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上高中的時候,學校門口開了家麵館,老闆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店裡還有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偶爾打打下手,江月晚自習結束以後經常去店裡光顧,點一碗炸醬麵,加一瓶汽水。

後來上了大學她也常回去,有時跟顧照陽一起不知道吃什麼的時候兩人就會跑去吃麵。

顧照陽車子開得很穩,江月歪頭注視著窗外,周圍的事物已經變了許多,當車子開過她高中門口的時候江月下意識地開口,“那……”

開車的人看了眼她,語氣平淡地開口解釋,“他們搬走了,現在在北區那邊。”

江月愣了瞬,有些尷尬地哦了聲,“那還……挺遠的。”

顧照陽嗯了聲沒再接話,他把車子停在了路邊,老闆與他似乎很是熟悉,他剛下車老闆就衝著他揮手,等兩個人走到跟前圍著圍裙的男人才有些遲疑地指著江月,“你是……之前六中那個丫頭?”

江月笑著點頭,男人肉眼可見的驚醒,他兩隻手用力地在圍裙上擦了兩下,回頭招呼店裡正在桌面的女人,“姐!姐你看這是誰來了?”

頭髮花白的女人眯著眼睛走近,她盯著江月的臉看了好一會兒,轉過頭問顧照陽,“這是那個帶你來的丫頭嗎?”

顧照陽笑著點頭,老太太在江月讀書的時候很疼她,每次來都給她面里加雞蛋,她拉著江月的手,“你好久不來了啊丫頭,之前你還跟小顧一起,後來就再也沒見過你了啊。”

江月笑著解釋,說她出國了,女人跟她一起坐了下來,“我們之前店裡要拆遷,我還惦記著你吶。那時候我本來準備跟他關了店回鄉下了,要不是小顧……”

顧照陽跟男人走出了店面,女人的說話聲逐漸聽不清楚,男人給他遞了根菸,顧照陽接了過來噙在嘴裡,他拒絕了男人給他雙手點火,接過打火機自已將煙點燃吸了一口,吐出的白霧模糊了他的視線,他看不太清店裡江月的表情。

“顧總。”

男人剛開口就被顧照陽打斷,“叫小顧就行了哥。”

男人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脖頸,“唉呀我怎麼好叫你小顧,你現在都是大老闆,再說了,我這個店能繼續開下去全都是靠你幫襯,喊你小顧多不好。”

顧照陽低頭吸了口煙,“不要緊。”

這家店能讓江月開心。

他回過頭看了眼店裡,剛還在拉著江月說拉家常的女人已經去後廚忙活了,他的視線跟江月對上,對方有些怔愣。

江月第一次看到顧照陽吸菸,他站在路邊,身形頎長,他好像已經不是年少時候那樣單薄的身材,即使是穿著大衣也依舊能隱約看出身體的線條,像是與街道旁的樹木一樣挺拔,手裡夾著煙,笑起來的時候著實有了些成熟男人的意味。

江月慌亂地轉過頭,聽著身後的門被人推開,掛在門上的小物件愉快地喊著“歡迎光臨”,顧照陽拉開凳子坐在了她對面,身上帶著凜冽的冷氣和淡淡的煙味,“喝不喝汽水?”

他起身走去了冰箱邊,拎出來兩瓶汽水熟練地找到了開瓶器開啟,江月接過汽水,“你常來嗎?我看你,好像很熟悉這裡。”

顧照陽嗯了聲,“有時候會過來光顧一下生意。”

女人從後廚端著餐盤出來,笑著把兩碗麵擺在了他們桌上,顧照樣給江月遞了雙筷子,眼神落在江月面前的那碗麵上,沒說話拿起自已的筷子把上面的香菜夾到了自已碗裡。

江月有些怔愣,“啊謝……謝謝。”

她之前是不吃香菜的,只是後來到了國外,生活的窘迫治好了她所有的挑食的毛病,她低著頭攪拌著碗裡的面,顧照陽看了眼她,“你用筷子還蠻熟練的。”

“嗯,”江月挑起一筷子麵條,裹著濃香的醬料和黃瓜絲,她吃了一口,緩慢地咀嚼著這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她突然覺得家裡真好,如果不是有一定不能長居的理由,一直怯懦地躲在這裡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我常在家裡做飯。”

顧照陽吃飯很快,放下筷子眼神又落在了她右手上,“那是燙傷嗎?”

江月順著顧照陽的視線看向自已手背,她嗯了聲,“熱水不小心燙到了。”

前些年給江言衝奶粉的時候,為了兌出合適溫度的水,她手忙腳亂的時候被熱水燙傷的,好在後來喬仁鈞送了她一個恆溫的水壺,解決了她給江言衝奶粉的大問題。

顧照陽沒再說話,他跟江月說了聲起身出了店,等江月吃完他才回來,手上多了個紙袋,他把袋子放在桌上,在江月對面坐了下來,“剛想起來給你買了點藥,在墓園吹了一下午冷風,晚上回去喝點沖劑,別感冒了。”

江月說了聲謝謝,顧照陽起身,剛準備結賬時被江月喊住,她說她已經結了,這頓飯是她請的,為了答謝他今天送她去墓園。

她說話的時候帶著笑,像是感謝一個對自已施以援手的陌生人一般,顧照陽沒說話,只嗯了聲便轉身出了店裡。

他站在路邊,看著江月和店裡的兩個人告別,她笑著,推脫不過收下了老闆給她打包的兩份配菜和醬料,出門的時候還在應著說以後一定常來。

看向顧照陽的時候臉上的笑還未收起,她走到顧照陽面前,把手裡的東西拎起,“這個給你帶回去吧,我在酒店沒法煮。”

“我不會煮。”顧照陽給她開了車門。

“拿著吧,要不然浪費了。”等著顧照陽上車江月指了指放在後排的袋子,“把面煮一煮就好了,很簡單的。”

顧照陽沒回頭,一邊啟動車子一邊拒絕,“我不會煮。”

江月嘆了口氣,引擎發動的噪音中她聽著顧照陽低聲地講了句,“或者你去我家裡煮。”

她沒說話,顧照陽便也不再說話,等著顧照陽手機的來電鈴聲響起時車裡的寂靜才被打破,是陳昱珩的電話,在狹小的空間裡江月也能聽的清楚。

“江月回來了?”陳昱珩開門見山,顧照陽嗯了聲,“她現在在我車上。”

他把手機遞給江月,“他說跟你說幾句。”

江月哦了聲把電話接過來,剛餵了聲就聽著陳昱珩的聲音像是除夕夜裡的鞭炮似的,噼裡啪啦地往她耳朵裡鑽,大多就是譴責她狼心狗肺以及說她最好是在國外過得很好,臨結束通話前沉默了兩秒,“讓顧照陽帶你過來!”

她並不知道陳昱珩指的是什麼地方,把手機遞還給正在開車的男人,顧照陽笑著,似乎已經是習慣了陳昱珩的這番行徑,嘆了口氣在下一個路口掉了頭,“你今晚沒有其他安排吧?”

江月搖頭,剛才喬仁鈞才給她發了資訊說帶著江言去體驗能夠俯瞰整個B市的豪華餐廳,顧照陽把車窗放下來幾公分,“那去他那邊吧。”

他在路上簡單地跟江月講了陳昱珩這幾年的情況,聽到陳昱珩年紀輕輕已經是分割槽二把手的時候江月的不自然地抿起了嘴,顧照陽瞥了她一眼,“人也都變了很多。”

他突然想起好像自已還沒有跟江月介紹過自已的情況,車子開出了高架橋,他把車速放緩,“蔣叔去年退休了,現在跟張姨一起在老年大學學習。蔣叔的孫女現在十五歲了,今年剛上高一,也在六中上學。陳昱珩前年結婚了,跟他家裡介紹的姑娘。”

顧照陽停頓了一下,江月轉頭看他,顧照陽輕聲問她,“你呢?”

好似這些年沒有人知道江月的情況,他有幾秒鐘的時間盯著副駕駛位上的人,沒再說話,江月沉默了會兒,“我,就是普通的工作。”

她並不想暴露太多自已的訊息,畢竟她跟顧照陽現階段的來往,越少越好,顧照陽看了眼她,“是不願意告訴我,還是有什麼不好說的?”

男人與她的目光對視,江月不自在地躲開了眼神,顧照陽笑了聲,“你確實變了很多。”

他不再說話,專心地開著車,江月也沉默著,她想起了在顧照陽最後一次去美國看望他的時候,他站在教室門口,穿了件灰色的毛衫,他跟江月說自已的公司談成了第一個專案,說話間眼睛亮晶晶的。

她覺得顧照陽也知道自已那句話會被解讀成什麼意思,你變了很多,你不一樣了,同樣變質的,還有他們的關係。

雖然在顧照陽最後去美國的那次,他們的關係就已經變了。

江月嗯了聲,男人似是並不明白她這句的意味,看了她一眼,江月笑著,“是變了很多。”

顧照陽猛地踩了剎車,解開安全帶,“到了。”

陳昱珩就在路邊等著,見到江月下車便兩隻手抱在了胸前,儼然一副生氣在等人道歉的樣子,江月笑著走上前,還沒開口陳昱珩就洩了氣,“你怎麼回事啊?”

江月仍是笑,“好久不見。”

吃飯的地方是他們幾個總來聚餐的餐廳,私密性好,菜品也不錯,陳昱珩目前的位置特殊,他們見面的地方也越來越受限。

經理對他們幾個人都很熟悉,在門口見著顧照陽便熱情地迎了上來,“顧總。”

顧照陽點了下頭,經理眼神落在了他身邊的女人身上,這地方他們偶爾也會帶些女人過來,大多都是些年輕漂亮的小姑娘,這會兒站在顧照陽身邊的,顯然跟那些並不是一路人,他試探性地問了句,“這位是?”

“朋友。”顧照陽簡單的解釋道。

席間陳昱珩問起了江月,他跟江月之間說話一向直來直往,顧照陽偶爾覺得好像江月和所有人說話的時候都是這樣,直率的、從不遮掩的、甚至有些粗糙的,唯獨跟他不同,或許這也是過去很多年他誤認為自已對江月來說是特別的人的原因。

陳昱珩問江月為什麼搬家,江月笑著,簡單地解釋說當時租住的房子到期就搬走。

“你搬走也不跟人說一聲。”陳昱珩吐了塊豬蹄裡的骨頭,“都以為你出什麼事了呢。”

江月仍是笑,“我能出什麼事。就是忘了。”

陳昱珩翻了個白眼,明顯是並不相信江月這樣的說辭,他開始唸叨,“不是說你一定什麼事情都要跟人彙報,你當時那樣,誰不擔心你啊,都怕打擾你也不敢問你,那顧……”

他突然停頓,轉頭看了眼一直沉默的顧照陽,顧照陽放下筷子,“我去找你了很多次。”

江月眼睛快速地眨了幾下,她從顧照陽的臉上看不出情緒,陳昱珩嘖了聲,“是啊,誰不關心你啊。”

陳昱珩岔開了話題,“但你回來了正好,你說說你這個舅舅,他馬上三十了,他一點不操心結婚談戀愛的。”

話說到一半陳昱珩突然轉頭看向江月,“你應該不用催了吧?”

屋子裡有瞬間的寂靜,江月含糊地嗯了聲敷衍了過去,陳昱珩早些時候就已經跟蔣磊站在了同一陣線,甚至還熱心地在自已單位裡給顧照陽物色起了物件,按照陳昱珩的話說,是時候了。

他第一次跟顧照陽說起這事的時候,一口氣介紹了五個人選,看著顧照陽的表情才停頓了下來,他挑了下眉,顧照陽扯起嘴角苦笑了聲,“我以為你知道,我之前……”

“喜歡江月?”陳昱珩接話,看著顧照陽沒反駁他也並不在意,“那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這都多少年了,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就別惦記了。”

這頓飯自催顧照陽結婚的話題開始,氛圍就有些奇怪,結束以後陳昱珩送他們兩個人離開,說自已還有點事情要多待一會兒,顧照陽刻意走慢了些,低聲沒什麼情緒問他,“你故意的?”

陳昱珩挑著眉,“是啊。”

他上車以後陳昱珩給他發訊息,說人家都已經有物件了,又不是十七八的小孩子,別瞎想了。

顧照陽開車送江月回去,下車前江月又想起了那兩份打包的面,顧照陽仍是不肯拿走,見著江月猶豫,顧照陽開口,“要不就你來我家煮。”

江月推開車門下車,“那就只能浪費了。”

顧照陽下車繞過車門一把抓住了準備離開的人,他比江月高出不少,站在她面前幾乎完全擋住了身後路燈的光,江月整個人都陷在了他的影子中,顧照陽低頭,“為什麼躲著我?”

面前的人抬起頭,嘴巴動了動似是想解釋什麼,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一道陌生的聲音打斷。

“江月。”

男人的聲音叫著江月的名字,顧照陽抬頭,穿著深藍色衝鋒衣的男人正朝他們走過來,他手裡牽著一個可愛的小男孩,穿著跟男人相似款型的外套,另隻手拎著一個樂高的紙袋。

男人走到了他們面前,看了眼顧照陽笑著問江月,“這位是?”

江月還未來及開口,小男孩就衝過來抱住了江月的腿,他臉頰肉肉的,許是剛在外面被風吹過,肉肉的臉頰泛著兩塊紅暈,他仰著頭,咧嘴衝江月伸開了雙臂,“媽媽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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