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秘書早。”

“早啊竹秘書。”

“竹秘書……”

上班前的茶水間中,竹淮靠在沙發邊攪動杯中的咖啡,來往的員工不斷向她問好,她面上始終掛著淺笑一一回應。

“夜總呢?”一個員工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還望一圈沒瞧見往日一直和竹淮同進同出的女孩。

竹淮喝掉最後一點咖啡,站在水池前稍稍彎腰清洗杯子:“夜總約了修魂。”

幽都辦事處是有治本的靈魂修復,但只為新入地府的靈魂免費提供一次,往後靈魂再次受到損傷,只能去美容機構做修補。

可美容機構它治標不治本,隨著時間推移,用陰氣修復的部分會被慢慢消磨掉,只能再去做修復。

美容機構賺翻了,小夜殿下抓狂了。

還好消磨的週期是365天,不然真的要實施她腦袋裡策劃無數遍的計劃——把陌逸塵抓起來,鎖在地窖裡,日日逼迫他給自已修魂。

上午的會議被推遲到下午,可直到虛擬星辰在黑夜裡閃耀,整個公司也沒瞧見總裁在哪。

電話打不通,發出去的訊息石沉大海沒有迴響;BRIDGE推送新聞裡那家爆炸的美容所,正巧是夜無傾去的那一家。

文字描述裡提到沒有傷亡,竹淮閉上眼,睜開的那瞬間瞳中有白光流動,一雙眸子像是失明一樣化作白色。

她看著連線在身上的五彩斑斕的線,然後在無數條線中找到屬於夜無傾的那一條;竹淮探手過去,又在觸碰到的前一刻驀然收手。

雙眼一閉,再睜開已然恢復原狀。

而此時失聯的夜無傾正跪在床邊,一隻胳膊壓在藍色絨面床單上,歪著腦袋枕在那隻胳膊上,另一隻手往前伸,手指在白皙的面板上滑動,照著男人俊美的五官描摹。

她本身是在美容所等叫號的,號沒叫到她,倒是廣播和工作人員先開始疏散群眾;慢悠悠走出美容所,剛踏上美容所對面的街道,就聽見身後砰的一聲,火光沖天。

一問才知道,不知道哪裡來的傻X惡鬼突然暴走,以靈魂作為燃料點燃自已,在美容所所在的大樓裡四處縱火;當真不巧,那棟樓裡有個化學研究室,遇火就炸。

要不是警隊把那隻鬼帶走了,她真想塞他一嘴硫磺,她好不容易預約上的號!

不是喜歡玩炸藥嗎?滿足你。

她站在街對面想掏手機拍照上信鴿發個帖子,結果左摸摸右摸摸——誒?我手機呢!

一扭頭看見個可疑角色偷偷摸摸離開現場,夜無傾二話不說撒腿就追,他逃她追,扒手在小巷子裡東繞西繞,聽見身後沒了聲響,自信滿滿的停下步子。

前方走出個白髮男子,他心裡那句“染白毛的非主流”還沒吐槽完,視線猛然鎖定在他身後拖著的人上——靈魂在地府蘊含的特殊能量滋養下,會在表面凝聚出一層外殼,這層外殼難以摧毀,甚至靈魂意識它還存在,像是人類擁有肉體一樣。

扒手腳步一轉,方才已經甩掉的人出現在他身後,那張看上去恐怖得緊的臉,此刻神色淡漠掃一眼他身後那個拖著不知是死是活的軀殼的人,接著定格在他身上。

“手機。”

夜無傾向他伸手,那張臉上沒有憤怒,沒有害怕,更沒有冷漠,只是很平靜的,風輕雲淡的像是被偷的不是她的手機也沒看見他身後那個疑似殺鬼兇手的傢伙。

扭曲傷痕遍佈的指尖落在那張稍顯蒼白的唇上,輕輕點了兩下,便隨著視線移開,繼續向下滑動。

夜無傾沒功夫管那扒手,拿到自已的手機就任他逃走,視線與白髮男子交匯,那一刻血液沸騰,想象無數次的畫面像是洶湧的海浪撲滅理智,慾望叫囂著湧進每一根筋絡。

她把人弄暈,鎖在這間偏僻的小樓裡,甚至扒了他的衣服讓他一絲不掛的躺在這裡,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綁他來有什麼作用;大抵就像那些白大褂說的一樣,她有病且病的不輕。

溫熱的手掌在赤裸的面板上游走,掌心貼在健碩的手臂上,沒了下一步動作;視線忽地向左射去,正對上那雙如同覆蓋一層冰霜的紅翡翠。

那本該炙熱如火的色彩,在他身上燃不起一絲溫度。

夜無傾透過他的紅眸看見自已的模糊影子,那張她自已見了都要嚇哭的臉映在他瞳孔裡。

陌逸塵撐起身子,白皙的面板裸露在空氣中,卻沒有旁的什麼痕跡,他眼裡有一閃而過的失望。

拉過疊的整齊的被子擋在身上,動作間帶起“嘩啦”聲響,他這才注意到鎖在腳踝處的銀色鐐銬。

他的面板和鐵製品接觸久了會有不適感,嚴重點還會起紅疹,也不知道夜無傾給他鎖上多久了。

“純銀的。”夜無傾仍舊保持趴在床邊的動作,仰頭看他,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一樣,適時出聲。

陌逸塵朝她伸手,俯身將她從地上撈起,讓她坐在床上,朝她膝蓋輕拍兩下,拍掉上面的灰塵。

夜無傾懶得動順勢靠在他懷裡,在他頸間蹭了蹭,最後一塊巴在臉上的修復面板在摩擦下被蹭掉,陌逸塵環著她的腰,垂眸像是在思索什麼。

兩人誰都沒動,也不說話,房間一時寂靜的如同無人存在一般。

溫熱溼潤的觸感落在頸上,將陌逸塵的思緒從虛無中拉回,他漫不經心的掃一圈這間房間。

門邊的角落裡坐著一具意識湮滅的軀殼,是他遇上夜無傾前,在那個三不管地帶七彎八繞筒子樓裡撿到的。

散發寒意的手掌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在夜無傾的背上,就像是在哄孩子那樣。

落在背上的手忽地不動了,絲絲涼意穿透衣料粘滿她的背部,在幽都七月天模擬出的燥熱環境裡讓她覺得格外舒適。

那隻手抬起,帶著她整個人退出陌逸塵的懷抱;心中的疑惑還未吐露,冰涼的吻便堵住她所有的話。

他像一隻陰冷潮溼的蛇,緩慢爬過她的肌膚,柔軟滑膩的軀體扼住獵物的咽喉,準備飽餐一頓。

而她,是那隻自投羅網的獵物。

搭在她頸上的手緩緩上移,貼著一側的下顎,捧著她的臉,拇指指腹撫在凹凸不平的疤痕上。

大概是累了,染上熱氣的舌退出城池,只有紅唇相貼,曖昧輾轉;粉紅席捲那張膚色病態的面龐,看上去氣色好了很多。

夜無傾推開他,那雙蒙著水霧半眯著的眸中,看不清她的身影,她指了下自已的臉:“這樣你都親的下去?”

陌逸塵沒回話,捧著她的臉在她唇上蜻蜓點水般一啄,又在那些傷疤上親了好幾口,這才心滿意足的放開她。

他唇角勾著笑,原本冷硬的五官變得柔和,夜無傾卻莫名覺得這副神情囂張極了,像是在同她說自已偏要親一樣。

指腹擦過道道傷痕,溫和的靈力順著指尖在她面上散開;夜無傾覺著面上有些癢,奈何陌逸塵扣著她的腦袋,不許她躲開。

她臉上的傷疤肉眼可見的褪去,生出新的面板,層層疊疊的傷痕之中,那張辨不出男女的英氣面孔逐漸清晰,卻再不似舊日那個意氣風發的豪俠少年。

他牽起她的手,柔軟的唇覆在她手背上,輕落一吻。

衣料外可見的傷痕盡數消散,發呆半晌的夜無傾嘴唇一碰,幽幽飄出一句:“你對他們也是這樣?”

那句話讓陌逸塵不解,他對他們做什麼?夜無傾也沒有要給他解釋的意思,只怔愣片刻他便瞬間反應過來。

手腕傳來涼絲絲的觸感,夜無傾低頭看了一眼,自已的腕上什麼也沒有;隨著陌逸塵抬手,有什麼東西在空氣裡緊繃,牽扯著她的腕抬起。

“給他們治療是這樣。”

隨著他的聲音響起,夜無傾感覺到那股熟悉的靈力湧上自已的身體,兩人之間晃動一抹白光,她看清纏著自已的東西,是一根白色的絲線,那些靈力就是透過這條線傳來的。

她認得那東西,那是鎮祟。

從前拜師在白涯山時,有醫術這門功課,那條絲線本是師父給她學診脈用的,聽說是從蠶妖搶…換來的。

但她向來對這些不感興趣,師兄診脈她煉器,師兄針灸她煉器,師兄認藥她還在煉器……

日復一日,醫術沒學到一點,白絲被她灌了不少靈力,沒事就把它和師兄採來的那些說是天靈地寶的草藥一起煮,再加上無聊時總對著它自言自語,無意間竟生出靈智、煉成靈器。

除卻懸絲問診,它最拿手的就是殺招。

“你從前給我的,還給你。”陌逸塵瞧著她發呆的模樣,忽地握住她的手。

白色忽閃忽現的絲線順著交握的手爬上她的腕,慢慢隱沒在她的經脈之中,她能夠感覺到身體裡未斬斷的靈契被觸動、被喚醒。

夜無傾沒推脫,她的內丹沒了,強行取丹受了內傷,再也凝不出新的,卻邪劍也在剛出來時當了換錢財。

現在她就是廢人一個,誰知道年少時有沒有惹下什麼仇人,總要有點什麼東西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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