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程嘉胤,葉聽起初的印象還停留於兩家聚會時,那半大的十二歲孩子湊上前來,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盛滿了星辰。

他問:“葉聽哥哥,你們家的陽陽怎麼沒有來?”

葉聽那會兒已明瞭集團之間的紛爭,簡略地答:“她在家呢。”

程嘉胤又不死心追問:“下回帶她一塊兒來,可以嗎?”

葉聽在他一旁坐下,耐心十足:“我記得,你上回也這樣問我?”

程嘉胤面頰緋紅,撓撓耳朵羞赧:“我剛回國那次去您家拜訪,她給了我一顆糖果,綠色的糖果,她最喜歡的只有一顆的糖果。我也想把我最愛的慕斯送她,可再沒碰見過她。”

葉聽看穿小朋友的心思,想著成全:“下回,我讓她出來。”

“其實也不行。”程嘉胤努努小紅唇,洩氣的皮球般失意,“後天,我就得出發新加坡上學,短時間也回不來。”

……

再正式與程嘉胤會面,他已是個衣冠齊楚的少年,褪去青澀稚嫩,滿身利落與世故。

二十二歲的程嘉胤,代表程式集團出席與萬引的合作專案簽約儀式,這其中的意義,不言而喻。

世人皆知,杭城程式老總程少錦,偏寵小兒嘉胤。

而為程式鞠躬盡瘁的程鴻明最終都沒能得老爺子賞識半分。

他在高位坐穩二十年,卻始終不得老爺子放權,形同虛設,著實是讓人大跌眼鏡之舉。

葉聽從西安落地安州當晚,所獲第一條資訊便是:

南大操場看臺會面,緊要罪證相贈。

署名:程嘉胤。

當葉聽從程嘉胤手中接過檔案袋時,滿心愕然:“想清楚,他畢竟是你大哥。”

金髮的程嘉胤冷冷笑著,南大操場的微風不燥,拂不起他的發。

葉聽細細打量他,傳言中的程嘉胤是那般溫情脈脈地呵護著舒軼,如今眼前之人,又是如何。

這顯然是完全無關的兩種性子。

程嘉胤愣神,目光放得很遠,像是定在那操場的跑道某處,那裡落花遍地,芳草萋萋,存著他最歡愉陶然的回憶。

他淡漠述說:

“老爺子放任我和她相識相交,路數和你家那位爺爺如出一轍,讓她成我的弱點,再亮出利劍告知我那些令人咬牙切齒的仇恨,逼迫我離去,美曰其名望我成長。

我極力與父親抗爭,那些事和我無關,她不會介意我是害她父母元兇的……親弟。

這話說出口,我自已都想笑。

我他媽是這種人的親弟弟!

怎麼不介意,怎麼心安理得地和我相處,相愛,再結婚生子過一生。

不可能啊。”

葉聽深吸一氣,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緊握著罪證,感受手腕處紅色編繩帶給他的陣陣涼意。

程鴻明三字,總能讓他和順的眼中燃起無盡恨意,那個惡貫滿盈之人,行事風格狠辣,所使手段陰險又誅人心,不讓任何人抓住法律責任的把柄,結果從來無往而不勝。

三年裡,尋覓惡徒罪證的某日,當葉聽無意得知舒軼父親的往事是經由程式掌門人告悉其母,他就知,程嘉胤與舒軼走不長遠。

他苦思才解,程鴻明當初對產後抑鬱中的無辜女子誅心,火上澆油般,讓她得知自已丈夫的過往,那些骯髒無法令其釋懷,甚至以為自已被利用,被取向不明的男子騙婚,故而帶上滿腔憤懣和仇怨剪下工地升降梯的鐵索。

一個攻讀工商的女子,怎會知那般專業的機械學問?而在家帶著嬰兒,又是怎麼恰到好處地走入施工現場進行分秒不差的破壞,目標明確地置人於死地。

眾多線索僅指向一個答案,程鴻明本心便是借舒軼母親的刀,殺升降梯中的兩位父親,將葉闌的平虞專案攪黃的同時,還讓平凡的一家三口家破人亡。

至於那悲憫女子,哪怕活著,也如死灰,何懼復燃,何足掛齒。

那女子,本是南大校史上一顆璀璨的明星,若不是遇上程家老爺子糾纏不休,她定會留在大城市發光發熱,而非為了逃避無端災禍,回了平虞縣,最終鬱郁不得志,走上不歸路。

程鴻明盯上她,步步緊逼,是誰授意,顯而易見。

得不到的女人就摧毀,不正是常有的把戲。

至於當年那場慘烈的車禍,葉聽只得歸咎於自已少年得志的高調與傲慢,才引得周圍一眾人的虎視眈眈。

……

南大操場上,諸多學生結伴夜跑,少年不識愁滋味,與看臺上的二人,沉悶的氛圍有著太明顯的對比。

葉聽不可思議:“這些罪證,老爺子拱手相送?”

程嘉胤頷首,他低著眉目,暗色之中,摸不清金髮之下是怎麼一副絕望的面孔。

“夠狠吧?覺得他不是理想的接班人,時機成熟了,也不親自動手,借刀殺人便可。程鴻明要是知曉,自已最敬佩,最想獲得肯定讚許之人,想蹂躪得他身敗名裂,將他推入監獄,又會用怎樣的心情去度過殘生。”

葉聽開啟手機照明,翻閱著檔案袋裡的一張又一張的證據,條理清晰,無懈可擊。

他不自覺地背脊發涼,倒是對程鴻明為何會一步步走上不歸路有了些許理解,甚至於同情。

有其父必有其子,古人誠不欺人。

“程嘉胤,希望你和他們是不同,但這些證據,我多年蒐集早已掌握在手,你拿回去,不需要抱著莫名的負罪感生活。”

葉聽起身,將檔案袋還予程嘉胤,又微怒:“告訴你家老爺子,這不叫成長,是賦予孩子醜惡的嘴臉,且一脈相承。”

程嘉胤笑著:“葉聽哥,你廢寢忘食地拼,放棄葉闌的股份也想脫離長輩控制,換得自由,是早已領略到集團之間彎彎繞繞帶給你的反感吧?”

葉聽欣然:“或許,在其中的人才能懂,比如現在的你。”

“可惜我不如你。”程嘉胤的視線落在葉聽手中若隱若現的紅繩處,他釋然笑著,“那種蹩腳的分手理由,也就她信。”

葉聽客氣般好奇:“理由是?”

“她認定我是同。”

葉聽白眼,憋不住笑,最後,兩男的在看臺處一起肆意笑,畫面是難能可貴的和諧。

操場夜跑的某腐女眼尖啊,亢奮地躥起身,啊啊啊亂叫一通:“好配,好般配一對!”

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公公母母?

……

當友人將夜色雪地中,女子被刀捅的影片傳送至程嘉胤微信時,程嘉胤的心早已飛至千里之外的北京。

本在會議室聽彙報的他猛然站起身,欲衝出程式大樓會議室。

老爺子輕咳幾聲,不怒而自威,鋒利尖銳如鷹隼般的眼睛掃過眾人,停在佇立在門口金髮少年身上。

“爸,就讓我去吧,就一次。”程嘉胤卑微地乞求,求著一份不再寵溺他的,父親的憐憫。

“回來。”老人渾厚的低音,道著不可違背的命令。

程嘉胤遲鈍著,在門口踟躇不定,一遍遍掃視著會議室中垂頭不語之人,他們西裝筆挺,精神煥發模樣,可背後的齷齪事個個沒少做。

“阿胤,快回來。”母親重複老爺子的命令,語氣急促。

程嘉胤大嘆一氣,眼中盡是望不穿的失望,轉身離了眾人的餘光。

母親起身追上程嘉胤,溫熱的手纏上兒子的胳膊,欲將其帶回。

程嘉胤脫開手,本緊繃的神經漸漸放鬆,他看向自已母親,很溫柔:

“媽媽,您五十歲懷我的時候,父親可考慮您身體方面的為難?即便他那樣崇高不可得罪違抗,可他是您結婚證上的丈夫,理所應當,對您的健康負責。

我平安降生,是我的福也是您的,可您想過嗎,哪怕僅有一絲意外,我和你會怎麼樣?

他……又會怎麼樣?”

母親不解的眼神,仰首望著自已俊俏的小兒,令其驕傲的孩子。

他輕聲:“媽媽,他會安然無恙,即使傷心難受也僅僅片刻,沒過多久,他又會重新娶妻生子,就像他當年中意舒聽雨那樣。

為了一個女人,他可以義無反顧,和懷胎六月的你鬧。

你為這樣的人患得患失,去害一個僅僅是長得像她的女孩兒,我真心為您不值。”

母親的眸中起了一層霧,接著化水成淚,酸澀的語調藏盡委屈:“你以為,我們這些人,逃得開他的掌控?”

程嘉胤輕搖著頭,別開眼,陰鬱極了:“逃不開,您就選擇死守?殷勤地為他多年清除後患和……那些他玩厭的女人?媽媽,您忘了,您也曾是葉家太祖父捧在手心裡的明珠,就甘心淪落成這樣?一個男人的玩物和,工具嗎?”

“不是我。”母親哽咽,“是你的大哥。”

程嘉胤笑著,冷意纏繞:

“可你也沒阻止他,還縱容他那麼多年,讓他成為你們的走狗和奴隸?

養不教父之過,大哥從此陷入困境,往後身陷囹圄,你們有脫不開的責任。

就算沒有血緣關係,他也讓你們承歡十年,直至你們自已的孩兒一個個降臨,不是嗎?”

他離去,儘管身後的母親掩面而泣,聲聲喚著他的小名。

程嘉胤寒了心:“您放心,我不會趕到北京了,我根本沒臉見她。”

我會在佛面前跪至她甦醒,虔誠地祈求我的摯友,安然無恙地與她心上人相愛生子,歲歲平安,年年勝意,長命百歲。

……

年年有風,風吹年年,深秋起風,風辭舊人。

那個暖心的少年,在某一天意氣風發地闖入舒軼的世界,陪同她前行走過那麼一段難熬的路。

完成上帝的任務後,他又不動聲色消失。

他如一陣溫和的春風,吹過舒軼的人生,驚豔她最後的學生時代。

他不停駐,他遺憾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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