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非典’這個新名詞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之中,就連身處偏遠小鎮的我們都有所耳聞。

眼看著姥爺的咳嗽反反覆覆,在河北打拼的二舅和任女士商討後,決定疫情過後帶著姥爺姥姥一同前往他所在的發達城市看病。

那時的我,正在唸小學二年級下半學期。

託任女士開過幼兒園的福,我的成績平日還算不錯。

由於大娘在我們學校教語文,我的班主任王老師又和她私交甚好,在我上學以來,就是班裡的班長。

當年的基礎設施並不完善。

每日早操時大家都爭搶著當領跑班級,因為大家心知肚明如果落後的話,前者奔跑後留下的塵土,將會落得自已滿身都是。

學校升國旗位置的左右兩側,分別用磚頭對稱壘起了兩個花壇。裡面種的卻不是花花草草,而是一些應季蔬菜。

我最討厭大娘所教的語文課。

好比‘民’這個字,我每次聽寫的時候,都會在中間多加一個點,而且屢教不改。

身為老師的大娘為了糾正,只能對我進行一次次罰寫。

用家人的話來說,我的腦袋簡直軸的可怕。

甚至在打響下課鈴後,所有同學飛奔到操場玩耍時,我還在田字格里,一筆一劃的寫著本就錯誤的字。

就在生氣的大娘在班級裡擰著我的耳朵打算讓我好看時,還是王老師及時出現阻止了她。

那個春季某個週一的我很忙,很悲催。

放學後,王老師悠哉悠哉的坐在講臺上準備第二天的教案。

而我,依舊坐在自已的座位上,一遍一遍寫著錯字。

提交,被糾正。

再提交,再被糾正。

我已記不得,那天到底重複了多少次這樣的過程。

直到傍晚,寫滿兩個田字格作業本的我,才學會如何書寫正確的‘民’字。

“林任娜,記得通知同學們週三帶飯。”做好值日離開班級前,王老師對我這樣說著。

帶什麼來著?

我滿腦子都是‘民’的書寫方法,剛出門就忘了老師的囑咐,只能返回班級再次確認。

“飯,是飯。”王老師依舊在忙,匆匆答覆後便繼續在教案上寫寫畫畫。

“好的,保證完成任務!”

次日通知所有同學後,我回到家中拜託任女士幫我準備學校要求的飯。

“咋?你們學校要組織野餐?”任女士聽得一頭霧水,但考慮到家裡只有白菜土豆大蘿蔔,猶豫一番後決定給我一塊錢,讓我買兩個火腿腸將就一下。

轉眼間到了週三。

那天是學校組織的公益日。

要求學生們在放學和上學的路上拾糞便,親手體驗給花壇內植物施肥的過程。

看著其他班的同學們,都拎著一袋袋牛糞。

面對同班同學的質問,身為班長的我,徹底傻眼了。

同在第三小學的我們,每家每戶的經濟狀況都差不多,各家所處位置之間也都不是很遠,為此比起同學,我們更像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朋友。

面對眾人的安慰,自責的我依舊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

得知事情原委的王老師沒有批評我,而是耐心提議道,“下午班會課咱們一起分享食物怎麼樣?”

“好誒!”

小孩子的情緒來得快,去得更快。

包括我在內的所有同學歡呼雀躍,一整天都在期待最後一節班會課的到來。

那天的班級裡,眾人在打響放學鈴聲後,還不想離開學校,最後還是王老師板著臉將我們送走的。

那時的我有一個壞毛病。

不愛寫作業。

身居要職的我,在收作業的時候總能找到各種機會漏收自已那一份。

知道王老師心軟,被發現後,我就會和老師哭兮兮的懺悔。

甚至不惜將任女士塑造成嚴母形象,一次次強調,如果找到家裡,我一定會被任女士活生生打死的!

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我做的壞事還是暴露了。

二年級暑假到來的最後一天,拿著我篡改別人手抄報姓名證據的王老師推著腳踏車,跟著我找到了家裡。

“林任娜這孩子聰明,就是不寫作業,還愛撒謊。”

“我發現她這種狀況很多次了,希望家長能好好看管吧。”

任女士連連稱是,並多次說著:“給您添麻煩了!”這種話。

半個小時過去了。

隨著王老師的離開,我知道自已的死期到了。

為了爭取活命的機會,我乖巧的站在門後罰站。

“媽對你很失望。你自已看著辦吧。”

奇怪的是,那天任女士並未對我進行任何處罰,而是說完這句話之後就放過了我。

那天夜裡,我有生之年第一次失眠。

我想不清楚,自已篡改其他同學手抄報姓名的行為是怎麼被發現的?

......

果不其然,在父母的收藏品中,我看到了當年那張其他同學的手抄報。

“你說說你咋想的?不寫作業,一天天還撒謊撂屁的。”想到那段曾經,任女士氣笑了。

我的經驗告訴我,這時候最好閉嘴,什麼也不要說。

接過作為當年‘罪證’的手抄報,我找到了困擾我多年問題的答案。

只見學生姓名那一欄,我的同學用鋼筆闆闆正正的寫上了自已的姓名。

而當年的我,可能是時間緊迫?用鉛筆將她的名字匆匆劃掉,在旁邊歪歪扭扭的簽上了自已的大名。

。。。

“當年王老師找家裡之後,我在單位一下就出名了。”任女士繼續說道,“你知道讓我多沒面子嗎?無奈之下,只能讓你轉學。”

提到轉學,可謂是我童年噩夢的開端。

那時候,轉學並不常見。

至今我仍然不知道,早已下崗的任女士是如何將我學籍轉過去的。

零幾年的第一小學除了在附近居住的少數普通學生之外,當地國企員工的子女們聚集於此,那群人生來有種天然優越感。

在新同學的眼中,第三小學位於小鎮的貧民區,是垃圾學校。

而從那邊轉學過來的我,就是垃圾人。

至今還記得,我的第一個新同桌是一個男生,叫陳宇飛。

他爸媽都在事業單位工作,他的姥爺還是小鎮初中的歷史老師。

從開學的第一天,他就對我充滿惡意。

班主任楊老師讓我到辦公室交團員材料。

是他,質疑我帶來的材料是否真實,甚至將我的團員證撕掉一角。

林先生每逢開學都會拿家中不用的廢報紙當做書皮,將學校剛發的課本整整齊齊的包住。

是他,撕壞了我的新課本。

“你做的太過分,三小不要你了,我才會把你轉到第一小學。”任女士不斷警告,“到新學校千萬別像以前一樣,老師再找家裡,我就給你退學。”

想到任女士威脅的我,生怕她發現新課本破損。只能從林先生的寶貝中找到塑膠膠帶,偷偷帶去學校貼上課本。

“老師!林任娜吃塑膠。”

沒有剪子的我用嘴撕扯膠帶的時候,他還站起來向老師打小報告汙衊我。

“不,我沒有。”

聽著班級裡的鬨堂大笑,我百口莫辯。

“看看!三小過來的人,連飯都吃不起,只能吃塑膠。”

“就是,就是!我媽說的還真沒錯,那邊的人就是沒素質。”

班裡的各種起鬨聲,不斷刺激著我本就脆弱的神經。

我開始變得沉默寡言。

而且在這間學校,我上了人生中第一堂英語課。

我記得那個穿著時髦的女老師,叫高揚。

“A,B,C,D,E,F,G。”她指著黑板上的英語字母,一字一頓教班裡的同學們念著。

我並不知道學校裡的其他同學早在二年級暑假開學前就學過了這些內容,開學後的第一堂英語課只是在複習以前的知識。

覺得繞口的我很費解,為什麼大家都能讀出標準的英語字母。

想起林先生說過的,只有學習才能改變命運,我決定不懂就問。

“老師,那個f怎麼讀的?”

短暫的沉默過後,又是刺耳的鬨堂大笑。

“f?你咋不讀bpcd呢?這是英語課,土老帽!”

“我媽說的真有道理,三小是垃圾,三小過來的也是垃圾人。”

百口莫辯的我只能在高揚的怒目注視中,悻悻坐下。

“擾亂課堂秩序!回去罰你26個英文字母,每個默寫十頁!”

“可,我是不懂才會問的啊......”

“還敢犟嘴!每個字母罰寫二十頁!明天早上交過來我檢查。”

哪怕回到家中,我都不知道自已到底做錯了什麼。

只是過了二十多年後,還清晰記得,那天我寫到凌晨三點多才迷迷糊糊地將所有罰寫做完。

第二天將厚厚的罰寫交到辦公室的高揚手中時,正在和同事聊天的她頭也沒抬,只是隨手翻了翻。

“呦!你還真寫?”

“這字跡也不統一啊?是你自已寫的,還是你爸媽幫你寫的?”

我討厭英語。

離開辦公室後,我這樣想著。

後果也很明顯。

當年第一小學會將所有學生按考試成績進行排名,那張印有名次的紙,被人們稱為大榜。

哪怕拋去英語成績之外,我依舊是班裡前三名,大榜前二十名的存在。

看到我成績優異,任女士獎勵我一個當時最流行的單肩書包。

可她並不知道的是,隨著我被班主任表揚次數越來越多,我在班裡被欺負的越來越慘。

陳宇飛上課的時候,會將大鼻涕偷偷抹在我的臉上。甚至還會堵在我放學的必經之路上,扯壞我的新書包,用腳,一次次將我踹翻在地。

我討厭新學校,我討厭這裡所有的同學和老師。

活著,咋就這麼難呢?

陳宇飛離開後,躺在冰冷雪地上的我,第一次懷疑人生。

......

那段時間的經歷對我造成的影響,到現在都無法消除。

哪怕我已年過三十,聽到有人背誦ABC之類英語字母,還會生理性惡心。

不知有多少人注意過,打噴嚏是會在空氣中留下味道的。

那種味道,有點像是腐爛的鐵腥味?

而我,受不了那種氣味。

有人在我身邊打噴嚏,只要我聞到,就想吐。

再或者有人在我身邊挖鼻屎,我就會汗毛直立,生怕下一秒他就會將這種晦物抹在我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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