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 章 產生好奇
嘩啦，一群文人全都被嚇倒了。
但很快的，沒昏過去的人便爬起來，聲嘶力竭得發一聲喊之後，一股腦全向外衝去。
大堂內 ，其他食客本來不明所以。
但是等到那一桌人跑光之後，桌面上的情景暴露。
死去多時的烤鴨活蹦亂跳在桌上亂轉的一幕，全都落入了眾食客的眼裡。
跟那些被嚇破膽的文人不同，其他的食客一看見那場景，全都二話不說，丟筷子溜了出去。
兩個夥計剛才忙著上菜，等發現1樓的客人跑光了，這才注意到在桌上鬧妖的那隻烤鴨。
在這之前，兩個夥計對這種事只有耳聞沒有目睹。
然而眼下詭異的場面驟然映入眼簾，他們兩個也全被嚇了一大跳。
顧不上多想，兩個人齊刷刷衝入廚房，去找正在監督後廚的沈知素 。
剛才，負責收銀的王三娘碰巧有事來找女兒，因此一時也不知道前面大堂出了事。
兩個面如土色的夥計跑過來的時候，他們母女兩個全都詫異的看了過去。
“不好了，不好了。”揚大滿頭是汗，張口就喊。
“剛才那隻烤鴨活了活了！”他兄弟緊隨其後，喊的聲嘶力竭。
把這話說完之後，兩個人依然驚魂未定。
“掌櫃的，咱們酒樓裡又開始鬧妖了。”
“現在可怎麼辦？”
沈知素有點詫異。
“咱們養的那隻靈貓呢？”
神通廣大的小貓為什麼不出現？明明他在2樓來著。
楊大壯著膽子出去看了看。
回來之後哆嗦著稟報：
“2樓屋簷上，來了一隻妖怪，正在跟咱們的貓撕咬！”
說話之間2樓也傳來陣陣驚叫，包間裡僅有的兩桌客人，嚇得屁滾尿流。
一個個慌不擇路，連滾帶爬的正在往樓下跑。
母女兩個頓時色變：這些正在吃飯的客人全都還沒結賬啊！
等到母女兩個急匆匆出了廚房，卻見酒樓上下空空蕩蕩。
一張杯盤狼藉的桌案上，活色生香的烤鴨正搖搖晃晃，張口欲擇人而噬。
2樓之上更是傳來一陣陣驚天動地的砸牆砸地聲，也不知是什麼東西，正在衝撞樓板和樓牆。
沈知素當機立斷，衝到櫃檯後面，拿起了張屠戶留下來的戰斧。
別人都嚇得躲到了門後。
唯有少女迎難而上，雙手舉著沉重的斧頭邁開大步，來到了那張桌子前。
桌上那隻烤熟的鴨子，張開大嘴，猛的向她撲來。
她卻一不慌張，二不叫喊。
只是悶不作聲的舉高了斧頭。
只聽咔嚓一聲。
而後又是砍瓜切菜般的細碎聲音。
聲音過後，戰斧被重重地拍到了桌子上。
而那隻剛才還耀武揚威的烤鴨，已變成了一片片整整齊齊的鴨子肉。
鴨架都給片乾淨了。
四下裡鴉雀無聲。
外面跑走之後心有不甘，又偷著返回趴在門縫裡觀看的食客：……
兩個跑堂的夥計：……
從後廚裡跟出來，卻不敢靠近的廚娘們：……
——咱們這位沈小娘子。
是無知者無畏？
還是藝高人膽大？
又或者，她果然有如神助？
安靜等待了十個呼吸，眼看著那一盤子烤鴨肉片一動不動。
已然重歸盤中餐矣。
沈知素就輕輕撥出一口氣。
而後，她如嶽臨淵的拎著斧子，緩緩轉過身來。
一時間，竟氣勢逼人。
她衝著窗戶縫裡、門縫裡各處觀望的人們淡定說了一句：
“沒事了。”
但是站在門外密切關注戰局的食客們，卻不這麼看。
有人指了指二樓：
“小娘子，二樓房簷上那還鬥著呢。”
就見，眾人眼裡的神勇少女頗有大將之風的點了點頭，沉穩的回答：
“知道了。”
說完之後，就在大家以為她要衝出大堂跑去門外的時候，她卻轉身往裡走，還上了樓梯。
噔噔噔噔幾步， 沈知素衝到了2樓窗戶。
開啟窗子望去。
卻見2樓向外探出來的房簷上，一隻白色的小貓和一條水桶粗細的大蛇正鬥在一處。
也不知那蛇是怎麼上到二樓的。
所到之處，沉重的蛇體讓瓦片紛紛碎裂墜落。
而被大蛇緊緊追逐的，則是一隻不到尺把長的小貓。
光從體型上看，就已經能判斷這兩隻動物的結局。
小貓明顯處於下風，卻不閃不逃，只是靈活躲避大蛇的撕咬，間或伸爪子撓一下 。
看到小貓如此勇敢，沈知素既欣慰又著急。
她拉開窗子小心翼翼的跨坐到窗臺上，手裡舉著戰斧，想要尋找機會幫助小貓。
但一貓一蛇兩個動物的動作，都十分快速迅捷靈活。
她一個普通人類，儘管因為經常做菜的緣故雙臂力量不小，仍然是插不上手。
然而戰局變幻莫測，轉瞬之間勝負已出。
小貓明顯開始力不可支援。
只剩強弩之末負隅頑抗。
小貓力竭之下，一不小心踩中了碎裂的瓦片，腳下打了一個滑。
沈知素看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
與此同時，就見那大蛇猛然向前一撲，一口叼住了小貓的身子。
沈知素驚得幾乎要叫起來。
再也顧不得，她舉起手中的戰斧就斬了下去。
咔嚓。
可惜的是戰斧打偏了。
砍到了2樓的房簷，落下好幾片瓦片。
卻沒有命中大蛇。
眼看情況急轉直下，大蛇忽而一個旋身，就咬住了小貓。
它口裡叼著小貓，一轉眼就對上了沈知素。
沈知素不敢戀戰。
她這點把式，還不如小貓！
彈指間，大蛇卻已向她遊弋而來。
怎辦？
電光火石之間，她腦中閃過一個主意。
迅速跳下窗臺，沈知素順著樓梯跑了下去。
剛跑上樓梯，就聽窗戶砰砰直響，大蛇衝開窗扇，步步緊逼的追了上來。
到了這個時候，它口裡還兀自叼著那隻小貓。
然而沈知素腿腳十分靈活，三步兩步已經下到了1樓。
她飛快的衝進了廚房。
這時候整個兩層樓的鋪面裡邊只有她一個活人了，其他人全都跑到了外面。
然而衝進廚房之後，沈知素卻看到了母親。
原來母親發現危險之後，打算從爐灶裡邊抽出火柴，想用火把來對付那怪異的動物。
沈知素顧不得多想，快步衝到爐灶跟前。
她發現爐灶上面的鍋已經冒了煙。
“太好了！”她大喊一聲。
“媽媽幫我抵擋一下——”
緊跟著，沈知素抬手挖出豬油放入鍋裡化開，然後隨手行雲流水的扯過了食材。
那是事先準備給自家做飯用的雞腿菇，香菇和雞樅菌。
沈知素手起刀落，旋風般將食材片成片，然後嘩啦一下盡數投入鍋裡。
剎那間油煙爆起，濃煙升起老高，幾乎直透房頂。
而這個時候，王三娘已經手裡掄起的燃燒的木棍，迎上了那條怪蛇。
此時，大蛇已經丟掉口裡小貓的，口中獠牙大張，似乎隨時都能噴射毒液 。
王三娘大喝一聲：“不許傷害我的女兒！”
儘管她聲音顫抖，但卻鼓足勇氣 ，一下子就把火棍掄了出去。
棍子上帶著火焰和火星，被大蛇咬個正著。
然而“咯嘣”一聲，緊隨其後的就是，棍子斷了。
大蛇鬆開嘴，任由斷木落地，揚起獠牙就撲向了王三娘。
千鈞一髮。
一滴冷汗，從沈知素額角滑落。
刺啦一下，恰此時鍋裡的菜熟了。
便在此刻，廚房裡面光線一亮。
大蛇突兀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小截材料詭異的短鞭。
沈知素把菜出鍋，遍生冷汗。
她這才來得及轉身去看。
就見那位高挑飄逸，如月如霧的俊俏郎君，正在懷疑的盯著自已。
沈知素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一時忘記了言語 。
卻聽及時出現的崔漣輕言漫語的問：
“你這小娘子，不過是做個菜而已，為何卻引來了陰暗的蛇妖？”
沈知素顧不得搭理崔漣，先跑過去一把抱住了王三娘。
一邊摸索著母親，她一邊打著哆嗦問：“媽媽你沒事吧？你有沒有事？”
王三娘剛才奮不顧身保護了女兒，現在也滿是後怕。
她手裡只剩半截的燒火棍咣噹一下掉在地上，聲音也顫抖的厲害：
“媽媽沒有事，我們都沒有事。”
“媽媽永遠都會保護你！”
這個時候，崔漣已經走過去，把地上那一小截鞭子 拿了起來。
他目光流轉，手指之間一道清澈的火焰閃過，鞭子化為灰燼。
“怪道你突然之間又做油爆菜……原來是為了把我引過來？”
沈知素驚魂初定，喘了幾口氣之後，她轉過身來面對他。她強自鎮定的回答：
“崔郎君錯了，這油爆菜不是為了引你過來，是為了請你吃飯。”
崔漣平滑的唇線泛起一抹上揚的弧度，但是非常細微，不湊近看，幾乎難以察覺。
“你這小娘子，倒一味說好聽話。”
“可我並不吃人間的飯食，你莫非是忘了？”
沈知素這時候的心跳已經平緩了下來，扶著母親站到一邊之後，她落落大方的向崔漣走了幾步。
然後停在了他三步之外。
跟郎君清冷的面色相比，沈知素現在的面色就格外顯得紅潤健康。
嗯，也可能因為臉太熱。
她眉眼彎彎，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笑嘻嘻的說：
“對呀，我觀察到你確實不愛吃東西。”
“但是你好像很喜歡聞東西！”
“你知不知道我們做菜的裡面有很多種講究？有些菜只是做來看的，有些菜專門做來吃的，還有一些菜專門做出來是讓人聞的。”
“我想讓你聞菜，不可以嗎？”
崔漣想了想，淡淡回答：
“如果你還用這種油爆菜的話，會對我造成一點困擾。因為此類菜餚只是一次兩次的做出來無所謂，我還能夠分清楚。”
“但是你做的次數多了，會讓我把煙火氣和某種東西混在一起，對我造成困擾。”
“雖說我已解除部分限制，允許你自家做菜吃，但……”
“你是不是有點得寸進尺？”
沈知素鼓起了雙腮，但很快又換回笑臉。
她直接抓住了重點：
“我不做油爆 菜。蒸菜和燉菜怎麼樣？”
“就是現在，就是今天。我用蒸菜和燉菜請你來聞味道，如何？”
崔漣沒有說話，看上去看上去像是在思考。
沈知素心中暗暗著急。
今天眼看著大禍臨頭，卻因為她急中生智做了油爆菜，讓眼前這個非人類快速出現，所以才能夠破了那隻大蛇。
如此看來，想要跟他敬而遠之的想法是錯誤的。
有必要讓他天天來！
如果他能夠每時每刻都待在樓裡，那麼想必以後沈樓再不會受到其他邪祟的侵犯。
但這個郎君過於清冷，一般二般的東西入不了他的眼，為人又豪奢無比出手闊綽……
所以不能用普通的外在之物吸引他。
怕人家看不上。
而她沈知素最拿手的就是做菜。
因此有必要引動這個郎君的口腹之慾！
透過抓住他的胃，來留住他的人。
這個時候，沈知素還不知道自已的想法有些不正經，只一門心思的想要利用人家。
崔漣，卻好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
他終於轉回了視線，長長的睫毛微微抬高，居高臨下的看著沈知素：
“無論是看菜吃菜還是聞菜，我都不想要。”
“我想要的，這世上無人能給。”
說著，他邁開長腿走到幾步之外，緩緩彎腰拾起一樣東西。
然後他合上雙掌輕輕一揉，緩緩撫摸。
等他的手離開的時候，掌心裡已現出一隻巴掌大的小貓。
修長手指風輕雲淡，掌上小貓閉目沉睡。
一切都顯得歲月靜好。
讓剛剛遭逢危險一幕的沈知素，大為驚訝。
剛才她眼見到大蛇的獠牙洞穿了小貓的身體，心裡還為之痛惜焦急。
也不知大蛇將小貓屍體甩在了什麼地方。
誰知這個郎君三下兩下就把小貓撈回，還將其身上的傷勢復原。
這就讓她緊繃的心鬆了又松。
就是吧……
那隻貓又縮水了好多。
它變回了剛見面時的樣子。
——返回奶貓狀態了。
崔漣單手託著那隻小貓，若無其事的衝少女道：“你過來。”
沈知素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幾乎以為人家要對她施展神通！
而後，她才尷尬的笑了笑，踩著小碎步走了過去。
看看那張完美無缺的臉，她邁出了腳步。
距離縮短。
視線拉進。
兩人眸子映照著對方小小的倒影。
很快，兩個人腳下的影子，就只隔一步之遙了。
崔漣伸出手臂，把手中的小貓放到了少女手裡。
少女雙手接了貓，那手不易察覺的墜了一下 。
只聽崔漣聲線平和的說：“回去之後喂他兩錠銀子，明天早上就能恢復如初。”
沈知素聽的一頭霧水。
“銀子？”
“不是該餵牛奶麼？”
再說，硬邦邦的銀子，該怎麼餵給一隻小奶貓？！
她不懂。
她也不敢問。
說不定是這位非人類開啟了小貓的“異食癖”呢？
就在這個時候，沈知素忽而想起來自已剛做出來那盤菜，菜上還冒著熱霧。
於是她對崔漣說：“那你也跟我過來。”
崔漣聽了，睫毛緩緩扇動了一下，芝蘭玉樹的身體卻毫無動作。
在他默默注視下，就見少女跑到鍋臺旁邊，端過盤菜並拿出一雙筷子。
一轉頭，卻見那郎君高深莫測的掃了她一眼。
好吧。
他不來就她。
她就主動出擊！
沈知素殷勤的跑去了崔漣的眼前。
那盤子油爆三菌，被她放到了崔漣的鼻子底下：
“崔郎君，別的你不吃，這雞縱菌鮮美無比，而且是山珍，你吃吃吧。”
崔蓮看了少女一眼。
她舉止輕盈，手指纖細，看人的時候未語先笑，說到烹飪卻又滿面的認真。
就像是一朵蒲公英，呼啦一下被風吹過，種子點點飄起。
突然之間，崔漣產生了一股自已說不清道不明的好奇。
他有點好奇少女心裡在轉什麼念頭。
或許是因為少女口中那新奇古怪的各式菜餚，又或許是因為她大無畏的精神氣。
也可能只是因為這麼多年以來，就只有這麼一個人，居然用揮之召之則來揮之則去的態度來對待他。
於是鬼使神差的，崔漣拿起筷子夾了一片雞縱菌放到了鼻尖下面。
沈知素滿懷期待的看著俊俏郎君，心裡暗暗較勁。
只要他吃了。
只要他動了口腹之慾。
只要他嘗試過第一口！
她一定會想辦法勾起他的饞蟲，引他來吃更多的東西！
讓他天天來。
讓他隨時都想來。
這樣，就能曲線救國，保證自已的酒樓不再受其他邪祟煩擾。
她想要崔漣這麼一隻“鎮宅大妖”。
而不只是收他一隻辟邪小貓……
然而，崔漣只是把雞棕菌放到了鼻尖下面，輕輕地吸了一口氣。
之後他就放下了筷子。
那片雞樅菌也隨之落回了盤子裡。
“的確是很特別的氣味 。”
俊俏郎君緩緩地對少女點了點頭。
垂順的髮絲因著他的動作微微晃了晃，落了一縷到他脖頸間，滑過喉結，露出他稜角分明的腮骨。
沈知素一見有門，又把盤子往前遞了遞。
她眼眸亮晶晶，笑容燦爛又熱烈。
她殷切的問他：
“其他兩樣菌子，不嘗一嘗嗎？”
崔漣忽而無言的看了她一眼。
他一揮袖子，轉身不見。
沈知素目瞪口呆，這人怎麼回事？
“說走就走啊？不就是請你吃個飯，為何這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