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宴青下樓到正廳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一幅美人賞江圖。

盛歲青依舊端坐在軟榻上望著窗外,透過江面的霧氣注視著岸邊綿延的遠山。

和煦的天氣不知何時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天空中濃墨般的烏雲,以及烏雲中時而閃爍的雷電。

沒有了陽光,氣溫逐漸低了下來,順著江面拂過的風穿過窗戶吹在盛歲青身上,隱約有了一絲寒意。

“外面好看嗎?”祁宴青在盛歲青身旁站定,話語中是淺顯易察的溫和。

“還行吧。”盛歲青收回望向窗外的眼神,轉身抬頭看祁宴青,“哥哥忙完了?”

“沒有。”如果他想忙的話,事情多的根本不可能有忙完的那一天。

“那你怎麼願意出門啦?”盛歲青站起身,拉起祁宴青的手讓他給自已暖手,“哥哥餓嗎,你中午都沒吃東西。”

祁宴青握住的是滿手冰涼,他緊了緊盛歲青的手答道:“不餓,你身上這麼涼,不然回房間?”

春雪和秋月暗暗慶幸幸好殿下來了,不然小姐就這樣吹著風,以小姐的身子骨肯定會生病。

“好。”盛歲青點頭,由著祁宴青拉她上樓回房間。

兩人相攜著剛踏入房門,外面就開始下起了大雨。

春雪和秋月快步越過兩人,先行把窗戶關上以防雨絲落進來,隨即把軟塌上的軟墊都擺放好各自雙手交握退到了一邊。

盛歲青松開祁宴青的手向前走了幾步往軟榻上一坐一靠,舒服地眯上了眼。

祁宴青開口讓春雪和秋月回房休息,待兩人走後祁宴青關上房門。

他回身看見靠在軟墊上的盛歲青,微斂雙眸,眼睛裡透出些看不出的情緒來。

盯著看了一會兒,祁宴青收回視線,進了內室拿出一個絨毯輕輕地搭到了盛歲青身上。

感受到有人給自已蓋毯子,盛歲青微微睜開雙眸。

迎面對上的是祁宴青冷峻隱晦的雙眼。

是什麼時候開始,祁宴青的眼神變成這樣子的呢?

盛歲青從毯子裡伸出一隻手似乎是無意識地觸上祁宴青的臉,從他的眉骨一路往下撫過眼尾路過鼻翼劃過他的雙唇最終停留在下巴。

是她十歲那年,盛歲青記得很清楚,那時候祁宴青十一,就是從這一年開始,祁宴青似乎是變了一個人。

在此之前的他只是對外人很淡漠,對王府的其他人雖然談不上有多親暱,但是他仍舊把自已圈在江南王府這個範圍裡,只要扯上江南王府這四個字的所有事和麻煩他都會解決,但是這年之後除了她和江南王妃的事他都一概不再關心。

從那年開始江南王就不怎麼回府了。

盛歲青每每聽到江南王的訊息,都是他又從什麼地方折了花夾在信封裡送到了江南王妃身邊。

有時是京城,有時是雲州,有時是北疆,有時是西荒。

那一年開始江南王府的大小事務都落在了江南王妃的肩頭,江南王妃處理事情之餘又把很多事情交給祁宴青定奪。

清明前後,京溪園開始許多人出入。

盛歲青能看得出來,這些都不是王府的人,因為他們總是從各種角落出現,從各種角落離開,行蹤詭異得跟影子一般。

她雖好奇,但也明白有些事不必去想不必去問,於是她就只當同從前的每一天一樣去過活。

清明當日,豔陽高照,微風輕吹。

她讓春雪和夏花從房間裡搬出躺椅放在京溪園的桃樹下,她拿了本書躺在上面優哉遊哉地看。

不多時,她就有了睏意。

她要睡著前隱隱約約看見祁宴青從京溪園的大門進來,腳步生風,似乎是沒看見她一般直接路過了她進了江南王妃所在的主屋。

雙眼猩紅,唇色蒼白,甚至連發髻都凌亂不堪。

盛歲青腦海裡閃爍過一絲疑惑,祁宴青這種樣子她從未見過,但她實在睏乏的很,彷彿被催眠一般沒多想就很快合上了雙眼沉入睡眠。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原本給她搖扇子的人從春雪變成了祁宴青。

他面容沉靜,眼色如墨。

盛歲青幾乎就要以為自已睡著前看到的那樣破碎的祁宴青是一場夢了。

“你……醒了。”祁宴青停下搖扇子的手,嘴唇微啟,似乎有很多話要說。

“哥哥。”盛歲青坐直身體眼中滿是擔憂輕聲回應。

誰知祁宴青沒有再接著往下說什麼,盯著她看了一瞬後把扇子擱置到旁邊的石桌上轉身離開。

自那以後,祁宴青越發不把情緒外露越發沉默寡言。

他開始不常在王府出現,甚至連江南王妃和盛歲青在這一年也不常能見到他。

從回憶抽離出來,盛歲青低垂眉眼瞧見祁宴青握住了自已的手腕。

她掙開祁宴青的手重新縮回毯子裡。

“你睡會兒。”祁宴青不在意盛歲青掙開自已手這個行為,轉而給她掖了掖毯子,“我看會兒摺子。”

盛歲青無聲地點點頭。

祁宴青轉身坐回書桌前,從堆成小山的一堆摺子裡隨機抽出一本提筆細看。

腦子裡經過方才的回憶,盛歲青窩在絨毯裡再無半點瞌睡。

這些年她想過很多次那時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才讓祁宴青有了這樣的轉變,可是蘭姨閉口不談,其他人她也無從詢問只好作罷不再去想。

祁宴青待她很好,十年如一日的好。

盛歲青窩在毯子裡翻了個身。

只是有時候,很彆扭,尤其是他們長大後,有些相處方式總覺得開始變得奇怪。

盛歲青微微嘆了口氣,算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盛歲青以為自已嘆氣的聲音很輕,卻還是被祁宴青察覺。

祁宴青停了筆,隔著書桌瞧躺在軟榻上的盛歲青,女孩雖已長大,但是蜷縮到一處仍然如他第一次見她那樣看著無比嬌小,莫名可憐。

“歲歲睡不著?”

聽見他詢問,盛歲青索性翻身坐了起來:“是,我不困了。”

盛歲青話音剛落,外面一道驚雷炸響。

“殿下。”桃七伴隨雷聲推門而入,進門後瞧見坐在軟塌上的盛歲青又緊接著開口,“小姐也在。”

盛歲青點點頭表示可以當做看不見她,隨意就好。

“怎麼了?”祁宴青抬眸看桃七。

桃七遞上一封密函低聲道,“二哥傳來最新訊息,靖安王在京城登基了。”

又是一聲驚雷轟隆炸響。

祁宴青身形一頓,神色晦暗不明,他接過密函開啟,一行一行看下去,雙眸微沉。

盛歲青聽見這句話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隨即用手捂住,平復了下思緒。

靖安王……當今三皇子,手段頗多,是個非常狠辣的角色。

“我知道了。”祁宴青看完密函又重新遞給桃七,桃七接過重新揣懷裡。

“殿下,我們……”桃七想問問他家殿下有何打算,是繼續按計劃行事還是要做些變動。

“別輕舉妄動,一切如初就好。”祁宴青眼神恢復清明,沉聲開口,“本來主角也不是我們,他策劃了這麼多年若敗在臨門一腳未免有點太讓我瞧不起了。”

桃七能聽得出來他家殿下在說誰,於是也不再擔心,反正前面有更大的人物在頂著,現在怎麼也落不到他家殿下頭上。

“還有一事殿下,王妃剛才吩咐小九喊小姐去王妃的房間裡。”桃七走之前還是順道為桃九開了個口,桃九除了打架其他事都不太得心應手,現在既然殿下和小姐都在,他索性替桃九問上一問。

祁宴青疑惑地看向盛歲青。

“早上那會兒,我答應蘭姨今晚要陪她睡的。”盛歲青頗為無辜地眨了眨眼。

祁宴青直接開口回絕:“桃七,你去跟王妃說歲歲不能去了。”

沒等桃七應答,祁宴青又開了口,“你順便去廚房一趟,請齊媽媽把晚食送到每個人的房間,從現在開始所有人都不能出房間。”

轉瞬他又想到那個不太聽話的寧家小姐,眸中閃過一絲戾氣,“若是有不聽話的,直接殺了。”

“是!”感受到自家殿下話裡的情緒,桃七覺得可能又要有人倒黴了,“那屬下告退?”

“嗯。”

桃七又朝盛歲青行了個禮退出了房間。

盛歲青看著陷入沉思地祁宴青放輕了動作怕打擾到他,緩緩下了榻穿上鞋子走到屏風前的桌子邊倒了杯水。

“宴青?你在房間嗎?”祁合燁的聲音忽然在門外響起。

祁宴青從思緒裡抽離出來緩聲開口:“你有什麼事兒嗎?”

“我能不能進去說話?”祁合燁似乎有要事要同他商量,他的聲音顯得有點焦急。

盛歲青無聲地指了指屏風後,示意自已去內室待著,讓祁合燁進來說話。

祁宴青面無表情,他真是越來越煩這個祁合燁了。

盛歲青見他不點頭也不搖頭,乾脆不採納祁宴青的看法,直接抱著絨毯拎著茶壺進了室內。

“我進來了啊!”沒等到祁宴青的回答,祁合燁心一橫還是直接推門走了進來。

“哥哥,你這樣隨意推門入室是不是太沒禮數?”祁宴青眉眼冷了幾分,幽幽開口。

“呃,我實在是有些著急。”祁合燁心裡奇怪,祁宴青從未叫過他哥哥,今日這麼一聽似乎確實有點不合適,感覺怪怪的。

“你說吧有什麼事。”祁宴青往太師椅上一靠,既不給祁合燁看座,也不說讓祁合燁喝水,開口就是問他到底有什麼事。

“要不,我們先喝杯茶?”祁合燁現在覺得直接推門而入是有點不好,不然在說正事前先喝杯茶吧緩和一下氣氛,“咦,宴青,你這裡怎麼連茶壺都沒有啊?”

想到拎著茶壺進了內室的盛歲青,祁宴青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開口:“可能被哪隻貓拿走了。”

盛歲青在內室聽見祁宴青的回答在心裡默默吐槽了句幼稚。

“那算了。”祁合燁放棄了搞這些花裡胡哨的,“我就是想問問為什麼要把我們都關起來啊,別人到也罷了,我還要執行父親派下的公務呢。”

“這麼說吧。”祁宴青把自已剛才攤開的摺子合上擺放到批閱完的那一邊,淡聲開口:“你想死你就去執行你那什麼公務。”

“你!”祁合燁抬高聲音,他覺得祁宴青這話說的也太難聽了。

“我?我怎麼了?”祁宴青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哥哥這麼厲害要執行公務,那就去死好了。”

祁合燁覺得眼前這人簡直不可理喻,他們是親兄弟啊,怎麼能動不動就讓兄弟去死呢。

“桃八。”

祁宴青言出法隨,桃八立刻出現在他面前。

“屬下在!”桃八去跟桃十一說過祁宴青的命令後就回來繼續執行自已的日常任務,即潛伏在殿下週圍保護殿下安全,呃,雖然可能殿下並不需要他保護。

“請合燁公子出去。”祁宴青吩咐完就直接繞過屏風進了內室,給祁合燁留下了一個背影。

“您請吧。”桃八做了個請的動作,他決定如果祁合燁不識好歹還要繼續跟殿下理論他就直接把祁合燁扔出去。

祁合燁氣得咬牙切齒,在原地深深呼吸幾下後氣勢洶洶地走出了祁宴青的房門。

桃八歪頭哼了一聲,還算識好歹。

隔著一道屏風,桃八知道盛歲青在裡面於是沒往裡面走。

“殿下,屬下還有事要做嗎?”

“你去吃飯吧,等會有體力活吃飽點。”祁宴青的聲音從裡面傳來,“待會打架要是需要我出手那你到京城再多抄十遍條例。”

“是!”桃八應聲消失在原地。

吃飯?他桃八最愛吃飯了,什麼抄不抄條例的,先吃飯再說。

過了沒多久,各個房間都被齊媽媽和桃七逐一問候送去了晚食,待到天色暗下來後,雨漸漸停了,船上也安靜了。

於良娣和張側妃早早地熄了蠟燭歇息,祁合燁從祁宴青那兒離開後心情不暢去了自已母親柳側妃的房間跟她倒苦水。

祁垣安見天色越來越晚但祁合燁一直未回來,他有點害怕於是推門出去徵求守在二樓的桃十二同意後去了祁雲婉和祁紀棠的房間。

亥時整,江面上出現星星點點的小船,片刻間就以飛快的速度靠近了寧家這艘大船,每隻小船上都躍出兩個身形詭譎的黑衣人直接落在了寧家這艘船的甲板上。

三樓此時只有一間房的燭火亮著,站在中間的黑衣人打了個手勢示意身後兩人跟自已去這個房間,剩下的人則是四處分散自由搜尋。

他們接到命令是所有人都得死。

“你真不睡會兒?”祁宴青坐在盛歲青對面看她搖搖晃晃昏昏欲睡。

盛歲青甩甩自已的頭試圖讓自已清醒點,“我不困。”

祁宴青失笑:“殺人有什麼好看的。”

盛歲青胳膊肘放在桌面上,用手撐著下巴:“我又沒看過,我得看了才知道好不好看。”

盛歲青話音剛落,外面就起了動靜。

“你們這叫哪門子刺殺?”桃七的聲音伴隨鈴鈴劍音悠悠響起,“你直接喊一聲說你們要送死得了唄。”

“嘿嘿桃七,你小子這嘴原來對別人更損啊!”桃八的聲音緊隨其後。

黑衣人無聲出招,他們是不會暴露自已的任何資訊的,包括聲音在內。

三個黑衣人與桃七桃八你來我往。

“我能不能把窗戶開的大點看。”盛歲青透過窗戶的縫隙往外看。

“可以。”祁宴伸手把窗戶開啟,“看吧。”

盛歲青看的津津有味,“你的暗衛看起來跟他們不相上下啊。”

“一群嘍囉罷了。”祁宴青嗤笑,“這不是為了讓你看得過癮點,我才讓他們收著打。”

“嘁。”盛歲青不信,“這一點都不過癮,一劍封喉才好看吧。”

“這樣。”祁宴青認同地點點頭,“桃七桃八,殺。”

“是!”刀光劍影間,桃八也不忘大聲回應他家殿下的話。

兩人應下的瞬間爆發出了強烈的殺意,一招一式愈發陰狠,很快有兩個黑衣人就接連倒下,唯獨領頭的還在苦苦支撐。

與此同時二樓的走廊間也正打得火熱,桃十二和桃二十從一樓一路殺上二樓。

一二樓走廊裡到處是屍體,除了黑衣人的還有王府暗衛的。

“十二!你殺了幾個!”桃二十愈戰愈勇。

“六個而已。”桃十二隨手把劍劃過一個黑衣人的喉嚨,“這些人的主子未免也太瞧不起殿下了,居然派這麼些廢物。”

頓了頓,桃十二又低聲吐槽道:“王府的暗衛也是一群廢物。”

桃二十沒聽清桃十二後面那句吐槽,他邊刺劍邊興奮開口:“這還是我來桃花後第一次殺人呢,今天什麼日子來著我得好好紀念下!”

“呃……”桃十二從一個黑衣人胸口拔出劍,“三月幾來著?”

桃二十一手捏上一個黑衣人的脖子兇狠開口,“你,說,今天是三月幾?”

黑衣人艱難出聲:“四……四……”

嘎巴,脖子被桃二十扭斷了。

“三月四,十二,他說是三月四!”

桃十二默默給最後一個黑衣人抹了脖子,接著從自已袖間拿出一方乾淨的帕子細細地擦拭劍身上的血,“三月四,好像沒錯。”

兩人殺完人,修整好自已的儀態打算去地下室瞧瞧桃十一,掌舵的只有他一人,地下室沒人守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他倆下去的時候三樓的打鬥也接近了尾聲,桃九孤身一人殺完了從二樓上來進到三樓走廊想去江南王妃房間的黑衣人,桃七和桃八也制服了黑衣人頭領,綁了他丟到了祁宴青的房間。

“我是不會說的。”這黑衣人開口就是這麼一句話。

盛歲青驀然笑出聲,“這位哥哥,我們還沒開口問呢。”

祁宴青下意識地蹙了蹙眉,眼裡浮動著暗光。

盛歲青這哥哥未免叫的太熟練了點,她怎麼對誰都叫哥哥。

盛歲青壓根沒注意到祁宴青的小情緒,繼續開口走流程般問道:“說,誰派你來的。”

“我是不……”

盛歲青又打斷他:“靖安王是吧。”

“……不是。”黑衣人回答的異常艱難。

“哦。”盛歲青點頭,“是也跟我也沒關係。”

“你!”那黑衣人掙扎起來,他覺得眼前這女人在戲耍他,桃七把他嘴裡藏的毒藥都弄了出去,他現在連死都不能。

盛歲青站起身打了個哈欠走進內室:“沒意思,戲看完了我睡覺去咯。”

祁宴青看著盛歲青一步一步走進室內。

“殺了吧。”祁宴青起身開口,“屍體全部丟進江裡餵魚。”

“是。”桃七桃八拽著他就要出去。

“你都不問問我是誰派來的?”那黑衣人又開始掙扎,剛才那女的好歹還開口問問,這男人竟然一句都不問。

“就算是已經過世的先皇派來的我也照殺不誤。”祁宴青定定地看他一眼,彷彿在告訴他他這是必死局。

在你動心想殺我祁宴青那一刻,你就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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