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劍時,鮮血濺落,紅意染寒光,柳戲蝶面無表情,居高臨下地看著洛清辭。

洛清辭靠坐著牆,死死地按住自已的丹田,血液仍從指縫流出,他閉上了他的第三隻眼,沉默著,喘息著,又吐出一口血來。

柳戲蝶沒有看他,而是將目光停在自已的指尖,上面沾了點紅,她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衣裳,容易髒。

她眉頭輕擰,似有一些煩意。

“你的金丹已碎。”柳戲蝶道。

這時祝寧安祝九思二人才從呆愣中反應過來,比起祝九思結巴地說不出話來,祝寧安先開了口。

“小蝶,你在做什麼。”他不敢相信,他明知故問。

“我不再是你們的師妹,掌門也不再是我的師尊。”

來時她身無一物,走時她又能帶走什麼呢?

柳戲蝶取下腰間的儲物袋,扔在側身的桌上,給傻子們留點錢吧,“今日一別,就不會再相見了。”

說罷,轉身離去,如她所說,這一別,她這個軀體就不願意再和他們見面了。

魔族血統,他們不在意,她也可以不在意,但系統說她是天魔。

天魔血脈稀薄,千年不出一人,無人知道他們是如何誕生的。

天資卓越,常常一飛沖天,入世人眼時就已經讓人難以攀登。

世人傳,天魔生,亂世出,難道她要師門為了她與世為敵嗎?

要等一等,等她被主角砍死,她一定回來。

祝寧安難得沉了臉,抬手攔住柳戲蝶,“為何?你傷清辭,為何你要走?”

“小蝶?”祝九思不明白,明明一開始只是平常的打鬧,怎麼就碎了師弟的金丹,又為什麼說不要再見。

柳戲蝶不語,她無意多說,她今日必須走。

洛清辭蹭掉嘴角的血,扯下白綾,雙目緊閉,長睫輕顫,半晌他咬牙切齒道:“讓她走。”

祝寧安僵持著不動,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的對上柳戲蝶的眼。

最終他還是收回了手,柳戲蝶鬆了一口氣,要是三人鬧起還挺難對付的,祝寧安和洛清辭是金丹初期,祝九思築基巔峰,劍修可是最擅長越階挑戰了。

他們都有屬於自已的本命劍,柳戲蝶這麼多年都沒有尋到合適的,一把中品靈用到了七年了,好一陣沒修了,碎了四師的金丹,再打可能要斷了。

“我走了。”說再見不太合適,想來想去就這樣告別吧。

系統終究不是人,它不明為表面不在乎的柳戲蝶為什麼突然變得悲傷了,剛才柳戲蝶明明很像個反派啊,怎麼突然後悔了。

它想不明白,便不想了,專注於任務,“這樣也可以,任務進度50%了,等你出了山門,應該就100%了。

柳戲蝶嗯了一聲做回應,她想不必再留戀,此時他們非是一路人了,就莫要去想了。

人影不見,祝寧安將地上的洛清辭扶起,又接過祝九思遞的茶餵了他一口,讓他有力氣說話。

祝寧安有些不甘心地問:“理由都不給一個,你讓她走,你金丹都碎了,你在想什麼,她都不願意治好你再走。”

洛清辭朝他招了招手,讓祝寧安靠近些,耳語道:“去找三師姐,師妹她走火入魔了,我剛才在她身上察覺到了魔氣。”

聞了,祝寧安一刻都不敢耽擱,立刻給三師姐傳了信,未了,祝寧安一臉疑重,“等三師姐回來,人早走了,哪還抓得著人?”

洛清辭露出了勢在必得的笑容,“我的血沾師妹那把破劍上了,有辦法知道她在哪,多虧師妹用沾血的破劍,又有隨手收劍的習慣,那劍上的血得已沾到了劍柄裡,怕是清洗不乾淨了,她應該沒那麼快換把新劍。”

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祝寧安到現在心跳都難以平復,“九思,去竹樓喊師尊過來。”

洛清辭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還笑嘻嘻的,著實嚇人,找師尊治治。

祝九思如夢初醒,“好…”其實他更想去找柳戲蝶,問她為什麼?

等祝九思沒影了,洛清辭才道:“師尊三日前預感待在山上有大禍,說自已要晚節不保了,下山躲禍去了。”

祝寧安頭都大,“那你這丹田…”

“沒事,本來也是要碎,現在碎得很乾淨,比我自已碎疼得輕一些。”洛清辭伸手直掏丹田,把丹田碎片掏了出來。

他疼得滿頭是汗,卻一聲不吭,手裡動作更是沒停。

“你擱這發什麼瘋?要用靈氣取,你掏什麼掏!”祝寧安雙眼通紅,死死束縛住了他的雙手。

祝寧安真想一巴掌拍死他,作死這麼作的?說話說一半又是和誰學的,“你給我說清楚!什麼叫本來也要碎!”

“你還不明白嗎?她只是找個藉口離開而已。”洛清辭笑得瘋癲,此時的他更像個走火入魔的人,“自兩年前那件事後,她就和我們疏遠了,不是嗎?早知會有這一天。”

“閉嘴!”祝寧安被惹惱了,脖頸額角青筋暴起,他呵斥道:“你這個瘋子,你這樣能改變什麼?”

祝寧安怒了,洛清辭卻平靜了下來,五指攏發戴好發冠,用法術除去衣衫上的血跡,又是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樣。

“半年前我修行出了差錯,需碎丹重修,不破不立,我趕著下山,有要事,拖了一段時間,小蝶應該早就看出來了,這丹碎得真整齊。”洛清辭站起身,動作之後血跡再次湧出,他看也不看祝寧安,踉蹌著往外走去。

祝寧安心累得很,趕著下山?有要事,說得比唱得還好聽,下山虐殺惡魂為樂,要事是去自家搞事?

半年了,沒走火入魔也是真幸運。

“瘋子。”

……

柳戲蝶立山腳下的山門外,她不是不急著走,而是任務出了問題。

“還是隻有50%?”重傷師弟時就完成了50%,剩下的只有叛出師門了。

柳戲蝶抿唇沉思,“許是師尊沒收到訊息,等他收到訊息就能完成了,先走吧,師尊來了就走不掉了。”

她向遠處走,說好了不去想,真到了時候,還是會不捨。

她轉身望長階,破敗的登天長階,十一歲的她花了兩天爬上去,上去後就不願再花兩天再走下來,現在她只需要半刻鐘就可以御劍而下。

山下不如山上暖,冷風吹落了額角的幾縷碎髮,吹得衣袍凌亂。

師兄師姐常以為她不喜他們,人非山石,朝夕相處,互相溫暖。

不是正常人,不是常人,又有什麼區別呢,他們又不會害她,她也不想以後害了他們。

“小蝶,你要去哪?”一隻沉穩有力的,如火焰般灼熱的手,握住了柳戲蝶的腕。

壞菜了,有一點靠譜的師姐回來了。

“師姐?”柳戲蝶有些發懵,怎麼會這麼快,不是說賠光了錢,還要再打半月的工嗎?

玉芩性子急,根本等不到柳戲蝶慢吞吞地回話,自已一通說,“聽清辭說你走火入魔了,跟師姐回去。”

柳戲蝶:“……”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她可是悄悄滴了一滴魔血在劍柄上的,雖然沒有暴露自已是天魔,但魔就是魔,不能這麼瞎說啊,她這清醒的,像是走火入魔嗎?

說真的,洛清辭這傢伙挺有窩藏魔族的天份的,莫不是半年的修行不順,他走火入魔了?

“統,你說因為走火入魔跑路,算不算叛出師門啊。”

系統哼了一聲,這會兒想起它了,砍人的時候嚇死它了,為了任務它還是回答道:“判定標準是按眾人的態度決定的,最高標準是厭惡,最低標準是懷疑。”

柳戲蝶感覺要出師不利,一代反派要絕在這個任務上了。

她抱著最後一點希望,打破洛清辭善意的謊言,開始自爆,“其實我是魔族。”

玉芩慌忙張望,確認沒其他人後,附到柳戲蝶耳邊,“這話可不能亂說,被別人聽了去可怎麼辦。”

柳戲蝶以為她沒聽明白,又重複了一遍:“我是魔族。”

現如今,魔族勢微,魔域被眾仙門封鎖,人間根本不存在什麼魔族,就算有,也會被扔回魔域或直接殺了。

魔域強者為尊,強者欺凌弱小,又挑戰更強者,更強者挑戰更強者,這是個只要活著就要爭奪,就要相互殘殺的地方。

在魔域外苟且偷生的魔族,回去就是死,運氣好留個全屍,運氣不好被虐殺,又或是生不如死。

玉芩長得不夠驚豔,只是五官湊起來還算融洽,和師兄師尊比起來,甚至說不上好看。

但是柳戲蝶就很喜歡師姐,喜歡她的眼睛,堅定的,執著的,有生命力的。

就像現在,玉芩說:“我知道。”

她仍牽著她,似乎她能一直向前去,“跟我走。”

讓人無法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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