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兩隻手腕上有好幾個傷疤,左手臂內側還有好幾處刀片劃過的痕跡。

沒錯,都是我自已乾的。

如今回憶起來,我很難確定當初的精神狀態是否良好。

高三那年,我感覺那些因為不理智留下的疤痕特別醜陋。

既然它們那麼醜,遮擋起來不就好了?

抱著這種想法的我,特意買了好幾個護腕遮擋它們。

想到可以自由支配的兩千塊錢,我動了紋身的念頭。

我找到之前打耳洞的髮廊,以二百塊錢的價格,讓老闆在我手腕的疤痕處,紋了一隻黑色翅膀。

圖片是我自已選的,我希望自已可以忘卻內心的不堪,用這隻翅膀展翅高飛。

講真的,紋身的過程有點疼。

那段時間的我還迷上了佛教思想。

“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林中,心不動則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則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看到這句話的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已悟了。

可事與願違。

即便熟讀背誦這句話,任女士對我冷嘲熱諷時,內心深處的黑暗面依舊讓我有種想要自我傷害的衝動。

但這次不一樣,好不容易遮擋住醜陋的疤痕的我並未再次向手腕下口。

那時我的腦袋只有一個念頭:我想在身上留下一個荊棘造型的疤痕。(這是病態!!!小孩子們不要學!!!)

我去網咖找了好幾次,最終看中了割肉紋身。

操作很簡單。

就是打完麻藥後,按照所選圖案輪廓用刀直接將皮一點點割下來,在肉中灌入染料,然後等它慢慢結痂。

遺憾的是,打聽了好幾家紋身店,老闆都怕傷口感染,沒有人接這個活。

於是我經過網頁瀏覽,又看上了熒光紋身。

據說,紋身的顏料用的是夜光材質的,平日看不出來,只有在某種特定的情況下才會顯現出來。

這次終於有人接單了,對方是個青年男子。

他說這種材料容易產生排異反應,在當地的普及率並不高。

想讓他接單的條件只有一個,就是我在進行紋身前,一定要先簽一份出意外對他免責的生死狀。

涉世不深的我果斷同意,並將全款五百元給了對方。

誰料真等我趁午休時間過去,對方卻說他根本買不到這種材料,可錢自已早就花了,目前沒辦法退給我。

聽到這話我也慌了。

對方得知我紋身並不是為了耍帥,而是想在不顯眼的地方留下個有意義的疤時,他也覺得我很奇怪。

我知道,錢是退不回來了。

一番溝通下來,我決定聽取他的建議,在大腿根部紋下一圈粉色的荊棘圖案。

由於我只能趁著午休時間過去。

勾勒輪廓加顏色填充,這個圖案,紋了整整一週。

填充顏色時,在我第一次聽到了‘排針’這個概念。就是九根蘸著染料的針,同時扎進肉裡。

刺眼的白熾燈,機器的嗡名聲,昏暗的半地下工作室中煙霧繚繞。

煙是紋身師遞給我的,價格是我平時常買的那種煙的三倍。

但是有一說一,除了中南海之外,我感覺不出來其他煙和自已平時常抽的有什麼區別。

圖案紋好後,怕會有意外情況發生的我在和紋身師道別時還一再強調著,如果某天一箇中年女子上門找他吵架,請他直接說沒見過我就行。

出租屋裡沒有單獨衛浴,之前我和任女士都是一起到馬路對面的澡堂洗澡的。

為了不讓任女士主意到我的紋身,我每次總會刻意避開她,謊稱要跟交好的女同學們一起去洗澡。

期間還發生過一次有趣的事。

我將衣服放進櫃子時,一位搓澡阿姨還在問我,大家都光溜溜的,為什麼我到澡堂還要在大腿根套一根彩繩。

平時我的手上一直戴著護腕,哪怕被勒出紅紅的印子,也不曾取下。

可是怕什麼來什麼。

即便我再小心謹慎,某天任女士突然闖進衛生間時,還是看到了我腿上的異常。

她尖叫著,歇斯底里的拿手邊的各種東西往我身上掄。

禍不單行。

在我抵擋時,還不小心露出了手腕上的紋身。

“你是打算混社會嗎?你這麼做對得起我嗎?”

她不明白我為什麼要做這件事,甚至用蘸著口水的手瘋狂地擦拭著我的手腕。

發現根本去不掉時,任女士頹廢的坐在了地上,喃喃說道,“把這些玩意弄掉,否則以後你滾出這個家門,再也別回來!”

我開始慌了。

畢竟我暗戳戳搞事情的時候,從未想過會因此被父母拋棄。

任女士還要上班,在她強硬的態度下,我只能獨自一人去髮廊打掉紋身。

老闆說,我腿上的粉色紋身面積太大,想祛除只能重新植皮。手腕上的黑色紋身卻沒有那麼麻煩,鐳射掃三到四次就可以徹底清除。

祛除的費用是紋身的三倍,造成的疼痛感也在翻倍。

鐳射打在我手腕的聲音啪啪作響。

帶著護目鏡的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片印記被打散,再次露出醜陋的傷疤。

那時,我的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翅膀還是被折斷了。

任女士得知環繞在腿上的那一圈紋身無法祛除後,狠狠揍了我一頓。

憤怒的她像是被侵佔領地的雄獅一樣,找到紋身師大吵一架。

她斥責對方不應該給未成年的我紋身。

可她不知道,我早就警告過紋身師的事情,最後也只能悻悻而歸。

高三那年,任女士問了我無數次紋身的理由,每次我都閉口不談。

......

2014年大二暑假,任女士久違的提出要跟我一起去洗浴中心泡澡。

我清晰地記得她看到我腿上荊棘圖騰時那種厭惡的表情。

從那之後,我們母女二人再也沒一起洗過澡。

這次我本想像往常一樣拒絕,林先生卻開口說道,“你媽從生病之後,就沒好好洗過澡。每次我也只能隨便在家裡給她搓搓灰。”

聽到這話,我只能硬著頭皮同意她的邀請。

可真到了洗浴中心的我,心裡還是有些犯怵。

雖說我不曾後悔過紋身這件事,但我還是怕再次刺激到她的情緒。

在澡堂沖泡時,我沉默著給她搓背,大氣都不敢喘。

可是,哪怕我再不願意,她和我在渾身光溜溜的狀態下靠的那麼近,什麼看不見啊?

於是我只能在心裡不斷默唸。

我是空氣,我沒有存在感。

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

即便如此,任女士還是將目光放在了我的腿上......

她嘆了口氣,望著浴室的棚頂感慨著,“你啊,從小學六年級開始,就跟變了個人似的,處處跟我作對,甚至還能整出個紋身的事來。”

“看看周圍的人,除了你之外,哪有紋身的啊?”

“我剛看到這東西的時候,感覺天已經塌了。你才多大?可能當時你就覺得這東西很酷,可實際上呢?如果某天你想要找份體面的工作,它將會是攔住你的第一道門檻。”

“那時我越想越氣,直到現在我都無法理解你的行為。”

“可現在也過去這麼久了。娜娜,你跟媽說實話,整這玩意後悔嗎?”

聽到這話的我,給任女士搓背的動作一頓。

沉默了許久,我才開口回覆道,“紋身我倒是不後悔。就是有點懊惱,當時沒藏好讓您發現,並惹您生氣了。”

任女士噗嗤一樂。

在她發現我依舊面無表情時,我們母女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我早就發現了,任女士一直在偷偷上下打量著我。

本著‘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為了避免發生沒必要的爭執,我只能刻意忽略她的眼神。

任女士的左邊耳朵已經徹底失去了聽覺。

回去的路上為了聽到聊天的對話,我挎著她的手臂,走在她的右側。

“那啥,其實你眼光還不錯,腿上這玩意還挺好看的。”

進家門前,任女士冷不丁蹦出的這句話,讓我的內心波瀾起伏,久久無法平靜。

六零後的任女士和九零後的我本身就在各種觀念上有巨大差別。

再加上高中時的我正處於青春期,她又剛好處於更年期。

我們之間硝煙瀰漫,戰火不斷。

任女士六歲喪母。

從未享受過母愛的她總說自已想要給我全部的愛。

但她不知道,這份愛太過沉重,讓我感受到無比巨大的壓力。為了逃離這種窒息的氛圍,我做過太多極端的事情。

我得出的結論就是:我就是我,永遠都不可能成為她理想中的乖巧小孩。

本就是獨立的個體,單憑猜忌,我們永遠都無法知道對方腦子裡在想什麼。

今後我和任女士之間還會因為人生觀和價值觀的不同爆發各種各樣的矛盾。

可無論是怎樣的爭吵和矛盾,都無法改變她愛我,我也很愛她的事實。

如今的我依舊不敢說完全掌握了和任女士相處的技巧和方法。

我能做到的只是在我們彼此意見不同的時候,多跟她溝通,對她多一些包容和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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