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哥哥與月季花
正要往前走的雷古勒斯.布萊克餘光瞥到一些東西，他停下動作，秀氣的眉毛微微皺起，略帶歉意地說：
“抱歉，埃弗裡小姐，我能冒昧地問一下，你在這個花園裡有沒有碰到什麼人？”
他邁步走到牆角，兩根手指頭勾起與整潔花園格格不入的那雙皮鞋，白淨的小臉皺巴一瞬，又若無其事地把他們重新放了回去。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是我哥哥，西里斯.布萊克的鞋子。”
“那麼......”他故意拉長語調，“埃弗裡小姐，你知道我哥哥去哪裡了嗎？”
雷古勒斯當然知道自已的哥哥跑到哪裡去了。
雖然他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講話了，他總是能從那雙和他相似的灰眸裡看出蠢蠢欲動的自由。
只是想多看看這個奇奇怪怪的陌生小女巫皺著一張小臉左右為難而已。
他覺得那張皺巴的小臉像極了一隻討要食物的小松鼠，很有趣。
萊斯不知道這是雷古勒斯難得的惡趣味，她此刻非常的糾結，因為之前的人要她不許告訴別人。
雖然她沒有答應，但是希爾芙也教導她：不管做人還是做事都要遵從自已本心。
她猶猶豫豫地開口：
“我看到了，但是......”
“好的，那埃弗裡小姐就跟著我來吧。”
雷古勒斯轉身離開，眸光微暗，保持著不緊不慢萊斯能夠跟上的速度往會客廳走去。
一路上好像都沒有碰到什麼人，之前和地精聊得熱火朝天的萊斯，一時間也察覺出氣氛的沉悶，她也不知道該和前面這個纖瘦矜貴的少年聊些什麼。
總不能說：嘿，你知道嗎，我在你家花園裡發現了幾隻地精，剛剛還和他們一起喝了下午茶，他們還告訴我：他們喜歡吃司康餅不喜歡吃巧克力蛋糕。
就算萊斯再不知道禮數，也知道前面這個養尊處優的小少爺不會喜歡這個話題的。
就在她絞盡腦汁想尋個話題時，前面的少年猛地一停，讓她差點撞上他的背。
“到了。”
雷古勒斯淡淡開口，他微微彎腰行了一個簡單的紳士禮：“希望你能享受接下來的宴會，我還有點事情，就不打擾了。”
*
萊斯有沒有享受接下來的宴會呢，從老埃弗裡鐵青透著紫鏽色的大面盤來看，應該是沒有的。
那場觥籌交錯的宴會對於萊斯來說，就像是麻瓜小孩在倫敦街頭吹出來一碰就碎的泡泡。
她回到埃弗裡莊園，回到那間小小的閣樓上。
以前在森林的時候，希爾芙也會告訴她哪裡做錯了，要怎麼改。
父親卻只會像野獸咆哮，把她扔進暗無天日的閣樓裡讓她反省。
自從她回來之後，小閣樓就是她最經常待的地方。
父親常說，她蠢，她弱，她不聽話，他有這樣的女兒算是倒了大黴。
她本就不想回來，也不想去那個霍格沃茨上學。
是希爾芙說她的歸宿不在這裡，她應該去尋找她的歸宿。
馬人的勸告向來是對的，更何況希爾芙永遠不會害她。
她回來了，可是連個講話的人也沒有，連艾拉都不敢和她說話，哥哥也很久沒有和她一起玩了。
哥哥，她的哥哥。
她像一隻剛學會反芻的小牛，把關於哥哥的記憶重新拉出來反覆咀嚼。
她從三歲之後就離開了名義上的家，離開了哥哥。
她對於他的印象不多，大部分都在記憶之海的浸泡中漸漸失去了顏色。
唯一剩下的只有那束火紅到刺眼的月季花，是哥哥同樣幼小但是無比溫暖的擁抱，是哥哥那句“別哭了，以後我保護你，我把我的勇氣分你一半，你就什麼都不怕了。”
那是屬於她年幼記憶裡的小哥哥，是媽媽去世後她在這個世界的血緣羈絆。
後來呢？
躺在不算軟和的床上，萊斯怔怔地望著從牆磚縫隙裡透過來的一束光。
不管她和他說什麼，他都不耐煩聽上兩句，永遠是“你應該去學習，而不是在這裡和我講這些無聊的話”結尾。
她真的好想和哥哥一起草坪上曬曬太陽，她給他介紹自已在森林認識的好朋友，如果他願意的話，她就趁著父親不注意帶哥哥去見他們一面。
美好的幻想讓萊斯的眼睛都亮晶晶的，嘴角也勾勒起好看的弧度。
“小姐，該吃飯了。”
聽到聲音的萊斯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急急忙忙地奔向門口：“艾拉，艾拉，先別走，今天幾號了！”
門口沉默了一會，艾拉細細弱弱的聲音帶著抽噎響了起來：“哦，我可憐的萊斯小姐，今天已經8月20號了。”
這樣啊，萊斯不自覺地咬緊嘴唇：“你能幫我叫一下哥哥嗎？”
“瑪爾斯少爺，瑪爾斯少爺正在書房和主人呆在一起......”
為了防止艾拉英勇地直接衝到書房幫她叫哥哥從而被父親遷怒，萊斯直接打斷她的話：“我知道了，下去繼續準備晚餐吧，艾拉。”
門外重新安靜下來，萊斯從活動的木板門裡取回自已的午餐。
一塊乾巴巴的麵包，還有用一塊皺巴巴的布遮住的一個鮮紅飽滿的蘋果。
她甜甜一笑，先將那塊布小心地疊起，那是艾拉的手帕，蘋果也是艾拉悄悄給的。
她將蘋果藏在床底下的一個小木頭箱子裡。裡面的東西很雜，都是朋友送給她的禮物。
蘋果放在上面，吱呀作響的木頭蓋子將將遮住蘋果的三分之一。萊斯嘆了口氣，重新把蘋果拿了出來，看來得買一個放東西的袋子了。
她把陳舊的木箱子重新推回床底的陰影裡，將蘋果藏進自已的被子裡，返回門口。雙手捧起麵包，努力地一口一口把它吃完。
*
雕花書櫃旁站著一個金髮黑眸的少年，光影打在他挺拔的鼻樑上，留下晦暗的陰影。
“父親。”
他低著頭，態度恭敬。
“過幾天就要開學了，我需要去對角巷置辦一下開學物品。”
“我記得你已經去買過魔杖了，其他的不用你親自去，交給家養小精靈就可以。”
少年的手指微微蜷縮：“是。”
“還有什麼事嗎？”
“萊斯.埃弗裡的魔杖還沒有買……”
“她？”男人冷笑，“她不過就是個廢物，正好繼承她那個廢物母親的魔杖。”
見少年有些面色不虞，他緩和了語氣，站起身走到少年的身旁，手掌沉重地拍打著少年的肩膀：
“你就和她們一點也不一樣了，你是我的希望，是埃弗裡家未來的繼承人。”
“父親，埃弗裡家族的榮耀為重。”
男人沉默片刻，隨後開口道：
“那過幾天讓家養小精靈直接帶她去買魔杖，買完了就趕緊帶她回來，別讓她在外面丟人現眼。”
“好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