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溪尚好,舴艋舟何須載愁。

春風和煦,春景如常。溫庭筠此刻手執一長杆,全然沒有了剛剛那副傲氣逼人的樣子。

“往左,往左一點。”

“哎,多了多了,往右一點。”

魚幼薇半眯著眼,透過綠絲朦朦的枝條,燕尾的紙鳶完好無損的掛在枝丫上,在看那長杆,簡直是八竿子打不著,真是白忙活一場。

“師父,還是我來吧。”

“你一個小姑娘,哪有力氣。”溫庭筠一口回絕,繼續拿著長杆搗鼓。

“可是,師父……”

還未說完溫庭筠就打斷:“你在旁邊指揮就行。”

魚幼薇站在一旁看著,有些失語。

“別愣著了。”溫庭筠半天沒聽到反應,轉頭去看魚幼薇。

春日的陽光雖是和煦,可到了正午,氣溫也漸漸高了起來,魚幼薇的臉頰被曬的紅撲撲的。

感受到溫庭筠的視線,回望過去竟是一雙桃花眼。

“啪”

兩人回過神來,魚幼薇趕忙去撈掉在溪水中的紙鳶,溫庭筠也急忙丟了長杆,好在離岸邊很近。

沿著溪水跑了好長一大截,魚幼薇才撈到紙鳶,衣袖溼了一大塊,風吹過來涼絲絲的,有些許冷。

“師父,我先把紙鳶給紅綃送回去了。”魚幼薇擰了擰還在滴水的衣袖,水面的波紋弄皺了那張有些許不滿的臉。

“我……我送送你吧。”溫庭筠撓了撓頭。

一路無言,師徒二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走在回平康坊的路上。

魚幼薇腳步輕快,不時抖抖紙鳶上的水,不時搖晃著衣袖,不時把紙鳶舉過頭頂遮擋太陽。

溫庭筠盯著小姑娘的背影,真心覺得這是個犟種。

“師父,快到我家了,進屋喝口茶嗎?”

“不了,改日拜師禮自然是要到訪的。”溫庭筠擺了擺手,看魚幼薇迫不及待有別的事要乾的樣子,也懶得和小姑娘弄這些虛禮。

魚幼薇也沒留客,蹦蹦跳跳拿著紙鳶去找紅綃。

“幼薇!”紅綃揮著手“這裡!這裡!”

“來啦!”

“什麼事啊這麼高興?”魚幼薇將乾的差不多的紙鳶遞給紅綃。

紅綃拍了拍魚幼薇的肩膀:“哼哼,當然是我們的幼薇成為了大詩人的徒弟啦。”

“那可是溫庭筠。”樓裡的姐妹也七嘴八舌的說起來。

“不知會不會來咱們春香樓。”

“幼薇真是好福氣喲。”

“什麼好福氣,那是我們幼薇本來就才華橫溢。”紅綃叉著腰,“幼薇這麼有才,我看是溫庭筠的好福氣!”

“好紅綃快別說了,我……我,哎呀。”魚幼薇聽這話羞紅了臉,忙拉著紅綃回了房裡。

“怎麼啦,本來就是你有才嘛。”

“師父他確實是很有名的大詩人,我還什麼都不是,要學的東西還很多。”魚幼薇摸了摸衣袖,此時已經是完全乾了。

“好吧,我就不想聽別人長他人志氣,滅自已威風啦。”

紅綃把紙鳶放到桌上:“對了,那個大詩人溫庭筠怎麼樣啊?他嚴厲嗎?做他的徒弟課業重嗎?”

魚幼薇沉吟片刻,腦海中浮現出溫庭筠那張臉,她確實沒見過這麼醜的人,果真如傳言的“溫鍾馗”那般。

想到戳紙鳶的身影,魚幼薇覺得這是一個很固執的人,以後的課業估計不太好過。

“師父他,應該還好,只見過這一面,其他的也不太清楚。”

“師父,師父,師父,才見一面你改口就這麼快,還應該還好?”紅綃歪著頭質問。

“紅綃!”魚幼薇想敲紅綃的頭,被她笑著躲開了。

“好了好了,我不開玩笑了。”

“師父說拜師禮會登門拜訪。其餘的就不知道,可能課業會很嚴苛吧。”魚幼薇嘆了口氣,“畢竟誰也不想一個笨徒弟毀了自已的一世英名吶。”

“我相信你,幼薇。”

“你一定會成為長安城最有名的大詩人!”紅綃取下了那把素琴,“比溫庭筠還有名。”

“幼薇,自我學琴起,這是屬於我的第一把琴,它陪伴我的時間最長。”紅綃輕撫琴絃,琴聲依舊。

“今日,我便將它送與你。”

“紅綃姐姐,這我不能收。”魚幼薇趕忙推脫,“我的琴技實在不佳,辱沒了這麼好的琴。”

“我紅綃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拿回來的道理。”

不等魚幼薇開口,紅綃又說:“《陌上桑》怎麼樣,我教你彈一曲《陌上桑》吧。”

魚幼薇看著紅綃彈著那曲《陌上桑》,因為給她演示的緣故,指法較緩,曲子也帶著交雜纏繞的憂傷。

一曲畢,魚幼薇接過素琴,過於生疏,彈的磕磕絆絆,在這春香樓裡算是噪音了。

魚幼薇正欲放手,另一雙手隨著她的節奏彈了起來,從她的身後將她包圍起來。

一音一色,逐漸重合起來,陌上花開了嗎?陌上的花已經全開了吧。

魚幼薇瞥見紅綃手指上的薄繭,她知道紅綃也一定會成為長安城最有名的琵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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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山還攏著薄霧,有些微涼。

魚幼薇已經端著木盆幫母親漿洗一些不厚的衣物,春日裡的水還是將她的手指凍的通紅。

溫庭筠敲了敲虛掩的門,看到梧桐樹下的忙來忙去的魚幼薇,那雙靈動溫柔的眼就盛滿了憐惜,憐惜才女的不易。

蕭蕭風雨夜,驚夢復添愁。

“愁”字何解?溫庭筠自認為是小姑娘的無病呻吟,春尚好,何須愁?

今日所見,愁字得解。

“是幼薇的師父吧,快請坐。”魚母招呼著人進來,為溫庭筠沏上一壺茶。

“幼薇這孩子,還不快過來。”魚母為這些年沒能給魚幼薇一個好的處境時常內疚,對於溫庭筠的出現,她是感激的,同時也為魚幼薇而驕傲。

溫庭筠與魚母談論了好一番,魚幼薇才晾好衣物走過來。

溫庭筠拿出一沓詩文遞給魚幼薇:“看看這些詩,你欣賞哪一句。”

魚幼薇慢慢的翻看,溫庭筠也不急,喝著茶,看她慢慢的翻看。

一盞茶見底,魚幼薇挑出一張紙,指了指上面的詩文,是一首小詞。

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

“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徒兒覺得這句極好。”

溫庭筠喝茶的手一頓:“還有其他的詩文嗎?”

“不曾有了,這首極好。”

“為何偏偏是這首?”

“徒兒拙見,只是覺得這首小令,看似不動聲色,卻於輕描淡寫中醞釀著翻湧的情感,情真意切,清新自然。”魚幼薇認真思索道。

溫庭筠大笑幾聲,只覺得有緣,與這徒兒甚是有緣,幾十首詩文偏偏看中了唯一一篇出自他手的,且見解獨到,竟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見溫庭筠大笑,魚幼薇疑惑起來:“是徒兒見解不周嗎?”

“非也非也,你見解獨到,通透,日後恐怕是要青出於藍勝於藍了。”溫庭筠放下茶盞,魚母這時也送完衣物回來。

長者入席,為屋內的孔子像敬上香火,四角八方桌上擺的滿滿當當。

芹菜寓意著勤奮好學,業精於勤,蓮子心苦,寓意著苦心教化,紅豆寓意著鴻運高照,紅棗是早日成才,桂圓是功德圓滿,乾瘦肉條則是用來表達弟子的心意。

溫庭筠和魚幼薇向屋內走去,上了一柱香後,向孔子像行揖禮。

在誦讀完拜師帖後,魚幼薇將它呈給溫庭筠,並敬上束脩禮。

溫庭筠則拿出一支毛穎,通身翠綠,雕刻著幾枝柳,筆核圓滿如棗核之形,細看竟是兔毛。

“願你言如心聲,字為心畫。”溫庭筠遞給魚幼薇,又拿出一支花簪。

那日驀然回首,魚幼薇一襲桃紅的衣裙,像極了山間的桃花仙子,溪風掠過,鬢間髮絲拂動,溫庭筠突然覺得她缺少一支桃花簪。

“世間女子皆愛美,願我徒才貌雙全。”溫庭筠淡淡的賦以祝語,如此,二人便是拜過孔聖人的師徒了。

這場拜師禮並不完整,甚至有些簡陋,多年後的魚幼薇回想起來,她才明白溫庭筠的良苦用心。

撥雲見日,透過枝丫斑駁的陽光散落一地,映照在臉上,身上,溫庭筠看著魚幼薇的側臉,他只覺得眼前的小姑娘有著一腔濃濃的愁緒,像春日的太陽,明媚卻又悲涼。

見解獨到,還是見解獨到愁?溫庭筠還是問出了口。

“蕭蕭風雨夜,驚夢復添愁。”

“‘愁’字何解?”

“徒兒幼時便聽聞,伯樂與千里馬的故事,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或駢死於槽櫪之間,或祗辱於奴隸人之手。”

“千里馬無伯樂,與普通馬何異?甚至不如普通馬。”魚幼薇輕輕嘆了口氣,“只是伯樂不常有罷了。”

“魚幼薇才童名號長安人盡皆知,還會少了伯樂?”

“是童,不是才。”

“只是年歲小,便稀奇罷了,比比皆是的伯樂找的是童這匹千里馬,這不是我想要伯樂。”

“我聽了你的才名特來尋你,與那些伯樂又有何異?”溫庭筠面露遺憾之色。

“自然是不同,師父尋我便考我詩文,看中的是才,而非童,你這個伯樂我是認可的。”

溫庭筠驚異於魚幼薇的才思,想不到在在考量她的時候,對方也在考量著自已夠不夠格,這樣一個才思敏捷的才童,溫庭筠下定決心要將她培養為自已的得意門生,讓揚州那些老東西羨慕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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