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 章 灌湯包惡作劇

點心入口，崔漣面色不動，但眼睛卻忽而一閃。

他捕捉到了少女眼眸深處的笑意。

緩緩的咀嚼幾下，崔漣若無其事地將口裡面的食物嚥下去。

“很鮮很鮮，略帶甜味的鹹味之中，是柔韌跳動的肉類。”

“外皮勁道彈牙，湯汁濃郁醇厚，非常好吃。”

俊俏郎君對於這道點心，給予了充分的肯定。

顯而易見的，少女眼中的笑意消失。

沈知素不由自主地向前傾了傾身：

“喂，剛出鍋的灌湯包，你就那麼嚼嚼嚥下去了？”

“嘴巴和喉嚨不疼嗎？”

崔漣夾起第二塊點心，不動聲色的問：

“為什麼要疼？”

沈知素咧開嘴巴，眼睛瞪得溜圓：

“就是……裡面那可是帶著滾燙油脂的湯汁啊！”

“應該是先把湯水吸吮了之後，再慢慢吃包子的。”

說著說著，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臉也不好意思的垂了下去。

明顯沒被她坑掉的崔漣輕輕嗯了一聲，把第二個包子咀嚼殆盡。

然後他才風輕雲淡的說：

“對我來說，這可算不得燙。”

沈知素當下就被他的反應打敗了。

“崔郎君，你還真是……鋼筋鐵骨！”

她不無慨嘆的抬起頭說：

“我當年第1次吃灌湯包的時候，可是被燙的哇哇亂叫。”

“本來想對你惡作劇，誰知你卻……”

她撐開雙手，支住了額頭。

垂下的碎髮有氣無力的垂落下來，少女挫敗的咕噥：

“害我白期待了大半天。”

這個時候崔漣已經吃下去了第三個灌湯包。

他實事求是的告訴她：

“抱歉。但其實這世界上能傷我的人，不超過三個。”

“很顯然，你沒在其中。”

沈知素聞言，刷一下坐直了身，充滿威脅的揮了揮粉拳：

“什麼，這麼狂？”

“你等著，遲早給你做一道叫你吃癟的食物！”

崔漣眼看第一層蒸籠已經吃空，於是自已動手掀開第二層。

他口裡卻問了個風牛馬不相及的問題：

“你怎麼好像從來都不怕我？”

“其實我只要吹口氣，你這樓就不復存在……”

沈知素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

“得了吧。”

“在收到萬兩白銀前，我可能有那麼一點忌憚你。”

“但是你那麼多錢都給了，我就對你怕不起來了——尤其在知道你是神仙而不是妖怪之後！”

“你見過哪隻螞蟻怕大象的？”

“螞蟻根本不能理解大象的存在，又怎麼可能會怕？”

她這話一說，就令正在咀嚼食物的崔漣動作一凝。

嚥下口裡食物，只聽他字斟句酌的解釋：

“你，不是螞蟻。”

“我，也不是大象。”

桌面上有一瞬間的靜默。

雨點在窗外不停落下。

一男一女隔桌對視，相顧一時無言。

不知過了多久，沈知素忽而輕笑一聲：

“的確，崔郎君可比大象厲害多了。”

“比大象厲害無數倍。”

大堂裡沒什麼人。

他們兩個坐在窗邊的位置，不時有歡聲笑語傳來。

正在櫃檯後面算賬的王三娘偶爾抬頭看女兒一眼。

“這孩子……”

莫名低語一聲，王三娘搖了搖頭，又翻了一頁賬本。

*

回到自已雲深不知處的洞府，崔漣嘴角似有若無的笑意慢慢消失。

坐到雲床上，他閉目不語。

半晌之後才喃喃地說：“你怎麼可能是螞蟻？”

“螞蟻怎麼可能影響大象的味覺？”

他的話音還沒有完全消失，洞府門口就傳來一個人的朗朗笑聲。

“崔仙尊，我們有新鮮的果子奉上，可以進嗎？”

是元青的聲音。

崔漣緩緩睜開眼眸，手指輕輕一抬，洞府門口繚繞的雲霧瞬間消散。

“請進。”

得到他的允許之後，只見元青身邊有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中年人，兩個人並肩走了進來。

“玄衣子見過崔仙尊”。

黑衣服的人說著，鄭重其事的向崔漣行了個禮。

崔漣端坐不動，手指一抬，地面上出現兩個懸空的蒲團。

他淡淡的說：“請坐。”

說著話，他略帶疑問的看了元青一眼。

元青就急忙掏出一盤交梨端在手中，又捅了捅玄衣子。

玄衣子便恭恭敬敬的說：

“崔仙尊曾經明確表示過不愛吃瓜果，所以我等小仙也從未想到進獻果子。”

“但是既然崔仙尊能夠收下元青道友的交梨，想必也會對我所獻上的果子感興趣。”

這樣說著，他將一盤子晶瑩剔透的翠綠色果子捧在了手裡，往崔漣跟前一遞。

崔漣略微看了看：“哦，是翡翠果。”

“我收了。”

玄衣子頓時喜形於色，那樣子簡直比撿到金子還高興。

元青見狀，急忙把自已帶的梨子也送了過去：

“果子給你，有什麼時新的美食也分我一份唄。”

“我們跟你不一樣，輕易不能進入凡塵之地。”

“偶爾去一次貪個嘴，都要擔心惹上什麼因果。”

“你就好了，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偏偏你又不愛吃東西！”

“你說你留著那張暴殄天物的嘴巴幹嘛？”

崔漣沒有理會好友的聒噪，拿過梨子驗看了一下：

“不錯，這一回的果子比上一次大了一圈。”

想必那位小娘子應該會喜歡。

旁邊一句話也不敢多說的玄衣子，羨慕的看看元青。

一般二般的仙人們，可不敢在這位仙尊眼前造次。

這個元青道友，果真是沒心沒肺。

收了人家的果子之後，崔漣反手變出來三層籠屜。

熱氣騰騰，麵點的香味透屜而出。

“這裡有皮包水的灌湯包，吃不吃？”他淡淡的問眼前這兩個人。

玄衣子不敢吭聲，元青卻搶著嚷嚷起來：

“要吃要吃，那還有不肯吃的嘛！”

這樣說著，三個人眼前分別有了一屜灌湯包。

崔漣眼前懸浮著熱力四溢的蒸籠，眸光卻掃過兩個地仙。

玄衣子也就罷了——他在這位仙尊面前十分的拘謹，吃東西的時候只能只敢拿牙齒一點一點的咬，所以看上去斯斯文文沒有露出半點敗相。

但元青可就慘了。

他完全沒有料到這小小的美食之中居然暗藏機關，壓根就沒有想到保護自已的口腔。

一口下去，便被燙的瞪出了眼珠。

好不容易運轉靈力把口腔中灼熱的痛楚掩蓋下去，元青氣的鼻子都歪了。

“這什麼東西？”

“皮包水？”

“這分明是皮包火！”

“崔仙尊，你明明看上去那麼一個道貌岸然的得道高仙，居然對朋友使這種惡作劇？！”

嚥下口裡的食物，元青兀自憤憤。

崔漣只說了一句話，就令他住了嘴：

“你要是不想吃，可以把那籠屜還給我。”

“……”元青一陣無語，頓時便伸出雙臂緊緊摟住屬於自已的美食。

“誰說我不想吃？”

“這麼鮮，這麼美味，就是燙掉一層皮也要吃啊！”

……

好容易等那兩個傢伙吃完了美食，打發他們走人之後，崔漣站起身來。

他無意識的問自已：

“果子是不是要新鮮的才好吃？”

“那自然是越新鮮越好吃。”

什麼樣才算新鮮？

那自然是一得手便馬上就吃了。

想到這裡，他再不遲疑，轉身消失在了洞府裡。

此時此刻是牡丹國國都的清晨。

沈知素好夢正酣。

最好的睡眠就是一夜無夢。

也不知是昨天累到了，還是吃了那清新可口的梨子，這天晚上她睡得格外踏實。

幾乎一覺就到了天亮。

有人敲門的時候，她才剛剛睜開眼。

懶洋洋的翻了個身，沈知素提高了一點聲音問門外：

“什麼事？”

門外傳來六兒莫名顫抖的回答：

“啟稟主人，那位仙人來了。”

剛想問是哪位仙人，沈知素便反應了過來。

“崔郎君來了？這麼早？”

她遲疑的坐起身。

還沒等她說話，只聽得門外又傳來六兒弱弱的彙報聲：

“此刻其人就在院門外等著，主人是不是先請他進來？”

沈知素本來想回答“告訴他讓他自生自滅”，但她及時的咬住了自已的舌頭。

——喂，女人，你要懂得跟他保持距離！

——一聽就感覺兩人關係非常親密的話，以後可千萬不要再說。

——要客氣，要有禮貌，要保持一定的距離，但也不能生分。

心中思量，她手上動作不停。

很快的，沈知素便梳好頭髮穿上了衣服。

她開啟門，看到六兒正在瑟瑟發抖。

“你在怕什麼？”沈知素訝然的問。

六兒細不可聞的回答：“奴家一介扁毛畜生，面對那天上的神仙……何能不怕？”

沈知素一陣恍然之後，便是茫然不解：

“他又不是那種亂造殺孽的狠人，幹嘛要怕？”

六兒壓根不指望她理解自已，見她收拾停當，急忙便說：

“主人是要去見他嗎？奴帶主人過去吧。”

沈知素點點頭，但是自已卻快步走在了前面。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說要去見崔漣……自已這雙腿兒就走的飛快。

路邊的花草上還墜著露珠。

院子裡一個人也沒有。

開啟院門的時候，俊俏郎君已經面色平靜地看了過來。

沈知素第一時間注意到，他手裡端了兩盤果子。

一盤是自已昨天吃的那種梨子。

另一盤看上去卻很像甜瓜。

還有一種格外清新幽美的香氣，正從那盤子疑似甜瓜的水果上，悠悠飄散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