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即瞥向地上的影子。
身後之人身形魁梧，是個男子。
他的聲音很粗，渾濁的臭氣噴在我頸邊：“老子就說感覺不對，許是有人跟蹤！結果，還真是！說，你的同黨在哪兒？”
我忍住恐懼，極力維持鎮定，腦海裡想著辦法，道：“好漢饒命，小女子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小女子只是一普通農家女，不會武功，似小女子這等身份本事，怎會來招惹好漢？小女子只是討百家布，剛好走到這裡。”
“是嗎？”
“是。”我指了指肩上揹著的包袱，“好漢開啟便知。”
全妃娘娘思慮周全，怕我孤身在外有危險，準備了暗器與石灰粉，供我防身之用。
只要他按照我說的做，我有九成把握可以逃走。
大概是見我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大漢失去了警惕。剛要觸控到我的包袱，就被一人叫停。
“大哥，不可！朝廷的人最是狡詐，誰知裡面藏了什麼暗器。”
我渾身劇震，袖中雙手直打哆嗦。
明明是晴好的天，卻彷彿被暴雨淋了個透寒。
這聲音，我就是死也忘不了，早已銘刻在血液之中，帶著滿腔蝕骨的恨意！
爹爹枉死那日的一幕幕，再次出現在我的眼前。
有人在屋裡翻箱倒櫃，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還有人勸慰同夥，說：“不要緊，馮敬還有個女兒。我們就在這兒等，不信她不回來！”
我無時無刻不想知道，這夥人的身份。可惜，我出身低微，無權無勢，難以查起。
跟著如意，一為報答偲偲大恩，二為結交一個會助我的主子。但這條路走不通，上天又派全妃助我。
全妃說，她會幫我查詢爹爹身亡的真相。
我感激她，真的感激她。
我沒有想到，老天會安排今日這一出。不費吹灰之力，就將仇人送來我身邊。
只可惜，是以這樣的方式。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如果，恩緒在多好。
以他的功夫，一定可以救下我。
甚至，還能抓住這些歹人，嚴刑拷問，問出當日真相。
歹人的警惕心極強，除了示弱我沒有其它辦法。
我擠出幾滴眼淚，懇求道：“好漢饒命，我真是一普通民女。不過，我在一大戶人家當丫鬟。你們若肯放了我，我就去主家偷東西。主家有錢有勢，什麼好玩意兒都有。只要好漢肯高抬貴手，我什麼都願意做。”
頭先那大漢起了興趣，道：“哦？你在哪家當丫鬟？”
我思索著，道：“花良阿花大人家。”
京城中，我只對花府熟悉。說出花家，不會露餡兒。
可人算不如天算。
只聽得那大漢啐了一口，道：“操，花良阿！兵部的那個小官，就愛出謀劃策剿這個剿那個！還說你不是朝廷的人，啊？”
我欲哭無淚，僵直立著，道：“好漢，您錯怪我了，我若真是朝廷的人，哪還會跟您說實話？這樣好不好，我給您畫一張花府的地圖，您喜歡去府裡什麼地方，想要取府裡什麼東西，都可以照著我給的圖紙。先讓您小弟去探，看看是否與圖中一致，得手了之後，您再放我。”
這一番話頗有點誘惑，那大漢信念開始動搖。
“你所說當真？”
“當真。”我肯定道。
“背主求榮之人說的話，怎可盡信？”利益太大，他做著最後的試探。
我糾正道：“好漢，此話不妥。我在花府為奴為婢，受盡欺凌，主家一日都未待我好過，我又何談對之忠心？”
從他的話中，我能猜出他與朝廷的對立，以及，對花良阿的憎恨。似他這類匪徒，大約曾經被花良阿圍剿過，所以最後還是沒有禁受得住我的哄騙，叫人拿來了紙筆。
我被刀架著，始終背對著他們，因此，沒有被看到容顏。等筆墨置於地上時，我迅速抓筆，假裝不經意地，用沾上墨的手在臉上抹了幾下。
這下，他們就算站我前面來，也認不出我的真容。
畢竟是殺害爹爹的兇手，我不得不防。萬一，他們調查過我，看過我的畫像，真容一露，那就再也跑不了了。
我拖延著時間作畫，希望恩緒可以回來。
他出現在這裡，並非是為了堵我。而是在執行任務之時，順便與我偶遇。
既是有公務在身，他便不會走遠。
而此時，兩位匪徒漸漸走到我的前方。
壯漢滿臉虯髯鬍子，眼似銅鈴，看著我筆下的畫，道：“仔細些，但凡有一處畫錯，老子就要了你的命。”
聲音熟悉的那位是個瘦高個兒，對著我上看下看：“這妞看起來還不錯，殺了可惜。如果她敢玩什麼花招，就叫兄弟們好好伺候伺候她！”
我壓下心中恐懼，道：“好漢放心，我哪兒敢啊？小命就在你們手上，我一定乖乖聽話。”
瘦高個兒冷哼一聲，恨恨道：“那些官兵，都是狠人，為了抓我們，連命都可以捨出去。就算你人在我們手上，我們也不會掉以輕心。”
說到這裡，他忽然用手肘碰了碰壯漢：“駱哥，不如讓她試試我們的新貨。吸上了這玩意兒，她才算真正為我們所控。”
壯漢不答應：“貨多值錢，用她身上浪費。”
瘦高個兒湊近了他，一臉淫笑道：“貨能助人登極樂，駱哥你考慮考慮兄弟們呀。”
這回壯漢沒有再拒絕，而是直接道：“好，你去拿些過來。”
他們口中的貨是什麼，我不清楚。
但絕對不是好東西。
現在只有壯漢一人，是逃跑的最佳時機。我儘快收了尾，把畫遞給他道：“好漢，這就是花府的地圖，其中這個地方，是花大人的書房，裡面什麼都有，藏著花大人最重要的東西……”
看到書房，他的眼睛一亮。
比起金銀，他更想偷的是朝廷的秘事和決策。
也就是趁著這個功夫，我朝他灑了一把石灰粉。
他眼睛被迷，大聲喝道：“兄弟們有詐，快出來助我！”
四周響起了腳步聲，以及兵刃出鞘聲。
我沒命地向著恩緒消失的路口跑去，卻被壯漢抓住了頭髮。
“賤人！敢陰老子！”他舉起刀，衝我砍來。
我靈機一動，對著他身後道：“恩緒大人，你來了！”
他立即將刀鋒一收，往身後砍去。我趁機啟用暗器，直射他眉心。
就是欺他看不見。
壯漢被擊中，巨大的身子朝地上倒去。我瞥見他腰間掛著的似銅鐵一般的物什，直覺十分重要，伸手暴力一摘，拔腿就跑。
瘦高個追了上來，道：“兄弟們，抓住那個臭娘們兒，誰抓了她，就讓誰先開葷！”
我跑得更快，卻遠遠不如這些練家子。他們身懷輕功，幾個起落就將我圍在了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