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娘子
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商人娘子被嚇得不輕，但聽到那種熟悉的哭法。
她的心瞬間被一股暖流所填滿，商人娘子不顧一切地推開展清越，靜靜看著她，然後雙手捧起了這張淚痕斑斑的臉龐。
不一會兒，商人娘子眼中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光芒，激動地喊道：“死鬼？是你嗎？！”
被商人附身的展清越哽咽著，淚水不受控制的落下，聲音帶著顫抖和無盡的情感：“娘子，是我。”
這下子，商人娘子的眼淚如斷線的珍珠，滾滾而下，“死鬼，你為何變得如此模樣？你不是說去做生意嗎，怎變成這般模樣？”
展清越的聲音帶著哭腔，卻也透露出一絲堅定：“娘子，這次我確實賺了不少。你拿著錢去買間大宅，僱幾個僕人，或者去找他，讓他好好照顧你們娘倆。”
商人娘子的心沉了下去，有了不好的預感，她抹掉眼淚，抱有最後一絲希望，問道：“那你呢？死鬼，你要去哪裡？”
兩人在一起多年，商人次次聽到那人就咬牙切齒。
哪裡會說讓她去尋？除非——
齊雲山附近的村莊，經常會有一些奇聞怪事。
商人娘子久居齊雲山，對那些關於死者借屍還魂的傳說耳熟能詳。
他死了。
油燈被風吹動，不停晃盪。
商人的魂魄在展清越的身體裡顫抖，他有太多的話想要對娘子說，但時間緊迫。
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娘子的臉頰，眼中充滿了不捨：“這次跑商，我見到他了。”
“別說了，別說了。”商人娘子的聲音帶著哀求。
“娘子，他現在成了大官，還未娶妻……如果，如果他不願意接受你，你帶著可兒回南陽老家吧……”
“你這是什麼話！死鬼。”商人娘子的聲音帶著憤怒和不解。
這一次，商人再也無法繼續待了，展清越身體裡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在排斥他。他用盡氣力也無法抓住，只能戀戀不捨地對娘子，說出最後的話：“娘子，保重。如果有來生，我還要娶你。”
商人娘子的淚水如泉湧，她緊緊抱著展清越，不願放手：“你答應過我，要回來的，我等你。”
商人嘴巴剛剛張開，靈魂已經被彈出了展清越的身體。
久久，過了很久。
商人娘子依舊抱著展清越，泣不成聲。
這時，一個稚嫩的聲音打破了悲傷的氛圍：“娘~”
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光著腳丫，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
忽然，他抬頭看見家中的兩位陌生人，警惕地看著他們。
然後衝過來，用力推開了展清越，張開雙臂護在了孃親的面前，大聲質問：“你們是誰？！不準欺負我娘。”
展清越看了一眼在旁邊乾著急道歉的商人，從兜裡拿出麥芽糖硬塞小孩嘴裡。
“小孩，吃。”
嘴被沾住後，小孩的眉眼變得柔和，喃喃道：“好甜啊，孃親。這個糖好甜。”
展清越得意地看向晏蘭庭，期待著他誇誇自已。
晏蘭庭卻無暇顧及這些，他急切地問，“嫂夫人，本官有一事相詢。您可知，您的亡夫生前與誰有過生意往來？”
若是能知曉，就可以找到康正澤從什麼地方起了殺意。
“他沒有死，他只是……”
對此，展清越不太贊同地看著晏蘭庭。
山林裡的小動物快死亡時，都會遠離家園，默默死去。他這人，竟然當著家屬的面，宣告你夫君死得通透。
著實，不像樣了。
晏蘭庭哪裡管這些，繼續追問：“嫂夫人，您可知，您的亡夫生前與誰有過生意往來？”
結果，被展清越一把拽到身後，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說實話，她常年居住齊雲山。
山中精怪常常哭哭啼啼著就把負心漢吃掉，導致她不知說什麼可以安慰商人娘子，只能跟著商人靈魂的話語。
一句一句複述，“他說，他很愛你。十年前，在憐花樓買下你，用的是那個人的錢。他很抱歉，霸佔了你那麼多年。他很愧疚，希望你原諒他。”
“傻子，我早就知道了……那年，他私下找我，我不願當他的妾……你這個傻子四處借錢，就為了讓我八抬大轎進門。家中中饋都是我掌管，我豈會不知。”
“他說，他很高興，他希望你快快樂樂地變成老太婆，再去地下找他。”
事已至此，傳達完商人想法，展清越拉著晏蘭庭離開這個家。貼心的合上門，拿走門上的法器。
幫人傳話就能得大功德法器，真是很幸運啊。
“晏蘭庭，你可以問他。”
展清越指著虛空之處，但是晏蘭庭卻一臉茫然。
這時，她想起，鈴蘭花蜜的效用已過。
難怪晏蘭庭那麼直接地問商人娘子。
“要看見他嗎？”
“不要！”
今時今日，晏蘭庭才明白，他晏靜之乃是葉公好龍之人。他熱愛志怪小說，這兩日的遭遇，讓他發現自已極度害怕神神鬼鬼，尤其飄來飄去那種。
“清越，你問他！告訴小生結果便是！”
“嗯。”
看到晏蘭庭微微顫抖的雙手，展清越輕輕嘆氣，對著空氣比劃了一會兒，“他說，他和老鄉一起幫州牧販賣絲綢到邊境互市，一車絲綢可以賺百兩。他一共販賣了12車，賺了1200兩銀子。”
又是州牧？
怎麼又是州牧？
包括他來到萬安縣，都是因為州牧。絲綢就算是再暴利，也不至於一車可以分出百兩利潤給商人……
晏蘭庭眉頭緊鎖，他意識到了這事究竟有多複雜。
“晏蘭庭，時辰到了。”
就在這時，月牙從黑雲中露出，月華灑在了商人的靈魂上，引領著他的靈魂慢慢升空。
“他走了。”展清越的目光追隨著那逐漸消散的靈魂，直到它完全消失在夜色中。
真好，大功德之人，有了好歸宿呢。
“啊，為什麼，他為什麼不需要心經？”晏蘭庭的臉上露出了訝異的神情。
“錢到了，他沒牽掛，沒怨氣，有功德。”
展清越向半空中揮手，與商人告別。
當她回頭時，發現晏蘭庭躲得遠遠的，她撓撓後腦勺，不太理解他的反應。
“清越，你與小生即刻啟程去州牧府上。”晏蘭庭的聲音打斷了展清越的思緒，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急切。
這下展清越不高興了，那州牧府得翻過齊雲山才到，而且晏蘭庭答應她的羊鍋子也還沒有兌現。
“不想去。”
展清越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悅。
“大仙，山主，好姐姐。求求你了。今晚就走，小生一刻也不想待在這裡了。”晏蘭庭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哀求。
他真的害怕再來一隻鬼。
展清越扭過頭，不答應。
冷冷的夜風帶來了一股牡丹的香氣，濃郁得令人心曠神怡。
晏蘭庭疑惑道，“這個時節有牡丹花？”
他警惕地四處張望，卻並未看到一朵牡丹花的影子。
同樣嗅到牡丹香氣的展清越，眉頭皺起。她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試圖分辨出這股香氣的來源。
突然，她的腦海中閃過一絲靈光，猛地睜開眼睛，“去州牧府。”
達成一致後，晏蘭庭高興地說，“好，即刻啟程。小生就知清越你會答應。”
夜風中，牡丹的香氣越來越濃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