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舒軼高燒不退,關曉玥那叫一個急啊,將等在樓下,聲稱是舒軼遠房表哥手裡的一整袋藥品悉數接過。

然後,病患稀裡糊塗掏出其中一盒藥品,愁雲慘淡問:“關曉玥,我發個燒,你買避孕藥?”

關曉玥有苦難言:“有備無患,有備無患!”

病患被氣得雪上加霜,捂著胸口,很氣憤,髒話連篇:“備你丫備!”

關曉玥哭了,淚流成河,畢竟,那遠房表哥千叮嚀萬囑咐:“可別告訴她這是我買的!千萬別!否則,後果太嚴重!”

即便不知那後果到底是啥,關曉玥仍舊仗義地守口如瓶,將委屈和眼淚水硬生生往肚裡吞下。

之後幾年,關曉玥每每見到嗦著一瓶北冰洋的遠房表哥等在寢室樓下,就立馬陰陽怪氣,後槽牙緊緊咬著,差些衝上前嗷嗚幾口撕他。

她隱忍:“喲,媽富隆,又來南大找你妹!”

某媽富隆不屑至激動:“你妹才媽富隆!”

所以,2020年的最後一天,當舒軼加完班,扛一箱仙女棒等在蝶雅山莊五十米開外的公交車站時,關曉玥尾隨,噙著淚:“單身狗今晚能當燈泡麼?”

後方內著隆重騎士裝,外著羽絨黑外套的某隆,竄出腦袋:“我也想當!”

關曉玥才會一拳爆他寸頭:“當你個媽富隆去吧!我們三人行必有我師,四人行算啥!”

曾經的病患不解:“媽富隆?”

某隆驚歎:“妹妹當初和程嘉胤用上了嗎?”

某患者的記憶擱這兒就斷了片:“哪兒聽過這個名字!啊,還有這個衛生巾牌子?”

關曉玥在公交車站放肆笑,有礙瞻觀,路過的某江南名媛斜視,可看不上眼這外公外婆爺爺奶奶任職北京軍隊,爸爸媽媽從商,家中私人飛機好幾架的瀟灑姐。

至於,這某隆啊,某遠房表哥啊,就是上一章所述,給舒軼購置各類藥品的旁人,就是那可憐巴巴,十歲時父母喪於車禍的葉聽小堂弟,眼明心亮的開篇路人甲,名為葉風,葉風的風。

……

靜湖邊,蝶雅會所不遠處的公交車站,八點的寒風,瑟瑟刺骨。

葉風一屁股坐在長椅上,特娘炮地纏上舒軼左邊胳膊,那腔調,那扭捏姿態,不曉得他尋過N任女友的,定然判斷基友無疑。

“陽陽,咱們可是半年多不鬥地主。”

舒軼將大外套的帽子帶上,一圈毛絨襯得娃娃臉鮮嫩,掐一把小臉蛋似能出水,但就這看著人畜無害的孩子,她出言不遜:“看上我的零花錢直說,還浪費時間鬥地主,我送你還不成?”

談到人民幣,就輪著舒軼哭了。

曾記不久前的上回,葉風帶著女朋友來南大找她玩,不僅在商業街吃了她一頓五百大洋的高檔烤肉,同時,“夫妻”二人齊心協力,忽悠光她口袋裡為數不多的現金。

金牛座妹子暗戳戳記著小賬,至今恨鐵不成鋼,責怨自已鬥地主水平多年不見增長,還能咋滴,不賭不輸,願賭服輸,和股票一個樣兒唄。

葉風笑得張狂欠揍,知她舒軼應還記掛著那些逝去的零錢,感慨這倔強小妹妹哪怕生活質量斷崖式下跌,經濟水平再拮据也不曾動過回首屈尊朝葉聽示弱的念頭,可讓他欽佩其骨氣可佳。

他親眼見證這妹妹的收入來源從家教與刷盤,到家教與獎學金。

可妹兒不知,起初的家教,便是他受某聽之命,巴巴與朋友知會,這舒軼啊,是葉聽帶了多年的徒弟,學習的邏輯思維受他真傳,時薪怎麼著也得給足天才面子吧。

非是背後之人承了種種風雨,她如何所以能安然無恙,歲月靜好度日?

葉風卻岔開話題,肉麻起來:“有沒想哥哥?”

舒軼不滿:“社畜哪來時間想東想西,把份子錢掙回來都來不及,好歹得養活咱自已。”

葉風努嘴,將寸頭枕在瘦小舒軼肩膀,老腰彎至將近九十度。

他得了便宜賣了乖,委屈巴巴:“陽陽好記仇的。”

舒軼咽咽口水,瞥了眼身旁滿臉鄙夷的關曉玥,問葉風:“你不在裡頭陪女朋友,出來作什麼?”

葉風特愛激動:“哪來的女朋友,分了啊分了,上回單獨來南大找你,就分了啊。再說,妹兒以為我喜歡吹冷風嘛,還不是被葉聽指示,陪你玩呢。”

“他去哪兒啦?”

“公司突發事兒,回去處理,說是讓你再多等個一小時,保準回。”

然後,葉風繼續傷心可憐抽泣於吹冷風一事兒,分明是個痞帥的漢子,但見了自家妹妹,卻展露極致小受風。

萌妹想起自已又一次無效輸出的份子錢以及被放一小時的鴿子,痛哭流涕。

獨留關曉玥大“咦”特“咦”,抱著舒軼右側胳膊肘,全身上下雞皮疙瘩一層層起。

敢問,三人中,誰最無辜躺槍?

……

舒軼坐在冷風中,腳邊是一箱仙女棒,左右兩隻手被一對結仇三年半的冤家各抱一隻。

反應過來了吧,海中王中王,女友一個接一個從未有過空窗的葉風,又一次分手了。

曾記得,葉風上大學後,第一回失戀,跑至南大校園朝正在圖書館自習的她噴了一臉苦水。

葉風哭得那叫個驚天動地:“我這回是真上心啊,沒成想,她綠我,她綠我!”

“你輕點啊!”

舒軼當時抹著一臉的風牌口水,苦哈哈對著周邊一圈憋笑的同學點頭求見諒!

“輕什麼輕,陽陽你根本不懂此時此刻我的痛,你沒聽明白!”

舒軼超激動:“我聽明白了!她綠你嘛!”

好唄,周邊一圈同學再憋不住笑,狂笑,哈哈大笑!

苦水傾訴完畢,葉風仍揪著舒軼不放,舒軼沒法子,只好合上課本:“走,請你吃雙皮奶。”

路上,兩人一如既往八卦豪門往事,當然,從來是葉風嘰裡呱啦一大堆,舒軼在一旁默默聆聽。

葉風最後問:“你想知道葉聽大學為啥讀了四年嘛?”

舒軼抽抽嘴角,小腦袋一縮,尋思著南大所有專業不都是四年制?

但,她那時還被對葉聽的怨氣佔據心扉,異常漠視:“不想。”

葉風才不搭理她的冷酷無情呢,自說自話:“這事兒得從我爸媽車禍說起。”

然後,葉風這大嘴巴子一股腦兒將葉聽瞞得死死的陳年舊事全倒給舒軼聽:

啥慘烈車禍發生在異地高速上,少年葉聽渾身和著血,從兩輛大貨車擠壓的間隙中爬出來,嘗試幫副駕的二嬸脫困,眼睜睜看著她斷氣而無能為力,當時就快瘋了。

啥命硬克六親,經慘烈車禍得了命數謠言的證實,一向順風順水,受萬千寵愛的少年葉聽被囚禁在寺廟贖罪,從此陷入迷障,夜夜夢魘纏身,開啟綿延半載而不絕的自暴自棄,陰鬱瀰漫在那時光的每一寸縫隙裡。

啥因四級抑鬱,自殺過,吞了一整瓶安眠藥又割腕,失一地的血,救回來是萬幸,只是在修長漂亮的手臂上留了猙獰的傷痕,再熱的天,也不曾著短袖。

啥得虧有個叫陽陽的小孩臉皮厚得堪比大氣層,知少年葉聽成績好腦袋聰明,天天巴結他教題目,也算是移了他的注意力。

葉風饒是難得的正經模樣,指天誓日:“信不信,你是重新給他注入生機的心臟,是他活著的希望,是力量的源泉。平時心臟跳動,自然感覺不到存在。但,要是剖了他的心臟,他會再一次死去。”

“放你……它丫屁!和他不熟,甭把我和他扯關係!”

大放厥詞後,舒軼垂首不語,心底有塊沉重的石頭搬不開,生生壓得她喘不過氣。

至於葉風所說的心臟論,舒軼只當句玩笑話,輕飄飄一聽,再理所當然,拋之腦後不記起。

葉風轉而說:“車禍並非意外……你去年十月遇險也不是……陽陽,他有他的苦楚,有難言之隱。”

“因為那可笑的命格?我出了意外,就要將我推開,自認為保護我?

誰要他的保護,誰要他自以為是的為我好?

再者,他將我的心意踐踏在腳下,分寸不留顏面給我。

我實在厭惡他那自負又傲慢的神態,可太讓我……膩煩!

往後餘生,每一次,別再和我提及那人,我與他早恩斷義絕,這輩子不會再見!”

巧的是,這番慷慨激昂,年少輕狂的宣講,在重逢半載後,讓舒軼瘋狂懊悔,恨不得將那段話的每一個字眼揉碎了嚥下肚,權當咱從沒那般青澀,那般無知地詆譭過葉聽的善意。

因她……遇著同樣的情況,也不曾問過葉聽一句:你可否願意,接受這樣殘缺不全的我。

她,選擇了葉聽從前的選擇,選擇那百般無奈的成全,選擇逃避一般的流浪,選擇……遠遠地看他,愛他。

時光不言不語,渺小一生中,濃墨重彩的愛過,是她最盛大的秘密。

……

對了,葉風總愛拉著女朋友和舒軼鬥地主是有自已緣由的。

他這娘炮總認為,多花一些舒軼的血汗錢,為難為難小丫頭,小丫頭自會吃不得生活的苦,如從前一樣,乖乖地,灰溜溜回至葉聽身邊。

他在舒軼激動陳詞後,杵著不動,說不過姑娘,只得向小丫頭示意自已肚子咕嚕嚕。

誰料舒軼嘆了一氣:“走,我男朋友想請你吃飯。”

葉風愣:“男,男,男朋友?”

“就是剛八卦過的,京圈程式二兒程少錦老來得子的富三代程家小少。”

那回,葉風撫著填得滾圓的肚子,走時,將舒軼拉至一旁,面色僵白,以餘光凝視著不遠處熱情款待他晚飯的程嘉胤,謹小慎微:“他對你,能有葉聽的一半好?”

她賭氣:“是他,僅有程嘉胤的一半好。”

“再好……你和程小少也不能……哎……你不明白……”

葉風吞吞吐吐不痛快,透著煩悶鬱結,有些話分明將要出口,卻欲言又止。

正如葉風在2020年跨年夜瞅見程嘉胤離公交車站愈發近時,那番想將程嘉胤推回會所頂層的萬花叢,想把妹子全留給他,只求別再招惹舒軼妹兒的心態一樣一樣,是護犢子,很護很護。

自然,葉風想歸想,現實是人程嘉胤大大方方在人行道上踱步,霸道總裁氣場強大不好惹,而妹兒還蠻熱情地拿前任當普通朋友處,他是半點沒施展身手的空間。

隨之而來,是程嘉胤的相邀:“這兒太冷,你體質虛,吹多了冷風容易受風寒。”

不等舒軼拒絕,程嘉胤抬起她腳邊的一箱手持煙花棒,有些命令語氣:“帶你去山莊暖和一些的室外?也省得你與葉聽還需重新找空曠地方?”

“喂誒,別拿走啊……誒,我的仙女棒啊!”

舒軼眼巴巴盯著自已掏私房錢買的仙女棒被人掠奪,無計可施,屁顛顛兒尾隨程嘉胤。

葉風一拍腦袋,忒不爽快,啥玩意兒,一箱仙女棒就能蠱惑妹兒行徑?那老子出十箱成不,陽陽,咱能換個場唱戲不?

這程嘉胤隨他爹,屬實力派演員,當初給你演的忠犬男友系列節目,演技那叫一個惟妙惟肖。要不是後來曉得他甩了你後,出國在程式涉外事務中雷厲風行,大殺四方模樣,老子真真差點信了他那德性,咱啊,是真惹不得這腹黑男啊。

關曉玥冷哼:“傻愣著幹啥,追啊,到時候嫂子再跟別的男人跑了,你看葉聽會不會捏斷你的胳膊和腿!”

葉風又一次娘炮死,翻一白眼給關曉玥,再“切”上一聲,送她一嘴的祖瑪瓏經典香水味,哭唧唧喊:“陽陽,慢些跑,別摔了!”

……

段江寧料不到閨蜜與她關於公交車站三個傻缺的調笑,會令程嘉胤二話不說下樓尋三傻之一。

程嘉胤也沒料著,自已覺得冷清且稍暖又適合燃放煙花的山莊草坪勝地會在抵達那一刻,被頂層那群友人佔據,道是“聽說,這兒有戲看”。

舒軼呢,更無言以對,一箱的仙女棒自已就搶著兩根,其中一根還是燃不了的殘次品!

哦莫哦莫,要不是程嘉胤如今染個金毛,整日喪著個臉,成了不太好欺負的狗樣,她怎麼說也得掄起角落的掃把,下八九成功力,敲他腦袋幾十下以洩心中憤懣不平!

丫賊不爽這隻多管閒事的哈士奇!

正當她一人坐在喧譁地帶的十幾米開外,畫圈圈詛咒程嘉胤今兒個晚上狗毛溼噠噠時,程嘉胤本主在後方出聲:“山莊……”

舒軼心虛至“哇”一聲,以158次每分鐘的心率從長椅上躥起,然後,小手可勁兒拍打胸膛回魂,可勁兒拍。

金毛的程嘉胤笑,忒瞭解這小太陽:“哦,說我壞話了。”

舒軼不否認,狗狗眼裡特怨懟:“怎滴……好好的三人跨年夜,非得被你搞成大派對,我還不能暗戳戳懟你幾句,別以為染個頭發,我就怕你了!”

文字面上很硬挺堅定模樣,輪著舒軼這慫貨出口,則是越說越沒底氣,音量漸漸走低,最後僅能用唇形判斷其內容。

對於程嘉胤而言,內容不重要,他眼神利落堅定,言明重點:“山莊負責人又調來十幾箱各式煙火,有興趣的話,過去玩。”

“我就歡喜仙女棒!”

“手持煙火也是應有盡有。”

舒軼蹙著彎彎的細眉,嘖了聲兒,直覺搞混重點:“程嘉胤,仙女棒並非關鍵,而是陪在我身邊跨年的主角是誰,而他身旁又有誰。你總不能安排段之窈在他身邊吧?”

程嘉胤在長椅上坐了下來,冷笑一聲:“那有什麼,我還不是和前任前前任一起跨年,何況,這場面,又不是我刻意為之,陰差陽錯而已。大不了等葉聽回來,你們再重新尋找去處,也完全是來得及。”

此言,邏輯情理無懈可擊,然而,舒軼見過程嘉胤這廝搖著尾巴朝她笑呵呵的狗腿模樣,再見他如今這般比段斯胤更欠揍的裝逼樣兒,她可切切實實胸悶得很,短時間,還真難以迅速適應吶!

舒軼唉聲嘆氣,心中大罵一聲“渣男”!

敢情,您一直用精湛的演技欺騙我感情?

怪誰呢!是怪我識人不清?

於是,舒軼忒生氣,氣急發現現今和那程嘉胤已橋歸橋,路歸路,自然不能像從前一般要求人家哄著供著她。

左右皆是死局,她撇撇肉乎乎的小嘴,嘟囔:“我看……是你自已想和葉聽跨年吧!”

程嘉胤的面色中顯出幾絲異樣的神采,正當舒軼得意以為自已說中他心事,欲拍掌喝彩時,他開口掃其興致,輕蔑:“也就你信。”

舒軼反應過來,大驚失色:“所以,你當初為了甩我,還誆我呢!您直說我想甩你也成,害我白白嗑錯CP那麼多年!渣男!”

程嘉胤仰首,眼睜睜見那舒軼氣急敗壞模樣,鋼鐵直男愣是一句話說不出口。

他聽不懂,啥叫做,嗑CP?

舒軼洩氣般在走至十米遠的另一長椅坐下,與程嘉胤隔了忒遠忒遠距離。

因是被欺騙,舒軼那大圓眼睛中多少含著憋悶,於是,本就鬱結的心情,經由程嘉胤對於她智商的輕蔑般火上澆油,此時更為雪上加霜。

她,又一次望向草坪外隱約起伏的山巒,放空自已,等待負面情緒自愈,同時,乖乖等待她的月亮從遠方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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