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聞孫緲回應,姜芝玉目光帶了些冷厲,“皇后能聽明白我的意思嗎?”
“兒臣明白。母后是在為兒臣考慮。”
姜芝玉垂眸,從手邊的案上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水,“天家的男人沒有良心。你要為自已打算。”
“是,兒臣謹記。”
孫緲心感嘆息離開壽光殿。她不過是太后手裡的棋子,用來填平她對先皇帝的恨還有對過去一切不滿的不甘。
回到瑞安宮,她就聽聞姜芝玉又召見了麗嬪。
不論是此前得寵的順妃還是如今得寵的麗嬪,在太后眼中都像是陛下的生母,曾經的皇貴妃。
餘窈踏進壽光殿,站在姜芝玉身前向她行禮,“太后萬安。”
姜芝玉看著她的臉,一手搭在茶盞的蓋兒上,“麗嬪是個水靈的妙人。陛下喜愛寵幸於你,是你的福分。”
她說著目光示意一旁的婢女,婢女奉上茶水。
餘窈看著面前的一盞茶心有餘悸,但還是隻能伸手端起。
“明前的龍井,很香的,麗嬪嚐嚐。”
餘窈端起茶盞小抿一口,茶溫正好,香氣清逸,鬆了口氣,“太后這是好茶。”
姜芝玉笑了笑,“叫你來並非是要為難你,不必這般謹慎。有福氣是好事。”她說著,略一停頓,垂下眼簾,端起茶盞,“只是福氣太重也會壓身。”
喝了一口茶將茶盞放下,又再次看著餘窈,“宮中畢竟還有皇后與其他妃嬪,進了宮就該知道懂事一些。”
“嬪妾初入宮中不懂事,太后提點的是。”
“皇后掌理後宮,萬事當以皇后為首。而不是計較自已的得失。”
“嬪妾明白。”
姜芝玉臉上滿意之色,“倒是個乖巧聽話的,下去吧。好好服侍陛下與皇后。”
“是。”
餘窈垂著眼簾,應聲退下。
太后的事疏雨也與她提及過。先皇帝崩逝,命大太監宣旨帶走皇貴妃等幾位曾寵愛的妃嬪殉葬,當時還為皇后的姜芝玉卻隻字未被提及。
姜芝玉去見那大太監,意為丈夫殉葬,但遭拒絕。
“陛下無意娘娘您陪同,娘娘便留下吧。”大太監所言毫不留情,意旨陛下並不喜愛她,即使是入棺槨進皇陵。
後來這大太監被姜芝玉處死,凌遲了上千刀。
她問疏雨如何知道的這般詳細。
疏雨道:“是趙大人口述於奴婢,這些宮裡的事,他覺得您知道比不知道要好。可免於出錯。讓奴婢適時告訴您。”
這太監實在複雜。想不明白他的心思。
無法單純以好壞善惡正邪來分辨。
出了屋,望著庭中光輝下爭豔的各色芳華,春已過半,花期不長了。
她這大半月都在陪朱修謹,總陪著他也不好,早晚要膩味。若是膩了,可就麻煩。
離開壽光殿,她未回春歸殿而是去往玉合殿。
她還記得要推一把李夷和的承諾。只是上回,朱修謹已表現出不悅,她這回得處理的再委婉些。
偶爾逆著些他的意思,比一直順著要好。
玉合殿裡,李夷和坐在門前的臺階上出神,看到餘窈,當即站了起來,“麗嬪妹妹啊。”
餘窈笑盈盈,“我來探望李姐姐。還為此前答應你的事。”
李夷和思索,眸光一亮,她以為餘窈已經將她拋諸腦後。原還記得。
看餘窈走到她面前,拉著人進屋,“到屋裡坐下說。”
餘窈側眸看著她,覺也是個心思淺的。竟不疑她不安好心,收了她的東西就覺得會幫她。
在屋中榻上坐下,餘窈道:“上回帶了李姐姐去紫微殿,陛下心中不快,遂一直沒再提此事。這回我想了想,得陛下自已去遇到李姐姐。我陪陛下逛御花園,李姐姐你到那兒等著。還有啊,陛下喜歡仙女似的,你琢磨琢磨我同順妃的打扮,性子嘛,純粹些,不諳世事。”
“順妃那樣就太過嬌縱。陛下會厭煩。”
餘窈想著與朱修謹相處時試探出的一些他的偏好,一一都告訴李夷和。李夷和聽得點頭。
看她絲毫不懷疑的一副樣子,餘窈“噗嗤”一聲笑了。
她記得此前李夷和明明很防備她。
“差不多了,李姐姐好好琢磨這些。”
李夷和心中重複了一遍,確認都已記下,看著餘窈猶豫地問:“麗嬪妹妹,你不擔心我搶了陛下嗎?順妃唯恐有人比她得寵。”
“我整日在陛下面前,他早晚看煩了。換著看看也是好事。賢嬪姐姐總不會得寵就忘了我吧?”餘窈笑顏溫和地看著她。
李夷和心一悸,“怎麼會,不可能。我會記得楊妹妹你的好。”
餘窈笑容愈深,“那不就成了,李姐姐得寵又不會忘了我,我擔心什麼呢。李姐姐會罩著我的。”
李夷和垂眸,“嗯。不過這事八字還沒一撇,現在靠楊妹妹幫我。”
她想要報復祝縈。
餘窈握住她的手,“我會認真幫你的,李姐姐別擔心。”
傍晚的御花園,餘窈隨朱修謹同遊。祝縈總是不請自來,想要跟著一起,被朱修謹厭煩得遣退。
落日的光輝昏黃朦朧,萬事萬物都似火燒般鍍了層金芒。渺渺昇仙韻。
朱修謹握著餘窈的手,指腹不自禁摩挲在她的指腹上,“麗嬪是喜歡御花園?緣何這個時候來?”
餘窈拉著他走到鞦韆上坐下,雙腿推著鞦韆,衣襬隨鞦韆一塊兒微微搖動,她抬手指向西邊,“陛下難道不喜歡嗎?雲蒸霞蔚,日照金山。”
“若是蕩得更高,還能看到更遠的風景。”
“朕推你看?”
“陛下看過嗎?無垠天際,山河萬里。”
“登過高山,看過。”
餘窈聞言,側眸看著身側朱修謹,他深褐色的眸映著霞光,她起身走到朱修謹身後推他盪鞦韆,“妾才不要陛下推。”
朱修謹無奈笑了幾聲,“朕又不是三歲,這也太幼稚了。”
“大人怎麼就不能幼稚。天下諸事皆聚金陵,日思萬千,總得得些自在。”
園中靜默,風吹草葉,窸窸窣窣。
“如何自在?”朱修謹問,“你覺得朕不自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