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柳怪（上）
中長靈回到安邑後，下了罪已詔。在百官面前罪責自已辜負先祖重託，脊杖五十。百官都跪在地上哭喊著，要求責罰自已。中長靈問他們有什麼罪，百官們卻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
火德殿的後殿內，中長靈趴在王榻上。子夷坐在榻邊，手裡拿著外傷藥，揭開中長靈的內服，看到血肉模糊的後背，立馬把衣服放下。
子夷嘆道：“這行刑官下手這麼重啊。”
中長靈喘著粗氣說道：“是我讓下重手的。不重怎麼長記性。”
子夷又嘆道：“怎麼說你也是一國之君，在百官面前杖責自已，豈不是丟了身為王上的尊嚴。”
中長靈雙手緊緊抓著榻，說道：“尊嚴？尊嚴重要還是我中長國重要？”
子夷把藥敷在中長靈的傷口上，中長靈只覺得傷口刺痛，不禁渾身一陣發抖。
子夷說：“聽宦侍說，剛才你在朝堂上，讓夫餘去鄴縣當御史。”
中長靈道：“這些宦侍傳話倒傳得很快，是我賜他做鄴縣御史，他那兩個師弟也跟著他幹一些小差事。”
子夷邊在中長靈背上撒著藥，邊問道：“夫餘他們救你三四次了，是立了大功的人，怎麼才封了鄴縣司馬這種小官？”
中長靈一隻手扶著額頭，緩緩地說：“你不懂。今天在朝堂上，大臣們都讓我殺了夫餘，說是夫餘在中山拿劍想要弒君，我是為了保護他，讓他遠離朝堂，先去下面歷練歷練。”
子夷問：“不知要歷練多久？”
中長靈答道：“不知江湖之遠，怎知廟堂之高。夫餘三人是道士出身，怎麼可能直接封他們大官。歷練多久，要看他們的能力能否解決難題？”
“什麼難題？”
“前些日子，鄴縣縣令西門豹上書說，鄴縣鬧柳怪，郡裡面的巫師神婆們都在百姓家中捉柳怪，鬧得民生不安，百姓每天惶惶不可終日。正好夫餘三人是道士出身，去鄴縣探探情況。”
“好吧，如果他們平息了柳怪，一定要讓他們回到安邑做官……”子夷說道。
中長靈打斷道：“這是什麼藥？塗上只有半晌，居然傷口不疼了？”
子夷道：“這是微生拿給我的外傷藥——桃紅四物散。”
中長靈驚奇地說道：“我就說宮中能有這種神藥。”
子夷道：“嗯，是微生三千刀幣賣給我的。”
中長靈暗暗笑道：“嘿，這個財迷小道士！”
夫餘三人來到鄴縣已經半夜，大街兩側的店鋪民居的前門後院都緊鎖著。三人在街上遠遠看到一戶門口有燭光閃動。走近一看，一位老者正坐在門口編著竹篾。
“老人家這麼晚了，還不休息麼？”夫餘上前問道。
老者說：“年紀大了，睡得少。在這做做活，養活自已啊。”
夫餘問道：“老人家是一個人住嗎？你的子女呢？”
老者把竹條插到竹篾中，說：“子女都分家分戶了，很少回來看我。年前，老太婆剛去世，就留我一個老頭子在這。”
微生在一旁低聲跟夫餘說道：“師兄，我看這裡的驛店都關門了。天色這麼晚了，咱們不如在這借宿一晚。明早再去找西門豹。”
夫餘點頭，向老者說道：“老人家，我們三人本是雲夢山的道士，這街上店鋪都關了門，不知道今晚能否在您這借宿？”
老者放下竹篾，說道：“走，進去吧。只要你們不嫌我這髒亂。”
三人跟著老者進了屋，屋內很是簡陋，除了簡單的吃穿用具，就是一張竹榻了。
三人坐在榻上，夫餘道：“老人家，聽說咱們鄴縣在鬧柳怪，這大半夜的你還開著門。”
老者笑道：“嗐，你看這街上還有人家敢開門麼。都說這柳怪白天是人的模樣，到了半夜手臂變成柳樹杈，手指是柳樹枝，柳枝把人纏住伸到人嘴裡，就把那人的精元吸乾了，變成了跟枯木一樣的乾屍。”
微生道：“那你不怕麼？大半夜的還開著門？”
老者又道：“嗐，你看我這有啥，柳怪也看不上我這地方啊。哈哈哈，咱們中長國人不怕什麼妖魔鬼怪。我活了七十多年了，什麼沒見過？這把破竹刀，柳怪來了反手就是一刀，我再編個柳筐。”
眾人笑了起來，青陽拉了拉夫餘的袖角，低聲說：“師兄，這榻上有蝨子。”
夫餘擺了擺手，示意無關緊要的事現在不要說。夫餘又問道：“老人家，聽說鄴縣的巫師們都出來捉柳怪，但是縣令西門豹似乎覺得這些巫師們只是捕風捉影，也不覺的咱們鄴縣有柳怪。”
老者說：“是啊。聽說巫師們捉了個女人，說她就是柳怪。明早巫師們就要在縣令府門口燒死那個女人。但這西門大人向來看不慣這些巫師，裝神弄鬼的，想必明天會有好戲看。”
微生問道：“什麼好戲？”
老者笑著說：“西門大人是個務實果斷的官，在鄴縣開了十二道水渠灌溉農田，為了開渠把周圍的樹都伐光了。碰到這些裝神弄鬼的，他肯定想這些人是擾亂民心，怕是要殺了這些巫師。”
夫餘聽到後，想了片刻，說：“時間不早了，早些休息，我們明早到縣令府看看吧。”
老者又笑著說：“我看你們是算命的，嘿嘿，能不能幫我算一卦，看看這些竹篾明天能賣多少錢？”
眾人又笑了，微生站起來走上前去，說：“不用算了。我看能賣一百刀幣。”
老者吃驚地問：“真的嗎？賣這麼多錢？”
夫餘走上前伸手到老者手裡，老者一看手裡放著一百刀幣，笑呵呵地說：“你們早些休息，我後院還有一張榻，我去後院睡。”說著老者便去了後院。
青陽這時大聲的說：“師兄，不行了，蝨子一直在咬我。”說著便要伸手捏死那隻蝨子。
微生大笑道：“別，別捏死。你看這老漢孤苦伶仃的，把蝨子留著給老漢當個寵物，也是個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