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悠內心一動,鬼使神差跑出屋子,見周奶奶正送周鬱川往外走。

她忽然殷勤地跑上前,扶住了周奶奶,又嘴甜地說:“周奶奶,你腿腳不便,我送周叔叔出去吧。”

“也好。”周奶奶杵著柺杖,又笑吟吟地拍了拍周鬱川的手,“鬱川,你還不識衚衕裡的路,讓林家小丫頭送你。”

這衚衕七拐八繞,來的時候的確還靠林清悠帶路。

周鬱川輕笑點頭:“好,姑姑,你回去吧,別送了。”

林清悠沒想到周奶奶是周團長的姑姑,這書中還有隱藏劇情,又眼力見兒地提上了周奶奶準備的糖油果子,走在前方帶路。

周鬱川看著走在前面,雷厲風行的小姑娘,那小麻花辮甩起來像是畫八字,特別可愛。

他忽然揚眉說:“姑姑說你今年初中畢業了。”

林清悠點頭嗯了聲。

周鬱川又微笑說:“那該下鄉了,報了哪裡?”

林清悠跨過門檻,走出院落,回眸一笑:“黑省建設兵團。”

周鬱川神色稍微訝異,又一副刮目相看的表情:“那裡條件艱苦,你一個小姑娘不怕麼。”

林清悠自信搖頭:“不怕,我們很多同學都報了黑省建設兵團。”

忽然,她又眨巴眼問:“叔叔你是軍人嗎?”

周鬱川輕笑:“我是陸軍學院畢業,後來轉業到黑省建設兵團,以後有機會,我們會見到。”

林清悠其實早已猜測出來他的身份,還是露出驚訝神色,笑容明媚道:“原來叔叔真是軍人,難怪如此帥氣。”

還以為他不會告訴她這個小屁孩真實身份,沒想到他如此坦誠。

周鬱川也沒想到聽一個小姑娘誇他,會讓他忽然面紅耳赤,可小姑娘眼神直白單純,倒是他這個長輩,自慚形穢了。

林清悠又忽然問:“叔叔,那我們報了名,就能去兵團了?”

她是真想去兵團,不想出什麼岔子,畢竟兵團是知青下鄉第一優選,每月還有工資,和正式職工相同,今後也算工齡,可農村插隊和農場插隊,那就不一定了,要依當地生產水平。

周鬱川輕笑說:“你不用擔心,政審合格,自身條件符合,便沒有問題。”

林清悠又仔細過問:“自身條件還有哪些?”

周鬱川耐心解答:“若是身體有殘疾,年齡太小,兵團擔心不能惡劣環境下生活,自然也不准許下鄉。”

林清悠鬆了口氣,心裡明朗開來,眼見送到了衚衕巷子口,又欣然一笑揮手道別:“叔叔再見,我回去了。”

周鬱川微笑點頭,目光落在那朝氣蓬勃的背影上,似乎只有這些青春無畏的笑臉,才能填滿北大荒的荒涼。

忽然想起兜裡的髮夾,剛匆忙掏出來,“你的髮夾。”

那小姑娘已經風風火火跑沒影了。

周鬱川捏著這枚細細的髮夾,又無奈笑了,轉身離開。

林清悠回到院子裡,林母還沒回來,林香蘭哭累了趴在床上,陽光燦爛地照耀著整個院落,古樸又幽靜。

院子中央還有一棵大棗樹,青綠的葉片,開滿了柔嫩的棗花,在陽光下散發出星星點點的光芒。

空氣陽光炙烤著樹葉的清香,微風徐徐。

林清悠心情美妙,聽見周奶奶屋裡子傳來收音機播放的紅燈記樣板戲的聲音,又朝著周奶奶院子悠哉走去,清甜的聲音道:“周奶奶,我把叔叔送到巷子口了。”

屋子裡周奶奶悄悄道:“林家小丫頭快進來。”

林清悠掀開簾子往裡走,周奶奶雖然一個人住,但屋子收拾得乾淨整潔,還端了一個白瓷缸子給她。

“渴了吧,這是奶奶給你晾的麥乳精。”

林清悠接過白瓷缸子,都聞到麥乳精的奶香味了,又笑眯了眼:“謝謝奶奶。”

周奶奶摸摸她的頭說:“奶奶只給你喝,你妹妹來奶奶都不給她喝。”

林清悠心裡忍不住想笑,這奶奶還挺可愛的。

她坐在藤椅上,喝著香甜的麥乳精,聽著收音機的樣板戲,聽著院子裡蟬鳴聲,還挺愜意,又望向周奶奶。

周奶奶穿了件碎花背心,一頭花白的頭髮,臉龐倒是白皙,一輩子沒有子嗣,眼角皺紋都沒有幾根。

女人不生育,是真不顯老。

林清悠忽然好奇道:“周奶奶,怎麼從未沒聽你提過,還有個侄兒。”

周奶奶搖著蒲扇,滿眼慈愛:“鬱川是我大哥的小兒子,我一人待在北京城,他們都回了哈爾濱,就只有這麼個小侄兒,還偶爾來探望我。”

“鬱川為人本分踏實,也能幹,年紀輕輕就做到團長了,就是老大不小了,還沒個媳婦,也不知大哥他們怎麼當爹媽的,也不著急,我這個當姑姑的都急了。”

“小林丫頭,你看你們畢業的同學裡,有沒有合適的姑娘,給你鬱川哥哥介紹一個。”

林清悠一口麥乳精差點噴出來,嗆得嗓子都咳嗽了。

周奶奶讓她介紹?給周鬱川介紹?介紹她同學?

這委實驚到她了。

不過如今大部分同學讀書晚,畢業就成年的也有。

林清悠尷尬地答應下來,又幾口喝完麥乳精趕緊溜走,生怕周奶奶說出什麼震驚她小心臟的話。

剛走出周奶奶院子,就聽到院子口傳來林父和林母吵鬧的聲音。

林母抓著林父的袖子,將他拽了進了院子,林父惱羞成怒,掙脫了林母的手。

“你冷靜點,讓街坊鄰居看見了笑話咱們。”

林母氣得跳腳,在女兒面前不好意思哭,在街上不好意思哭,此時回到院子裡,當著男人的面,她氣得眼淚擋不住直流。

“我還怕笑話,我替別人養了十幾年女兒,我當了十幾年冤大頭,我早就成了個笑話!”

林父語重心長道:“你冷靜點,不要鬧了,再說蘭蘭不是也叫你媽媽,你就當親女兒養大,都這麼多年了,還能怎麼辦,算了,別讓街坊聽見了笑話。”

“不能算了,林成民,你把我當傻子,什麼都不告訴我,你還懷念那個蘇春華呢,要不是清悠不小心發現那張照片,你還把我矇在鼓裡呢,讓我對你情人的女兒掏心掏肺,你這心怎麼這麼狠毒啊。”

“是林清悠那死丫頭搞出來這事,看我不收拾她!”林父咬牙切齒,此時正好看見瞧熱鬧的林清悠,氣得就要抓起地上的磚頭,朝著林清悠砸去。

林清悠機靈的躲開,連看著林父的眼神也冷了幾個度。

林母一看林父敢對林清悠甩磚頭,氣得抓起掃帚,就朝著林父撲去,猛地一鐵掃帚往林父身上招呼。

“你還敢對我女兒動手,老孃跟你拼了。”

啪啪幾聲,林父疼得嗷嗷叫,又忙不迭躲閃,還不敢還手。

“素芬,冷靜,素芬,你冷靜點。”

“素芬,你看你還有個女人的樣子嗎,你像個潑婦。”

林母一下子想起這男人誇別人媳婦美若天仙,說她就是潑婦,氣得咬牙切齒道:“老孃就是潑婦,老孃不跟你過了,老孃不在意你的看法,從今以後,你帶著你那個情人的女兒,給老孃有多遠滾多遠。”

林父被打了幾掃帚,要朝著屋子裡跑去,想要躲開。

林母氣得衝進屋子,把他給拽了出來,又扔下掃帚,雷厲風行地進屋,將他衣櫃裡的衣物,一股腦兒兜住,直接抱出來,扔到了院子裡,林父攔也攔不住,被林母一腳踹在了胸口。

林父氣得不輕,指著林母罵罵咧咧:“你這個婆娘,倒反天罡你,敢打你男人了。”

林香蘭躲在門後,委屈地喊了聲:“爸爸,媽媽說她不要我了。”

林父心疼地應了聲:“沒事蘭蘭,媽媽和爸爸開玩笑呢,不會不要你的。”

林母瘋狂往外扔林父的東西,林父此時也控制不住林母的情緒,只能將怒火轉移,又咬牙切齒道:“林清悠,給你老子滾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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