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裙幄宴

西小院。

知雲閒適地臥在躺椅裡。

望梅和聽蘭蹲在躺椅兩側，仔細給她按摩手指，聽蘭從瓷罐中取了一大塊護手霜抹在知雲手上，在關節處反覆打圈揉按。

這護手霜還是從盛香閣買的。

攬菊站在一旁不時給知雲喂上一塊瓜果，念竹在小廚房為知雲準備小食。

這樣的生活，知雲過了將近十五年，她是受林家庇廕才能如此。

就是不知未來真嫁與太子還能不能得這般閒適。

男婚女嫁，天經地義。可是知雲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會嫁給太子，她連太子容貌都未見過。

她只是在小姐們的宴會中偶爾聽過幾耳朵，說太子英俊瀟灑玉樹臨風，說太子溫文爾雅面如玉冠。

都是些傳言罷了，真正是如何的誰又能知道呢。

見知雲半闔著眼，神色懶懶，聽蘭輕輕喚了聲，“小姐，回屋歇息吧？”

知雲沒動作，只說：“就這兒吧。”

隨後又吩咐：“望梅去看看明日裙幄宴要帶的東西備好沒，聽蘭去問問哥哥他明日可要一起去湊個熱鬧，攬菊去趟小廚房，讓念竹歇著吧。”

三個大丫鬟齊齊福身，“是，小姐。”

知雲繼續臥在躺椅裡，闔上眼小憩，院裡的二等丫鬟乖巧地站在不遠處守著。

第二日。

知雲領著丫鬟早早就坐上馬車往城外的一處宅子上去，知珩婉拒了知雲的邀請，只說公務纏身。

今年裙幄宴選在那處宅子邊上的杏花園辦，這時節杏花開得正盛，選在那裡是再合適不過的。

貴女們的馬車陸續趕往那座宅子，知雲到時蕭婉兒也到了，蕭婉兒與知珩定了親，是她的未來嫂嫂。

“婉兒姐姐。”

知雲迎上去，親暱地拉著蕭婉兒的手。

“皎皎，近來可好。”蕭婉兒側頭示意自已的丫鬟，丫鬟雙手捧著一個小盒子恭敬地遞上來。

“一切都好，姐姐莫要懸望。”

蕭婉兒拿過盒子，裡面是送給知雲的珠花，“前些日子外祖母送了些小玩意兒過來，我看這珠花適合你，就帶來了。”

知雲欣喜，接過盒子剛收好便被蕭婉兒挽著胳膊悄聲噓附。

“你可知這次裙幄宴那位尚大姑娘也會來？”

尚大姑娘？

知雲一時想起在闌姝園時知珩說的話，“可是那位……盛香閣的尚大姑娘？”

蕭婉兒點頭，面露不喜。

宅子主人家李二姑娘靠近低聲道：“這尚大姑娘行事乖張，平日不見她與咱們多來往，卻不知這次怎麼了，竟自已傳了話說要來。”

“行事乖張”四個字用得極不客氣，卻也是事實。

不過這種話也就只跟知雲和蕭婉兒說一說，越往宅子裡走人越多，這姑娘便不再提這事。

可不，正主都到了，怎麼能當著正主的面說人家閒話。

打量著人堆兒裡最扎眼的紅裙姑娘，知雲問：“那便是尚大姑娘？”

蕭婉兒點點頭，沒說話。

知雲一眼就注意到尚清燕，尚清燕亦然。

“知雲……”尚清燕心中默唸這個名字，只有上天才知道她有多嫉妒這個女人。

尚清燕作為後世之人，十分瞧不上知雲。在她看來，知雲生於封建王朝，思想落後、陳腐，被嬌養在丞相府裡十幾年，活脫脫一菟絲花。

但偏偏父族和母族將知雲寵得跟眼珠子似的，上一世嫁給太子後又佔了太子一生的寵愛。

憑什麼？

尚清燕忿忿不平，太子簡直有眼無珠，娶她不比娶一個菟絲花強？

心中想著，面上神色也愈來愈不善。

周圍的貴女察覺到尚清燕對知雲的濃濃惡意，也是心中不喜，她們能來這裙幄宴自是她們幾個都交好，可尚清燕卻不是。

蕭婉兒神色不虞，上前一步將知雲擋在身後，行了萬福禮，“尚大姑娘。”

尚清燕不給蕭婉兒半分面子，只是對著知雲挑釁道：“你便是丞相府知大姑娘？倒也不過如此。”

說完，扭頭便走了。

蕭婉兒面沉如水，連知雲也皺了眉，一時間這廳子裡氣氛凝固，鴉雀無聲。

“各位姐姐妹妹們，移步杏花園吧。”李二姑娘站出來揚著笑臉招呼眾人，見尚清燕自個兒挑了個屋子坐著，便低聲說，“莫要為旁人壞了興致。”

“說的是。”有姑娘小聲應下，率先領著丫鬟出去了。

知雲拉著蕭婉兒也往外走，“婉兒姐姐，咱們也過去吧。”

一群俏麗的姑娘又說說笑笑地出宅子，端是沒一人去和尚清燕說上一兩句。

尚清燕獨自坐在小廳裡，翹著二郎腿，吃著小食。身邊是她的兩個貼身丫鬟，再遠一些則是宅子裡的下人。

她的這副做派讓宅子裡的下人暗暗咋舌，他們沒見過如此儀態的官家小姐。

尚清燕注意到這些下人的神色，心中對這封建王朝更是瞧不上。

她突然想起上一世，即穿越來的第一世，她嫁進將軍府，無論她做什麼，就算穿著自制吊帶在府裡晃悠那些下人都跟看不見似的。

而不似現在，翹個二郎腿都要被多看幾眼。

這麼一想，將軍府也還算有點可取之處。

可再一想，那個拋下她守邊關守一輩子的男人，那個讓她硬生生守一輩子活寡的男人，尚清燕心中又痛恨無比。

這一輩子，她尚清燕想嫁的可是太子，那勞什子少將軍滾一邊兒去吧。

另一邊，杏花園中。

各家丫鬟將備好的裙袍連結在一塊兒掛在竹竿上，如此一來便成了能將眾人盡收其中的幕帳。

之後又搬來矮几茵褥，布上瓜果酒水，各家下人腳步輕快地將自家小姐備的禮一一送去。

有姑娘將自已的琴一併帶來，席地便開始奏曲，另一家姑娘帶來的舞姬聞音起舞，裙角翻飛間盡是歡聲笑語。

這便是每年清明時節便辦上一次的裙幄宴。

暖陽之下，微風徐來，好不愜意。

“叮——”

一聲清響伴著暖風送到知雲耳畔，利刃從裙袍圍成的幕帳外襲來，讓風微微掀起的花色布料被人破開。

只是一瞬，那人提著劍直逼知雲面門。

知雲怔愣，耳邊全然是其他姑娘驚慌的叫喊聲。她猛地被蕭婉兒拽到一邊，堪堪避過這一劍。

“皎皎！當心！”

知雲回神，忙不迭從茵褥上站起逃開，她跑向幕帳邊，利用掛在竹竿上的裙衫遮掩行蹤。

黑衣人緊盯知雲身影，提劍追去，奈何知雲躲避的動作太快，那些翻飛的裙衫太遮蔽視線，他只能邊追邊將劍刺出去。

一劍又一劍，知雲的頭髮散了，袖子破了，手臂傷了，但腳下的步子沒亂。

她繞著幕帳跑了一圈又一圈，幾近力竭。

其他貴女在丫鬟的保護下躲得遠遠的，知雲算是看明白了，這黑衣人是衝著她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