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過年,南城市區裡比往日多了幾分熱鬧。

大街上車水馬龍,各個商家都在積極搞促銷,活動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裴寂深吸一口氣,把公交車上的濁氣吐乾淨後,才邁著有些痠軟的雙腿往旁邊的公園走過去。

臨出門前他給自已算了一卦,顯示西南方有偏財。

這個公園就位於李程川住址的西南方,他帶小白蛇坐了一個多小時的公交車才到這,夠西夠南了吧?

裴寂找了個人多的地方坐下,把準備好的布幡插在腳邊,滿懷期待地準備接待第一個顧客。

白靜盤在他手腕上,嘶嘶吐著蛇信:“光頭,你這樣能掙到錢嗎?”

早上李程川一出門,裴寂就拉著她也出了門。

他原話是這麼說的:“我們白吃白住在李居士家已經不太好了,萬不能連畫符的錢也讓他掏。”

於是,從異世來的轉職道士和一輩子都不知道怎麼掙錢的小蛇妖在早上九點,太陽都還沒開始發光發熱的情況下,來到南城市的人民公園擺攤算命,想以此掙些材料費。

攤子一擺出來,就吸引了在周圍轉悠的老年人。

一位爽利的大媽,看了眼裴寂的光頭:“小師傅,你這是和尚呀還是道士呀?”

裴寂一雙桃花眼笑出月牙狀,他熱情地對大媽講:“我是佛道雙修,厲害著呢,嬸子要不要試試?不準不要錢。”

總歸是解釋不清的,裴寂乾脆來個胡說八道。

“嬸子,我這今天剛開業,一卦15元,等明天市場開啟了就不是這個價了。”

大媽被他逗笑,看他說15元一卦,覺得確實不貴。

當即就在裴寂的小攤前坐下:“那小師傅幫我算算,我什麼時候能娶兒媳婦呀~”

裴寂輕笑一聲,這大媽面色紅潤,精神矍鑠,渾身上下透著喜氣洋洋的氣息,不用算都知道這家喜事將近。

只是從這大媽的八字推算,她一生僅有一子一女,一子早在三年前就已經結了婚,一女也已經出嫁,這大媽這時候說娶兒媳婦一定是在誆他。

裴寂笑呵呵地拱手道:“新婦都娶回家三年了,您還說笑。恭喜您,要當奶奶了~”

小心思被拆穿,這大媽也不惱,她兒媳婦懷孕十月,已經快要生產了。

她伸手對裴寂比了個大拇指:“小師傅厲害,一眼就看出我隱瞞的事。我還想請您幫我算算,我這未出生的孫子或孫女命格怎麼樣。”

“嬸子放心吧,您家庭和睦、身體健康,新來的小傢伙命格錯不了。”

大媽一聽,高興地直拍手,遞給裴寂算卦的錢,樂呵呵地走了。

眾人一看張大媽家的事都被裴寂點出來了,都來了興趣,紛紛圍著裴寂算卦的小攤看戲。

“切~封建迷信。”

就在這時,隊伍裡一個年輕的男生,正不屑地看著裴寂:“裝神弄鬼的神棍,也敢出來騙錢。”

他看周圍人都望過來,聲音更大了,義正言辭地指責裴寂:“你年輕輕乾點啥不好,非要做這封建殘留的餘孽。”

嘴裡不斷輸出,說出的話越來越難聽。

一位提著鳥籠的大爺勸了一句:“小夥子不信歸不信,怎麼還能這樣汙衊道家傳統。”

那年輕男人還待說話,突然看到裴寂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當下便被激起好勝欲。

他大步走到攤位前,沒找到付款碼,只能從錢包裡掏出20塊錢,扔給裴寂:“來來來,你給我算算,算不准我把你攤砸嘍。”

一副篤定裴寂就是個江湖騙子的模樣。

和他一起的那個女生,不好意思地朝裴寂笑了笑:“阿坤,別鬧了,我們該回去了。”

她今天聽了同事介紹,和王坤約在這裡相親,誰知相親相到一半就發生這樣的事。

王坤看到女生的臉,頓時來了靈感:“小道士,你給我們看看,我們姻緣怎麼樣?什麼時候結婚能永結同心啊?”

裴寂伸手撿起王坤扔到地上的20元紙幣,從揹包裡拿出5元找給他後,才慢條斯理地對那女生說:“姑娘,你正緣沒到,可不要在一朵爛桃花上浪費時間。”

王坤氣急:“你這死騙子......”

沒等那女生做出反應,裴寂又看向王坤:“你這輩子含父母期待而生,從小受盡父母親人的疼愛。”

王坤臉色緩和了一些,這死騙子還知道說好話。

面帶得色剛要開口,又被裴寂打斷。

“你從小被溺愛著長大,二十歲時未婚有子,可還沒等人姑娘從月子裡出來,你耐不住寂寞,又禍害了另外一個姑娘,只是這次這個姑娘不是個好欺負的,把肚裡的孩子打掉後,又鬧了一通,你們家花了好大一筆錢才在當地把這件事平息下來。”

裴寂嗓音柔和,說話依舊不疾不徐:“後來,女友撇下孩子和你分手,至此你情路坎坷,談了很多女朋友,因家裡的那個孩子,最後都不能行。我說的可對?”

王坤臉色難看,內心卻很震驚,怎麼對方知道的這麼清楚。

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盯著裴寂的眼神有些驚恐。

他老家不在這,家裡的孩子一直跟他父母在老家住著,南城根本沒人知道他之前還有過孩子。

張芳面帶驚愕,不可置信地看了眼裴寂,又轉過頭看王坤惱羞成怒的臉,哪裡還不明白裴寂說的都對:“你,你個混蛋!”

她甩了王坤一巴掌,轉身就往外走。

她要去找媒人問個清楚,大家都是同事,何苦把她往火坑裡推。

王坤被這一出弄得措手不及,他一邊急著去追張芳,一邊還不忘伸手點裴寂:“你給我等著!”

裴寂笑著對他拱拱手,謝謝啦大兄弟,有你助力,買材料的錢今天算是能湊夠了。

直到主人翁都離開,周圍看熱鬧的大爺大媽才回過神來。

哎呀,這算的也太準了吧,看那小夥子人模狗樣的,想不到私下竟是這種人。

“小神仙,快給我算算,我這兩天有些不舒服,是不是衝撞了什麼......”

“身體不舒服就去醫院,在這纏著小神仙幹什麼。小神仙別理她,先給我算算我家的貓在哪裡,自從上週走丟......”

“小神仙,我閨女今天......”

從人民公園出來,裴寂帶著白靜來到一條有些冷清的步行街,這整條街上開的鋪子不是賣花圈壽衣的,就是賣棺材石碑的。

他領著白靜來到最裡面的那間紙紮鋪鋪:“就是這間。”

這還是公園裡的周大爺告訴他的地址,三十多年的老店鋪了。

裴寂進了門,對裡面喊了一句:“老闆,給我拿些硃砂和黃表紙。”

看店的是個中年男人,聽到裴寂的喊聲,忙從櫃架上拿出一盒硃砂和一沓黃表紙:“承惠500元。”

白靜四處打量的目光突然一凝,她偷偷瞥了一眼裴寂,這禿子一天才賺了450元。

她扯了扯裴寂的袖子,怕這時候說不買,店家會把他們轟出去。

裴寂面不改色地拿起那盒硃砂和半打黃紙,問老闆:“這些賣不賣?”

老闆估計也看出裴寂兜裡錢不夠,他打量了裴寂一眼。

光禿禿的腦袋,破舊的道袍,怎麼看怎麼奇怪,不會是從哪來的騙子吧?

他謹慎地慢慢收回那半打黃表紙:“400元。”

白靜總覺得這老闆坑他們,什麼破材料這麼貴,以前玄天門內有那麼多硃砂黃紙,從來沒聽說還要花錢買的。但現在裴寂沒說話,她也不敢隨意插嘴。

裴寂拿出布包,從一堆十元,二十元的紙幣裡數出400元遞給老闆:“謝謝店家。”

紙紮鋪老闆為數不多的良心突然刺痛了一下,看著眼前這打“血汗錢”,有種他自已才是騙子的錯覺。

他撓了撓頭,又在塑膠袋裡裝了根最便宜的毛筆:“這個算搭頭,不收你錢。”

裴寂“......謝謝你。”

大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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