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中毒
杜二夫人停下腳步，回身道：“袁姑娘，這是我杜家的家事，姑娘的手是否伸得太長了？”
袁汐夢輕輕一笑，“那是自然，你們杜家的家事，我不管。”
杜二夫人聞言，揚起腦袋，唇角噙著淺淺地譏笑，她輕輕一扯杜璟的臂彎，正要朝著門外邁去。
“但我說，這若不只是你們杜家的家事呢？”
身後傳來袁汐夢悠揚的聲音，杜夫人身形一頓，笑容凝滯，緩緩回頭，“什麼？”
喜兒從袁汐夢身側站出來，走到廳中，面對著二夫人大聲宣讀:
大辰律令，第三百七十三條，凡經商者：一是守信，二是講義，三才是取利，平等交易。
買賣雙方需遵守契約，保持誠信，童叟無欺。
不可私設市場或者擅自囤積居奇……
有欺詐行為等強買強賣行為……
以上凡觸犯一條者，皆杖責一百，罰銀萬兩，觸犯兩條……
未等喜兒說完，杜二夫人已然如泥塑木雕般癱坐於地，眼中滿溢著哀求之色，凝望著端坐於上位的杜富貴。
袁汐夢將茶盞湊近鼻尖，輕輕地品聞著茶水攜帶的芬芳和清香。
冷眼瞥向廳中的三人，指腹輕捏黑釉盞，不急不緩地輕輕品嚐一口。
她可不急，現在該著急的是他們二房的人。
淺酌一口後，袁汐夢輕輕放下茶盞，看向杜富貴笑著說道：“香氣濃郁，口感醇厚，餘味悠長，好茶。”
杜富貴好以整暇地回道：“袁姑娘若是喜歡，我讓夫人給姑娘備些。”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坐著閒聊，好似忘了廳中還有三人。
袁汐夢又飲了一口茶湯，不緊不慢地對喜兒說道：“報官吧。”
她當然不會報官的，一旦報官，她外祖父也是脫不了干係的，不過是嚇唬嚇唬二房而已。
廳中的二夫人聞言，一下子撲到袁汐夢的腿邊，眼淚簌簌撲下，“袁姑娘，璟兒知錯了。求您，大人有大量，饒了璟兒這一次。”
杜長春掃了一眼袁汐夢和杜富貴，心下了然。
真想報官早就報了，何至於坐在那兒閒聊，不過是想看他們二房的態度。
當場跪在了地上，“大哥，璟兒從小嬌生慣養，要是被杖責一百，恐怕命就沒了。”
“璟兒這次罪無可恕，可念在他是杜家的血脈，求大哥饒了他這一次。”
“只要大哥饒了璟兒這一次，我定讓這逆子將銀子如數歸還，從此不準再踏入錢莊半步。”
杜二夫人聞言，擦了擦眼淚，站起身來剛要說什麼，被二爺一個眼神制止住，緊閉雙唇，不敢言語。
袁汐夢側身望向窗外，明月早已出現雲層，投下皎潔的月光，淡笑一聲。
“天色已晚，既是杜伯伯的家事，小女在此也是不便。”
說完，袁汐夢看了眼杜璟領著喜兒走出了鶴慶堂。
翌日，晨光熹微，旭日東昇。
袁汐夢早早來到了桃花苑。
她今日要和阿爹離開杜家，故特地來與阿孃告別。
剛踏進桃花苑，便覺氣氛異樣，丫鬟們神色憂愁，匆忙穿梭，她心中不禁一緊。
她伸手叫住一名低頭端水盂急步而出的丫鬟，輕聲詢問：“你家小姐，出了何事？”
丫鬟抬頭看清來人，急忙施禮，“袁姑娘，我家小姐不知怎了，昨夜還好好的，今早起床，忽而全身佈滿了紅點。”
袁汐夢聽罷，心中驚濤駭浪，三腳並作兩步衝進屋內。
只見杜芸身著一襲白色的寢衣，紗帶似流雲輕舞，鬆垮地纏繞在她盈盈一握的腰間，恰似山間溪流繞過青石，輕柔而自然。
修長的雙腿輕盈地踏著地面，衣襟口微微敞開，露出精緻如玉的鎖骨，以及一截白皙細膩的肌膚，宛如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
只是那塊璞玉上佈滿了猩紅的斑點，奪目耀眼。
烏黑如墨的秀髮，此刻卻凌亂地披散在身後，更襯得那張精美絕倫的臉蒼白羸弱，惹人憐惜，忍不住想伸手去撫平她眉間的憂愁。
“芸姐姐，你怎麼了？”袁汐夢滿臉憂色，快步上前，輕托起杜芸的下頜，仔細端詳著她的臉。
還未待杜芸啟齒，袁汐夢已迅疾地掀起她的衣袖，眼前所現，觸目驚心。
只見杜芸那白璧無瑕，宛如柳枝般纖細的胳膊上，竟然佈滿瞭如繁星般密集的紅點，猶如點點紅梅綻放，鮮豔而詭異。
“請大夫了嗎？”袁汐夢緊握住杜芸的手，急切地問道。
杜芸微微頷首，嘴角浮現一抹感激的笑意，“多謝妹妹掛懷，我已安排丫鬟去請大夫了。”
然而她心中同樣是疑慮重重，這些紅點來的莫名其妙，實在讓人費解。
見袁汐夢峨眉微蹙，知她心中擔憂，於是輕聲安慰：“或許只是吃錯了什麼東西，不妨事的。”
倏爾，一大夫被丫鬟領進屋內。
大夫為杜芸診脈之時，他的面色凝重如同烏雲壓城，手指在她的手腕上輕輕滑過。
“姑娘，你這是中毒了。”
猝不及防的一句話讓空氣瞬時凝滯，只剩下那話語在耳畔旁迴盪。
袁汐夢霍然從繡凳上起身，眼中閃爍著焦急之色，急切問道：“大夫，她這是中了何毒，可有的解？”
大夫輕捋虎鬚，“姑娘莫急，她中的乃是精心特製過的鵝膏菌。”
“中毒者一開始會出現紅疹，直至全身潰爛，因為特製過所以並不致命。”
“好在這位姑娘食用得不多，發現得及時，我給她施上幾針，再開上幾副藥，好好休息，便可將毒素排出體外。”
聽到這裡，袁汐夢緊鎖的眉頭終於鬆開了一些，“大夫，請問這鵝膏菌之毒除了口服外，若是研成粉末接觸肌膚是否會中毒？”
大夫微微一笑，搖頭道：“除了口服之外，鵝膏菌的粉末接觸肌膚並無毒性。”
袁汐夢聞言，心中仍存疑慮，她追問道：“那若是口服，多久會出現症狀？”
大夫沉思片刻，“大約六個時辰，以這位姑娘發作的時辰推算，應是昨晚酉時。”
待大夫離去，袁汐夢才緩緩落座於繡凳之上，心事重重，如坐針氈。
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對身邊的喜兒吩咐道：“桃花苑的丫鬟、媽媽，你需得一一細審，不可有任何遺漏。”
言罷，她側目看向杜芸，嘴角勾起一絲微笑，試圖用輕鬆的語氣說道：“好在有驚無險，芸姐姐，你可記得昨晚酉時的飲食有無異樣？”
杜芸陷入沉思，片刻後搖了搖頭，聲音中帶著些許迷茫：“沒有。”
袁汐夢繼續追問：“那姐姐能否詳細回憶下，昨晚酉時都用了些什麼？”
杜芸回憶著，昨晚她回到屋內，喝上幾口熱粥，稍作休息後便喝了藥，之後便洗漱休息。
袁汐夢凝思片刻，忽而想起，阿爹還在鳳雅苑等著她一同回將軍府，於是她站起身來，步出房門。
門外，秦風屹然特立，戍削風骨，偃然傲睨冰霜。
袁汐夢轉向秦風，朱唇輕啟，吩咐道：“你去告訴三哥哥，四姑娘這裡有些事需要耽擱上幾日，暫時還不能回將軍府。”
秦風站在屋外，雖然聽不見裡屋的對話，但看著丫鬟的神色，也能猜出一些端倪。
他如風般過無痕，瞬息千里，只留下一抹淡淡的塵土。
又如離弦之箭，疾速而至。
望著眼前往來如梭的秦風，袁汐夢輕笑，“走吧，陪我去趟東廚。”
一路上，袁汐夢將大夫的話一一告訴了秦風，他是懂得些醫理的，有他陪著，或許可以查出些許端倪。
穿過庭院，來到東廚前，廚娘們裡裡外外地穿梭著。
秦風跟著袁汐夢一前一後跨過門檻，踏入夥房。
秦風仔細地將伙房搜查一遍，連昨夜還未來得及處理的殘羹冷炙和藥渣都不曾放過。
經過一番搜尋，他走到袁汐夢的身邊，低聲彙報：“小姐，已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