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誡寺裡,一位濃眉大眼、面龐俊秀的年輕僧人正在抄寫經文。

一位穿著素衣的女施主快步走進禪院。

女施主剛到二八的年紀,明眸善睞,顧盼生輝。

她一踏進禪院,彷彿禪院中萬物回春,又如開滿夏花。

“善存師傅,您看看我抄的這卷《佛說十善業道經》怎麼樣”走到善存的禪房門口,年輕的女施主放慢腳步,在禪房門外,將一卷手抄佛經畢恭畢敬地遞給了善存。

“阿彌陀佛,夏花施主,多謝你這份善心。”

原來這女施主就叫夏花,正如她給這禪院帶來的明媚一般。

佛經經卷都會用於傳法,一點馬虎不得。

善存接過佛經,開啟細看:字跡娟秀,抄寫工整,且一字一句皆無錯漏,足以證明夏花的認真與虔誠。

善存一字一句看完整卷的佛經,在佛經的最後,絹紙似乎還透印出背面的內容。

善存把佛經翻到背面,背面印著一行詩:

{日月長相望,

宛轉不離心。

見君行坐處,

一似火燒身。}*

善存抬起頭再看那夏花,她的眼中分明有火,

卻只是百般柔情之火,不焚物,卻焚身。

原來她的認真和虔誠,不止對佛,也對人。

善存望著夏花,面上沒有動情,也沒有惱怒,甚至沒有對佛經之後的這首情詩做任何的處置。

只是將這卷佛經與其他善人捐來的抄經一樣,仔仔細細的收好,放置在桌上。

與對其他善人一樣,善存微笑著朝夏花雙手合十行作揖禮:“善哉,施主費心了——”

只是多加了一句“——施主著相了。”

夏花站在那裡搖晃了下,對善存師傅行了一個禮,然後轉身離開,不讓善存看見她有淚水掉下。

禪院的春天和夏天都已離去,善存接連抄錯了三個字。

……

且不說十誡寺裡的愛慕與堅守,看看十誡寺的房頂:

夕陽的餘暉下,兩道黑衣身影在十誡寺的禪院房頂上一追一逃,他們輕功高絕,絲毫沒有被禪院裡的僧人們察覺。

前面逃著的,是一個穿著黑衣的女子,身材嬌小玲瓏,輕盈矯健地像一隻黑貓,輕輕一跳就可以竄出丈遠,接著身一躬、手往下,四肢落地無聲,連一片瓦都不會碰掉;

她的輕功以騰躍為主,身子落下蜷曲的一剎那,腰肢又像弓一般開啟,再次躍出丈遠,兩三下就越過了大禪院的東側的長屋頂;

後追的那個黑影的輕功以飛簷走壁為主,高大精幹的身軀也身穿黑色勁裝,還帶著黑色面罩頭盔和披風,腳在屋簷、牆壁上點一點,整個人就如同黑色的疾風一般飛出;

他身穿的披風不但沒有成為輕功的阻礙,反而在他騰空之時會隨著雙臂開啟,幫助他在空中滑翔,像一隻巨大的黑色蝙蝠翻飛在空中。

“嘻嘻”,銀鈴般的笑聲響起在十誡寺的大禪院房頂。

前面的黑影從房頂掠過,嫵媚而又清脆的聲音響起:“呦,這天還沒黑呢,怎麼就見著蝙蝠飛出來了哦?”

她從大禪院的頂上跳下,落在旁邊低矮的唸佛堂房頂,同樣沒有發出多少聲響,裡面晚課唸經的僧人們都沒有絲毫的察覺;

然後她在房頂上緊踩幾步,又是輕盈縱身一跳,同時手裡軟鞭一揮,鞭梢直接攀上了旁邊高大的大雄寶殿的屋簷,她用力一拉,一躍身就跳了上去。

西邊的日頭半落,晚霞將半片天空都映照成橘紅色。

“蝙蝠本來就是傍晚飛出的,這都不知道嗎?飛天貓!”,伴隨著低沉的聲音,緊跟其後的黑色身影也揮手扔出個飛虎爪,披風一展就“飛”上了大雄寶殿的屋頂。

若有旁人聽到這聲,便會驚覺,前面逃的那一位居然是江湖上有名的飛賊,飛天貓!

而後面追的那一位,恐怕就是這歌潭城內最有名的俠客,蝙蝠大俠。

有人傳說,蝙蝠大俠真身其實是十誡寺的某位高僧。

第一,因為蝙蝠大俠的輕功套路跟百年前縱橫西域的“蝙蝠老魔”類似,而“蝙蝠老魔”在百年前最後失蹤的地點,就是初建的十誡寺;

有人說當年蝙蝠老魔被十誡寺初代高僧送去往生,也有人說被十誡寺高僧點化,從此放下屠刀、皈依佛門,所以他的內功心法和輕功秘籍很可能都失落在了十誡寺。

第二,因為蝙蝠大俠不殺生,每次都是將作惡者制伏或者打傷後送去鄉勇那裡,鄉勇自然會和都護府商議怎麼處置那些作惡者;

在江湖上行走,卻不殺生,這明顯是在秉持戒律。

但是有好事者統計算過十誡寺的每位僧人,特別是每年一次的曬佛節,每一位僧人都要出席,在不缺任何一位僧人的情況下,蝙蝠大俠依然在歌潭城裡行俠仗義、劫富濟貧。

而那位黑衣女賊飛天貓,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輕功高手,來歷不明,善使軟鞭;

她劫富而不濟貧,專喜歡漂亮的珠寶,這習性與她窈窕玲瓏的外形也是絕配,像是一隻華貴的賊貓,所以人送諢號“飛天貓”。

……

“飛天貓!我知你不是十惡不赦之輩,為何要來盜取天語琉璃珠?”蝙蝠大俠像一道黑色的狂風,在後面緊追不捨,厲聲問道。

飛天貓又是輕輕的幾個騰躍,已經越過了整個大雄寶殿的屋頂,最後劃過一道漂亮的曲線跳落到寺院邊上的寮房。

“呦~”,飛天貓拉了個長音,那慵懶的嗓音正像一隻狸貓:“你這就知道我啦?我就是想看看這天語琉璃珠漂不漂亮,這也算違背漢邦法令嗎?再說了,我這都還沒得手就被你發現了,至於追我這麼久嗎?”

飛天貓索性在寮房頂上站定,戴著黑色眼罩,仰頭朝著大雄寶殿的頂簷。

蝙蝠大俠也沒有繼續追擊,而是站在大雄寶殿屋頂上,居高臨下:“是誰僱你的?今後別打琉璃珠的主意了,如果琉璃珠真的包含有至尊的功法,流落到惡人手中,將會為整個江湖帶來浩劫,甚至會危及到民生。”

“哼!”飛天貓捋了捋自已垂在腦後的辮子:“至尊功法?都是老和尚騙人的吧,真有什麼功法,老和尚們早就去練了。

還用放在舍利塔裡?”

——————

天語琉璃珠,最開始被牧民在草原上撿到,牧民發現握著琉璃珠的人耳中會響起不知名的聲音,心中也會閃過無數千奇百怪的畫面。

無人能夠聽懂、看懂那些聲音和畫面是什麼,牧民以為是魔物,便用盒子裝了送到十誡寺來,希望這西域第一大寺能夠鎮壓魔物。

其實十誡寺的高僧也不知道這琉璃珠到底是什麼東西,只知道這個能讓人聽到、看到奇怪東西的珠子是個奇物,很像是佛經裡所說的“芥子須彌”。

於是十誡寺的高僧就將天語琉璃珠放進了十誡寺的九層舍利塔中,與歷代高僧的舍利子一起儲存。

這時候江湖中的傳聞已經四散流走了,有人說那裡面有一套至尊的神功,只要領悟了神功,便可以天下無敵。

各種傳聞越傳越離譜,就引來了黑白兩道的各種覬覦,今日連飛天貓這樣的一流高手飛賊都來了,如果不是有蝙蝠大俠,今天可能真的會被她得手。

——————

蝙蝠大俠:“我在塔裡見過琉璃珠,也見過琉璃珠的神異之處,在十誡寺高僧們弄清楚琉璃珠的名堂之前,決不能讓它流入居心叵測的人手裡。”

飛天貓聽到後不以為然的眨眨眼:“那又怎麼樣,江湖之上,自然是誰出價高我就給誰取貨。你還能一直守著這十誡寺不成?我剛才進城的時候,可是看見餘家三兇了。”

“什麼?餘家三兇?他們去了哪裡?”

見飛天貓只是瞪著嫵媚的雙眼,蝙蝠大俠:“廢話少說,這邊什麼價?”

一聽到這個,飛天貓的雙眼頓時笑得彎起來,像兩輪新月:“嗨呦~就知道你有錢了,這次是掮人找我的,不過據我的打探,背後應該是‘梟’的人,他們出六十個。”

——————

“梟”,江湖上有名的殺手組織,主要活動區域在西域到陽關,甚至到關內部分。但從不涉及到中原。

能請得起飛天貓的價錢,肯定是六十錠金子。

——————

“我給一百二,明天辰時,老地方取。不光這一單,以後十誡寺的地盤你不也要再踏足。”

“還連著今後?有些過了吧?”

“一百八。”

“嚯,善人大氣啊!”,飛天貓的眼睛從新月笑成了貓一樣的眯縫,用很快的速度說道:“我發誓今後永遠不來十誡寺‘做活’。

另外餘家三兇的目標是城東李四老爺家,城東恩子衚衕那。

他們提前半個月就託人踩點,我探出他們今晚動手,所以趁這光景來了十誡寺,原以為你也知道餘家三兇的事,會去城東呢。”

“哼”大雄寶殿的屋頂上已經沒了人影。

飛天貓也笑著收起自已的軟鞭,一個騰躍翻出世界寺的院牆,幾拐之後就沒了身影。

她和蝙蝠大俠也是“老相識”了,彼此都是輕功的高手。

她的輕功源自五禽戲中的虎形,但是她的師父只取虎形的輕盈靈活之後就變成了狸貓形,而她青出於藍,將這份輕功練到了江湖一流的頂級,距離宗師只有一線之隔;

蝙蝠大俠的輕功比她強一線,因為有內功心法的支撐,已經到了宗師境界;

她是江湖大盜,他是江湖大俠,這“蝙蝠捉貓”的遊戲也進行過好幾輪了,在輕功上蝙蝠大俠也奈何不了她;

只是這蝙蝠大俠不知哪來的那麼多錢財,而且很大方,有時候會出錢財直接收買她,讓她放棄某一單活計。

既然蝙蝠大俠說了數,那麼在明天兩人約好的“老地方”,肯定是能拿到一百八十錠金子的,這比那主家出的銀錢的四倍還多。

沒錯,那主家其實出的價錢是四十,而且主家透過掮人預先付的十五錠照樣落入自已腰包,要想找自已算賬?追得上“飛天貓”再說吧。

……

夜色中,蝙蝠大俠一路在屋頂上疾行,時不時展開披風滑翔前進,趕到城東恩子衚衕的時候,已經看到一戶人家裡正有人在廝殺,但等他如風般衝來過去,那院裡已經是塵埃落定、三死一傷。

勝的那人似乎是李家請來的護院,蝙蝠大俠見狀連忙躲進一家屋頂上的陰影裡。

……

廝殺的時候,有人眼中帶戾氣,有人眼中帶殺氣。

而這個人……

蝙蝠大俠韋布站在房頂的陰影之中,居高臨下望著李家宅院裡那個拳頭上還在滴血的男人。

那個男人殺人的時候,眼中沒有憤怒、沒有興奮也沒有憐憫,更沒有兇戾,什麼氣都沒有。

就像是一位登峰造極的石匠,一旦拿起鑿子,眼中就只有他的石雕。

他出拳快的離譜,兇名在外的快刀手,居然在揮刀下斬的時候被他擊在刀的側面打折了刀。

他的拳強的離譜,出手就有命歸西,人的血、肉、骨,在他手下似乎比糖塊還要脆。

他出手準的離譜,殺人不用第二招,人命就是他的石雕,人可隨意鑿減,命則不入他眼。

——————

李四老爺的宅院,百戰和老七打扮成家丁,埋伏了整整六天,才等到餘家三兇,也叫餘家斬手三兄弟。

李四老爺家不是那種大豪富,但也小有財產。

所以餘家斬手三兄弟盯上了李四老爺家:他們家沒有僱太多的家丁,能打的又年輕的,加起來不超過兩個。

餘家三兄弟是西域道上的慣匪,據說是從他們老爹那裡學了一套使用快刀的刀法。

後來這三兄弟就成了殺人越貨的土匪,偶爾還會來到歌潭城打個秋風。

他們的刀很快。

廝殺的時候,人的手拿著兵器總是處在最前面。

這三兄弟的快刀刀法,專斬別人拿兵器的手,砍斷了別人的手,對方就只有死路一條。

只是他們三兄弟的匪幫始終只有他們三個人,不加其他人,也沒減過人。

所以打探訊息就得僱道上的別人去,於是他們盯上李家宅院的訊息就不知道從哪個環節洩露了出去。

知道訊息的李家人連忙找到仙桃居,出錢僱傭他們的刀客做保鏢。

羅師傅看百戰不是撈偏門的人。

再加上斬手三兄弟只有三個,正適合百戰這樣手上點子夠硬的人出一趟。

於是就叫老七帶著百戰兩個人去到了李家宅院。

百戰和老七在李家生活了六天,第六天的晚上,宅院各處熄燈後,大門就轟的一聲被踹開。

餘家三兄弟輕功不行,他們向來是橫衝直撞,跟他們的刀一樣,直來直往。

剛砍翻了前院的看門老頭,餘家三兄弟就迎頭遇上了蒙著面的百戰。

——————

仙桃居人少勢小,所以甭管是黑活還是白活,一律蒙面。

根據道上的規矩,蒙著面,就不再是他平常的身份了,就算認出來,也要裝作認不出。

有恩怨,就在他蒙著面的時候解決,想在事後報復,那就是壞了規矩。

當然,你報復的時候也蒙著面,那就沒壞規矩,因為那不是你平常的身份。

餘家老二習慣斬別人握著的武器的手,結果今天遇上個空手纏著幾片破布就衝過來的。

餘家老二往前邁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剛到刀尖夠到的時候就一刀劈出,在黑夜裡只見他手動,刀光甚至快到看不見;

而且一寸長,一寸強,這時候你拳法再強,距離不夠也打不到別人。

但是以往後發先至的快刀,今天被別人後發先至了,千鈞一髮之際百戰腳步一停,掌鋒往前一揮……

就像一個大孩子一巴掌將一個小孩子手裡的糖塊打掉那樣,百戰往前一揮手、恰到好處的一掌劈過去直接打斷了餘家老二斬下的刀。

緊接著欺身一拳,餘家老二的眼珠連同眼眶骨直接被打碎飛了出去,百戰順勢曲肘一個肘擊,餘家老二的身體直接飛向餘家老大。

餘家老大知道自已兄弟活不了了,直接朝前就是兩記快刀:一刀開了老二的身體,另一刀從劈開的身體之中直接穿出,斬向百戰。

餘家老三此時已經竄到了百戰身邊,頭一低,一道刀光自下而上斬來。

“噹”的一聲,一條鐵釺從百戰左手的袖子裡飛出,打歪了餘家老三的刀。

同時一閃身的百戰已經一拳直接砸在餘家老大的臉上;

餘家老大的鼻樑骨直接被打進了腦裡,面上噴著血倒後死去,既然是兩刀,兩刀之間就有銜接,第二刀起手的時候百戰的拳就正印在他的臉上。

百戰的拳法幾乎沒有銜接,出拳的右手直接化拳為掌,轉身就劈向餘家老三的額頭。

原本因為刀被打偏而低著身子的餘家老三還沒有下個動作就被一掌拍在頭上,往後一步坐在地上,七竅冒出血來,刀再也沒機會正過來,整個人軟著往後倒去。

鮮血順著百戰的拳頭一滴滴落下,他仰望著對面房頂上漆黑一片的陰影。

百戰的視力好的出奇,他能看到陰影之中,一個戴著面具穿著披風的人也在居高臨下望著他。

過了片刻,李家的人才來到前院,看地下的屍體才知道刀客已經被解決了。

“多,多謝兩位師傅。”李家的人站在離百戰好幾步遠的地方向百戰道謝,不敢邁入前院。

老七一拱手:“客氣了幾位,知道我們辦事可靠就行,我們辦事,你們放心。

趕快,趕快把門房老伯抬去醫館,看有沒有救!”

百戰也朝著李家人點點頭,再朝上望去,陰影裡的人已不在,他手一抖,左手的鐵釺又收回了衣袖裡。

{“日月長相望,宛轉不離心。見君行坐處,一似火燒身。”:被人提在敦煌文書《受十誡文》的背面,現存大英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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