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中山（上）

安邑城外，孤峰山上。宦侍們汗流浹背地從山上的“沁玉泉”中打上泉水，一桶一桶地灌在一個更大的木桶裡。這些泉水甘甜，取回宮去，以供宮內的人飲水做飯。

“看，這是什麼？”一位宦侍說道。

“這是個啥？羊皮紙？這泉水裡為什麼會有羊皮紙？”另一位宦侍道。

他從泉水中將羊皮紙撈了上來，開啟一看，說：“這是個啥？”

“我來看，你又不認識字。”另一位搶過來看了看，說：“《中山輿地圖》，什麼意思？畫的都是一片一片的。”

只見這個圖上畫的山川、草地、河流以及道路的方位，圖的左下方一個“末”字若隱若現。

中長靈稱王之後，把安邑原來的郡王宮殿命名為“火德宮”，寓意承南方火德，福耀萬年。火德宮後殿內，中長靈正與子夷博弈。

子夷說道：“聽說你已下旨，出兵中山國。”

中長靈下了一步棋，說道：“是，我已命大軍整軍待備，三日後揮師中山部落。”

子夷道：“王上，我國之前征戰過多，百姓疲憊。當下民心初定，應當休養生息，不可再出兵作戰。”

中長靈道：“子夷，此次乃天賜良機。中山獸族部落屢屢侵擾中野國，中野國老將樂羊之子樂舒與中中山部落作戰被擒。為了營救樂舒，中野國舉全國之力發兵中山部落。中野垣和樂羊親自書信，請我發兵。中長國作為三國之首，怎麼能不發兵呢？”

子夷道：“中野國與中山部落接壤，且大將之子被擒，不出兵肯定有損國威。但我國並未被中山部落直接侵擾，出兵我國所得利益並不多。”

中長靈笑道：“子夷，你有所不知。此次乃天賜良機，前日宦侍在‘沁玉泉’中撈出一張羊皮紙，竟然是中山部落的全輿圖。上天讓我中長國立國後第一件大事就是平定了中山部落！”

子夷此時已無心下棋，嘆道：“王上，中山部落的獸族都是兇殘的狼人。即便知道地形，但是他們的雪豹騎兵神出鬼沒，未必有必勝的把握。”

中長靈徵吃了一子，說道：“民間都說，天子遺失的一鼎是在中山部落。如果此次出兵能深入部落，說不定會得到一鼎。”

子夷說道：“出兵也可以。但是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中長靈問道：“什麼條件？”

子夷說：“出征必須帶上夫餘三位道長。”

中長靈沉思了片刻，黑子落在白子中間，下了一手“接不歸”，便說道：“好。”

中長靈率領大軍來到中野國與中山部落接壤的前線，寒山遠現，風低掠草。中野國的老將樂羊，正在大營內等待中長靈。

夫餘三人隨著中長靈進入中軍大帳，只見一位老將軍坐在案後寫著軍令。

中長靈揮手讓侍衛們不要說話，悄悄地走到老將軍身旁，看著軍令上的字歪歪扭扭的，說道：“樂羊將軍！多年不見，將軍的字還是沒有長進啊！”

那位老將軍茫然抬起頭來，一看是中長靈到了，忙說道：“哎呀，中長王，末將有禮了。”說著便要起身作揖，中長靈走上前扶了起來，示意不必多禮。

夫餘三人看到這位老將軍，身高約九尺，站起身來，頭快觸到了營帳頂。灰色的眼瞳，眼窩深陷。面似彎月，滿臉虯髯，臉上有數道刀疤顯示著他的戰功。

幾人席地而坐，中長靈問道：“老將軍，樂舒的下落知道了嗎？”

樂羊嘆道：“唉！昨日又派出了六隊斥候，只回來三隊。跟北境長城外的熊族部落不一樣，這個中山獸族太過狡猾，四處都是他們設定的陷阱，也根本尋找不到他們的行蹤。”

中長靈說道：“樂羊將軍，莫要著急。此次，我帶來了三件寶物，必定能助你大破中山部落，找回樂舒。”

樂羊捋著鬍鬚，問道：“哪三件寶物？”

中長靈從懷中拿出一張羊皮紙，說道：“樂羊將軍，第一寶是這張《中山輿地圖》。”

樂羊站起身來，拿起地圖仔細端詳起來。看了一會說道：“好！好！這張圖將中山部落的地形一覽無疑。中長王你看，這野狼原後面是玉鼎山，玉鼎山旁邊是山峽小徑，跟斥候們偵探得地形一模一樣啊！”

中長靈道：“這第二件寶物是我帶來了中長國五萬朱雀武卒。”

樂羊驚道：“啊？這！朱雀武卒乃華夏第一重騎兵，披堅執銳，所向披靡。一騎可抵十騎輕騎兵。據末將所知，朱雀武卒都是萬眾挑一計程車兵，只有七萬之眾。中山王為了救樂舒，竟然帶來了五萬武卒，末將感激涕零。”說著便要跪拜，又被中長靈起身接起。

樂羊問道：“不知這第三件寶物是？”

中長靈喚道：“於野，拿上來。”近衛於野從帳外進來，眾人只見他雙手捧著一把長刀。

樂羊看到，問：“這刀是？”

中長靈笑道：“這把刀乃是我的祖父中留下的寶刀——昆吾斬將刀。這把刀據說是當年南宮适將軍遺落了在黃河之中，徒役在興建大梁城時發現，獻於祖父。後來我祖父率兵攻打中山部落，用這把寶刀斬了狼人先鋒，中山部落數十年不敢再來侵擾。”

樂羊聽到後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那把刀。

此時，帳外傳來一聲狼吠，嗚鳴聲響徹天際。過了片刻，中軍司馬進賬來報：營外有一野狼，抖落下一張書信。

中長靈和樂羊拿過來一看，上面的字歪斜地寫著：明日，薩滿塔與樂羊相見。樂羊拿過來《中山輿地圖》，說：“薩滿塔在這玉鼎山下，不知見我是何意？”

夫餘上前說道：“王上，狼人兇殘，樂羊將軍不可貿然前去。”

中長靈沉思了半晌，說道：“明日我與樂羊將軍同去。”

在野狼原的邊上，一座山丘型似圓鼎，拔然聳立。中長靈和樂羊跟隨著幾名近衛駕著戰車去往薩滿塔，夫餘三人騎馬緊隨其後。一路上，風似哀嚎，狼鳴不止。到了山丘下，一座低矮的白塔顯現在眾人眼前。

眾人下了車馬，進到塔內。塔的底層不大，眾人進去後已無法再容他人進來。塔內光線昏暗，眾人看見前面擺著一張木案，案子上面放著一個陶罐。

“有人嗎？”樂羊喊道。話音未落，只見一隻草原青狼從塔上面的樓梯跑了下來。

幾名近衛抽出兵器來，擋在中長靈和樂羊身前道：“王上、將軍，小心有狼！”只見那狼一身青灰色皮毛，竟是黑色眼瞳，獨身站在案後，盯著眾人。

此時，夫餘走上前來說道：“薩滿，你現身吧！”

一陣黑煙騰起，火花四迸，那隻草原青狼瞬間化作了人形。那人臉上畫著黑、紅、青三道顏色，身披青灰色粗布袍子。那人說道：“這位道長好眼力。”

微生在旁邊悄悄地問：“大師兄，你怎麼知道那狼是薩滿？”夫餘揹著手，揮手示意先不要說話。

薩滿又繼續說道：“我們薩滿不是狼人，是當年居住在邊境的人族巫師，後來融入到狼人部落，被他們稱為薩滿，專門負責祭祀。”

樂羊問道：“今日你找我們到此處，有何事情？”

薩滿道：“想讓你們嘗一嘗我們的祭祀之物。”

眾人疑惑不解，只見薩滿開啟了案上的陶罐，從裡面掏出了一塊煮熟的肉。

薩滿道：“久聞樂羊將軍打仗勇猛無畏，今天敢不敢嘗一嘗這肉啊。”樂羊伸手拿過來，便咬了一口，說道：“老夫縱橫沙場四十餘年，最喜歡吃的就是狼肉。”

薩滿大笑道：“這比狼肉好吃，這是人肉。”

眾人聽到皆大驚，樂羊正暗自心驚：“人肉？”薩滿又笑著說道：“這是你兒子樂舒的肉啊，沒嚐出來麼？”

樂羊正欲作嘔，卻見他強壓住心頭憤恨，把肉嚥了下去，說道：“好吃。今日我吃樂舒的肉，明日我就要吃盡狼人部落的肉！”

薩滿忽然收住臉上的笑容，說道：“狼王說只要你們退兵，保證十年內不再侵擾兩國。但是……如果你們敢進攻的話，將殺得你們片甲不留！”

中長靈看向樂羊，只見樂羊悲痛的說不出話來，於是便說道：“你看這是什麼。”見他從於野那裡拿過來昆吾斬將刀。

“狼人頭硬，只有這昆吾斬將刀才能斬下狼人的首級！”

薩滿聽到後，大聲喊著：“不聽狼吠，怎知狼兇；不見狼眸，怎知狼狠！”邊喊邊手舞足蹈起來。眾人拔出兵器，正欲向前，只見薩滿又是一陣黑煙，便不見了。

中長靈扶著樂羊走出塔外，在眾人的護送下，找到了一塊岩石讓樂羊坐在上面休息。

中長靈說道：“樂羊將軍，好些了嗎？不要過於悲痛，我已想到為樂舒報仇的計劃。”

樂羊坐在岩石上，嘆了一口氣，說道：“中山王，請說。”

中長靈正欲說下去，誰知夫餘走了過來，向樂羊說道：“老將軍真乃義士！堪比文王食子，但不知這肉是否比伯邑考的還要好吃？”

樂羊聽到後，正欲大怒。只聽得中長靈斥聲喝道：“放肆！真是一派胡言！這裡有你說話的資格？於野，把夫餘他們帶回大營關押起來！”

中長靈轉身說道：“樂羊將軍息怒，我本不願帶這幾個無禮的道士上戰場，無奈王后之命。將軍息怒。”見樂羊稍有平復，便說道：“樂羊將軍，這些日子貴國斥候都探查過哪裡？”

樂羊說：“我讓斥候從大營四面八方探尋到百里以外之地，未曾找到狼人部落的任何身影。”

中長靈道：“難怪了，最近我在研究中山部落的地形時發現，這個地方草原遼闊，但草原一望無遮，不能藏身。想必他們是躲在哪個山中。”

樂羊嘆道：“十里以外的山丘也派斥候探過，也未見有任何狼人啊。”

中長靈道：“老將軍，這叫燈下黑，你看你坐在這塊岩石上，知道岩石下有什麼嗎？”

樂羊聽到中長靈所說，想了半晌，站起身來，扎穩馬步用力將岩石搬了起來，扔出去三四尺。岩石下面都是些蠑螈、蚯蚓。

樂羊說道：“原來他們都在這。”

中長靈拉住樂羊的手道：“老將軍，我料中山部落必然就藏在這玉鼎山後。我看《中山輿地圖》上面，在這薩滿塔右側有一條羊徑道直通山後。明日我先率朱雀武卒先行探路，老將軍鎮守大營。如果發現狼人兵，我點烽煙，老將軍到時可來接應。”

樂羊捋了捋鬍子，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