的其中之一就是虎像!”元道,因為眼前的人實在太像父親,他已經可以確信巨虎所說的話了,而且巨虎沒有任何騙他的必要。

“想不到你族人竟還奉著我的石像,好,我來問你,如今你族僅餘你一人,你今後有何打算?”風看著元的眼睛直直問道。

元愣住了,不知所措。

許久,元突然跪下,叩首道:“晚輩先謝過前輩救族之恩,再謝過前輩報屠族大仇,三懇請前輩收留我,我願侍奉前輩,只為報答前輩大恩。”說完,元抬起頭看向風,臉上掛著兩行清淚。

“嗯,不錯,你倒是被教的挺有規矩,我可以收留你,不過我可是妖怪。”風瞪大了眼睛看向元,“你可想清楚了?”

“元想清楚了,世道險惡,前輩雖是妖,卻比那雲安城的人類要好千萬倍,他們不問青紅皂白屠了我全村人,而前輩當初本根本就沒必要救我祖先,後來卻還答應我族人住下來,如今又替我報了屠族大仇。妖與人沒有什麼尊卑貴賤之分,若要論起來晚輩認為前輩要比他們尊貴許多。這根本沒有什麼考慮的,懇請前輩收留我!”元再叩首時,卻已是泣不成聲,再也說不出話了,這是他三年後第一次被人關懷,畢竟父母和親人不在了,那與父親相似的問話風格和語氣令他熟悉、安心。

“我答應收留你,不過你就作為我的徒弟侍奉我吧,我教你些自保的手段。”風嘆了口氣將還在啜泣元扶了起來。

“多謝前輩!”元啜泣著再次跪地叩首,額頭滲出了血跡。

“這幾個就算你拜師了,我修行之人只講因果,不論其它,我雖為妖,但因早年經歷,也算是多識禮數,你的表現我很滿意,以後你我師徒相稱。”風頷首道。

“是……師父!”

元拜師後幾日,風並未教他什麼本領,也未要元伺候於他,反倒是他自已平日裡出去帶些東西回來給元補身子,他對元唯一的要求竟是在這半片山水裡每日裡走幾次,日子就這樣持續了半年有餘。

……

呼呼風聲從竹梢劃過,抖落竹尖的白雪。天氣雖然很冷,但是竹林前的小瀑卻未結冰。元從小瀑裡撈了一口水喝了,感嘆道:“半年來果然你還是沒變,涼透了身體卻涼不透心。”

“不錯,因為這水是有靈氣的,喝了只會讓生命力更強盛。”風站在元背後道;他依舊著著黑色單布衣,也不知在這大雪紛飛之時冷是不冷?

“師父,您回來了?我做了一鍋冬筍湯,您得嚐嚐,這次保證好吃!”元開心地笑道。

“哦?當真如此?我可是很少吃素的,那你可別讓我失望!”風疑惑道。

“這冬筍湯是以前娘教我做的,絕對好吃,嘿嘿!”元笑道。

“那咱們回去吧!”風領著元向竹林邊的幾間竹屋走去。

竹屋內,風端著碗道:“你這冬筍湯果然好吃,這是我目前吃過的最好吃的素湯了。這,不過……”

“真的嗎?師父?不過什麼啊?”元笑道,他急忙把頭湊到風身前。

“不過,你這陶碗做的太難看了!”風笑道,“吃完湯,我有事與你說,快些吃吧。”

“哦哦!”元點點頭道,笑得差點沒把嘴裡的冬筍噴出來。

……

吃完湯,天色漸漸有些暗了。風揮袖一捲,元和他就站在了小瀑之上。

“徒兒,近半年你的身體已經達到我能調養的巔峰了,只可惜還是比正常人類矮了大半個頭,身體看起來也比常人更瘦弱,再下去也改變不了什麼了,為師,已經盡全力了!”風遺憾道。元在長身體的年紀遭受牢獄之災,不死就已是萬幸,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師父,徒兒知足了!”元跪在冰冷的泉石上,叩了三個頭,又道:“半年來徒兒未能伺候師父什麼,反倒是師父對徒兒照顧有加,徒兒身體看起來雖然如此,但是卻比常人要更強壯,師父不必為此感到遺憾,現在起,徒兒希望為師父分憂!”

“你如此心性我也就放心了,起來吧,石頭經過靈水浸泡,鹿衣也御不住寒的。”元站了起來,風才接著道:“我帶你來這裡是為了教你些東西。”

元驚異道:“師……師父?”

風嚴厲道:“不必驚慌,這半年來我一直在觀察你,你心性純真善良,就算習得妖力也不會影響你的,不過我還是要問你,你得想清楚了?你可願意?習了功法你整個人散發出來的就是妖氣了,再想要變回人類氣息可真就沒有一點辦法了。”

“師父,學了後就能幫到師父,徒兒願意。”元明白,只靠妖怪般的身體是替師父做不了任何事情的,“而且徒兒也不想再與人類打交道了!”元的聲音有些低了。

“好吧!既然如此,那開始吧!你可曾聽過靈說一詞?”風移開看向元的視線,轉身看向漆黑的天穹,北風帶動著他的髮絲在雪中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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