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不清到底過了多少天,大概快要有兩個月了吧,我都被宋時禮鎖在房間裡,長期沒有得到鍛鍊,我的小腹已經長出了贅肉。
我的精神也不大好。
如果一個人長期和外界隔離,那麼他的精神大概會因此出些問題——這也是十九世紀的美國女詩人狄金森產後抑鬱沒有被這種方法治好的根本原因。
那個時候的心理醫生是很不專業的。
好在狄金森選擇最後放棄了治療,選擇自愈,這才得以恢復精神。
我與狄金森在喜歡植物這一方面也許能算是相似的,可是如今,我卻不像她一樣能有選擇的權利——選擇走出這個房間、這棟別墅的權利。
我開始懷念起以前的日子。
以前多好啊,許嘉木、學委、青青還有我,我們四個人曾經有那麼好的友誼、那麼好的時光。
為什麼都會變了呢?
學委是最先離開的臨風市的,他在家裡的要求下,去了國外留學,可是他回國之後還可以和許嘉木繼續在一起。
而我和青青,卻因為這場連環謀殺永遠地分別開了。
再也回不去了。
宋時禮推門進來,“妍妍,你最近真的好乖。”
我學聰明瞭,但同時也麻木了,我沒有任何反駁、逃避,可是要我和他對話,太難了,而且現在我好像已經有點忘了怎麼開口、怎麼發音了。
毫無疑問,宋時禮也應該察覺到了我有些不正常的精神狀態。
他坐在床邊,拉過我的手,“妍妍……”
仍是長久的寂靜。
我希望他今天也是演完他的獨角戲就趕快滾。
可是宋時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好辦法,他興高采烈地說:“既然妍妍已經習慣待在這裡了,那麼我應該給你些獎勵。”
看他的樣子,也許……
我努力了好久,才艱難地從嗓子眼裡擠出蹩腳的兩個字:“手、手即——手機……”
宋時禮一愣,隨即勾起嘴角輕笑道:“手機?你是要給誰發訊息還是打電話嗎?”
我搖搖頭,我知道這不可能,除非宋時禮是個傻的。我要手機只是為了能在空閒時間消遣消遣,以此扼殺自已抑鬱的傾向,可惜我的語言系統好像有點宕機了,後面的話還沒表達出來。
“讓我猜猜,妍妍打算給你那個現在在警局做了個小刑警的高中同學,好像是叫許嘉木……打電話求救?嗯?那我告訴你,你求錯人了,我既然能知道他的資訊,就有辦法把他從警局裡弄出來,讓他這輩子再也當不了警察。”
臨風市絕對沒有這種能在局裡呼風喚雨的家族。
他不是臨風市的。
我不確定的是,我認識的那位貴人的手段到底有沒有宋時禮的剛硬,到底能不能發現一切的端倪。
可是我知道,我肯定,我敢用性命做賭,我認識的那位貴人,從來不會讓許嘉木失望,更不可能讓他灰溜溜地滾出局子。
而我被宋時禮帶走之前,曾經和許嘉木說過,最近的七夕是賣花的旺季,我只會出現在花店和公寓裡,其餘的地方我哪裡都不會去。
如果許嘉木發現我以一種只是看似合理的理由消失了,那麼他也許會開始懷疑,那麼……我也許就有救了!
許嘉木,你會發現嗎?
宋時禮饒有興致地看著我深思的模樣,最後趁我不注意親了我的左臉一口。
這是他這麼多天以來第一次對我動手動腳,也許我該慶幸,慶幸宋時禮並不是重欲的變態。
宋時禮為他的得逞而開心,他宣佈他還是要獎勵我——獎勵給我解開那該死的腳鏈。
他還說從今以後別墅以內任我活動,但別妄圖逃出別墅,因為在這座山中,除了別墅以外的地方,全都是他請的私家保鏢。
別墅的花園裡有一大半的地方是沒有種東西的,不,也許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種了的——種了一大片又一大片的四葉草。
雖然幾乎都是三葉草,但是綠油油的,還有白色的小花夾雜其中,倒也還算是別緻可愛。
宋時禮卻叫來人將它們都鋤了,另外種上綠玫瑰。
他將米棕色的絨毯輕輕披在我身上,望著前方剛移植好的玫瑰們說:“開起來一定很漂亮。”
宋時禮的語氣中飽含著真切的期望,他好像是真的期望玫瑰開放,期望我能開心一些。
可是,天氣已經越來越冷了,我們已經步入深秋了,玫瑰,真的能開嗎?
恐怕不能。
只能等到明年春天才開得了。
他小心翼翼地將手垂下,慢慢碰到我的,然後輕輕握住,見我沒有反抗,便握得緊了。
我只是默默看著那些被人踩踏、鋤去、斷裂的四葉草們,為它們逝去的生命而哀悼。
看吧,人類的喜愛就是這麼多變、短暫、廉價。
你們下輩子當玫瑰吧,別當草了,至少開花能開得高一點。
我把手抽離出來,自顧自走到剛剛動完土的土地中,低頭撿起了一株斷掉、落在土上的四葉草,然後,我做了我兩個月以來從沒做過的一件事情。
——笑。
沒錯,我看著手中有完整四片葉子的四葉草微微提起了嘴角。
那一天,也許深秋的夕陽也曾有過短暫的溫暖吧。
我側過身,看見宋時禮看向我的呆滯的表情,他眼睛裡有洶湧的、複雜的情緒。
也許此時此刻這些不能言明的情緒才是真實的宋時禮所有的,過去我所見到的,都不過是他偽裝出來的假面。
他眼睛裡有動容、有渴望、有期待。
……這麼想要嗎?
那給你好了。
我在他的注視下,朝他走過去,把那株撿到的四葉草交到他手上,然後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如夢幻莊園一般華麗的別墅客廳。
我絲毫沒在意腳上沾到的泥土會把地板弄髒。
管他的,這棟房子裡就住兩個人,宋時禮會自已打掃的。
也許真是我這幾天脾氣太好了,當晚宋時禮就進了我的房間,鑽進了我的被窩。
還死乞白賴地不肯回他隔壁的房間。
我正想抬腳踹他下去,他卻抓上了我的手,還又捏著我的小拇指。
忍住,忍住,他會殺人,不和他計較。
做女人,要能屈能伸。
我的背緊緊貼在他的胸前,除此以外,他沒有動手動腳,“只是抱著你,抱著你睡一會,可以嗎?”
我知道,宋時禮在某些方面還是很守信用的,反之,要是不同意,還不知道他大晚上的會不會發瘋。因此,我沒說話,算是預設了。
“你是我的。”
“那天我真的很生氣……妍妍,以後不許不回我訊息,不許再送花給那個小刑警,也不許送給別人……”
到最後,宋時禮的聲音越來越小——惡魔在我身後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