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迦珥羅斯開口戳破了卡姆拉的天真，“成為上尉又怎麼樣，卡姆拉上尉，你敢擔保，他們的待遇和地位會改變嗎？”
不一樣會被軍部派遣去執行各種各樣的任務，甚至連死後屍體都不會被軍部回收，只會留在死去的地方，屍骨和過去直至被時間消磨殆盡。
“卡姆拉，我知道你的想法。”迦珥羅斯在宇宙裡流浪這麼多年，早就看清楚了這些彎彎繞繞的東西，“利用和傷害應該坦坦蕩蕩的承認，而不是虛偽的給予他們不需要的名譽、身份。”
聯邦高層們都覺得萊裡莫姆族造的孽應該由這些試驗品承擔，軍部出身的卡姆拉自然也是這種想法。他們不允許聯邦的軍人們因為某一個種族的私慾而受到傷害進而喪失生命，更不能允許遭受迫害的無辜星球因此被廢棄甚至因為危險性而毀滅。
試驗品無辜，聯邦宇宙的星球以及被迫害的聯邦公民們更無辜。
軍部利用這些大批次製造的試驗品去清理復原星球這點無可厚非，用這些試驗品進行人體實驗、執行危險任務也可以。
他們生而有罪，他們可以被像耗材一樣的使用。
但是他們不能被虛偽的套箍上名譽的金箍，從此成為某種象徵意義進行洗腦。
他們是從法律上來說沒有人權和尊嚴，可是從個體上來說，他們和聯邦公民沒有區別。
可以利用、看不起甚至是鄙棄，但是不可以虛偽的給予名譽的桂冠，將傷害利用包裹成洗腦的蜜糖，誘哄這些耗材吃下。
然後對外宣佈，他們是與所有人平等的擁有名譽和權力以及自身尊嚴的假話。
卡姆拉不說話了。
這場訓練不只是訓練耐受力和鍛鍊戰鬥技巧等，更重要的是極限力的鍛鍊。
迦珥羅斯看著訓練場裡搏鬥廝殺的墨爾厄里斯，根據醫療系統的資料呈現，以及新一輪安排，為其制定新的訓練計劃。
萊比阿娜爾下班回家，看到的就是失蹤一個月之久的迦珥羅斯直挺挺的站在監控室，他的面前懸浮著很多面虛擬螢幕。
“你忙完了？”萊比阿娜爾毫不在意自已的形象，一邊取下袖口和領帶，一邊走到一旁坐下。
迦珥羅斯沒有回頭，點了點頭。
不經意瞟到墨爾厄里斯拳打蟲族時的準備動作，萊比阿娜爾忍不住笑了，她說：“墨厄這個起手式動作跟你一模一樣。”
左側身，雙拳平行X狀護胸。
不過這確實是一個無趣的問題，墨爾厄里斯是他教養撫育長大的孩子，格鬥技巧這些習慣性的行為肯定會複製迦珥羅斯。
萊比阿娜爾仰頭看著自已面前的迦珥羅斯，高大的擋住了面前的一切，影子拉伸的很長。
她說，“墨爾的測試成績出來了，你是不是應該抓一下她的文化課？連字都不認識幾個，你讓她未來當個文盲啊？”
整理資料的手一頓，迦珥羅斯僵硬的抬起頭，扭頭看向身旁的萊比阿娜爾，“你剛剛說什麼？”
“墨爾文化課成績不行，不會寫字就算了，連常用字元都不認識。”萊比阿娜爾一想起這件事就皺眉，“不但不認識字元，很多常識性的知識儲備也沒有。”
比如性別認知，角色、身份資訊、歸屬認同、死亡與生命等，都是聯邦公民在幼崽時期必須學習的常識性知識。
因為大宇宙時代，全民教育早已普及。
科技的發達和文明的複雜程度，以及幼崽生長週期普遍漫長，平均成年歲數達四十歲。
導致課程的延伸和普及貫穿全體公民，每一位聯邦公民都必須修滿十二年基礎教育、八年中等教育以及六年的高等教育。
如果願意繼續修學，可以申請接下來為期八年的大學教育。
當然如果有天賦和需求，還可以進一步學習。比如申請學士位就讀，就類似於地球人的本碩連讀。
因為其特殊性，前面的十二年基礎教育基本是學習自已的種族特性、星球歷史和種族文化。
然後學習逐漸輻射至聯邦的建立歷程等，簡單來說就是種族歸屬和聯邦認同感的，種族家庭式教育。
難以想象，全民普及高等教育的情況下，居然會有文盲。
就算文化水平不高，也不可能有聯邦公民不認識字的情況下——墨爾厄里斯。
作為一個確確實實不認識字，且被聯邦最有名的家族，曾經最有前途的軍部雙星之一撫育長大的孩子，這個確實是很讓人頭疼的現實。
迦珥羅斯點開萊比阿娜爾之前傳送給他的檔案，“……我以為萊裡莫姆族有教導她文化類的知識。”
所以理所應當，只負責傳授她的戰鬥能力和關心照顧她的身心健康。
萊比阿娜爾沉默了，說實話在墨爾厄里斯上次任務結束到這次考試成績出來之前，她也是這麼認為的。
再不濟，這些年墨爾厄里斯身邊還有迦珥羅斯，以及軍部的軍官，甚至是其他的試驗品，總會有人教她。
但直到前幾天筆測，他們才發現，她不會寫字、聽不懂大部分日常口語化詞彙的表達含義、不理解暗示性任務編碼等就算了，她甚至連官方宇宙通用文字都不認識幾個。
誰能想到，軍部雙星之一的萊耶斯特萊恩.鉑緹希雲特親口承認的女兒，由軍部雙星之一的迦珥羅斯.西比亞姆親自撫育教養長大的。
被無數不知內情的聯邦公民，以及內部知情人員看作是文武雙全，有望繼承母業，延續家族榮光的存在。
實際上卻是一個文盲，這個現實更讓人覺得是在開玩笑。
萊比阿娜爾也不能接受，她一直視墨爾厄里斯是會打破命運，繼承延續姐姐的榮耀和未來的孩子。
所以從未乾涉過鉑緹希雲特指定墨爾厄里斯教養撫育者迦珥羅斯對孩子的教育，包括軍部強制讓年僅四歲的墨爾厄里斯參與各種危險任務。
在迦珥羅斯表示“贊同”之後，也只是盡全力為墨爾厄里斯的生命安全做後勤保障。
她以為這個孩子表現出的不通人性，是因為被剝奪情感和摧毀人格導致的未開蒙。
結果其實是身為長輩的她的不參與不干涉，以及身為撫育者的迦珥羅斯的忽略嗎？
萊比阿娜爾想著想著就有點崩潰：“所以這些年除了戰鬥技巧，你還教了她些什麼啊？”
迦珥羅斯對此表示沉默。
撫育墨爾厄里斯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情，尤其還是由一個其他種族生命撫育長大。
殘缺的孩子不會自我表達，意識不到自已的各種情況，處於一種被虛空隔離包裹的狀態。
迦珥羅斯是不需要進食的種族，在一開始撫育墨爾厄里斯的時候，他下意識忽略了這個問題。
導致這個不會說話的幼崽，在無水無食物無其他元素物質補充的情況下，高強度訓練十四天之後，暈厥昏迷送進搶救室，在特護室檢養了半個月。
迦珥羅斯也被萊比阿娜爾和鉑緹希雲特，專門給孩子配備的醫療團隊罵了半個月。
自這次之後，迦珥羅斯才意識到，這個孩子雖然被萊裡莫姆族冠以“武器”的稱呼，擁有很多其他生命種族的能力，但其本質還是碳基生命，是存在漫長成長週期的人類幼崽。
負責任的迦珥羅斯主動向醫療隊要來了幼崽的身體資料資料，連結了醫療團隊之後在幼崽身上的醫療檢測系統。
根據幼崽的身體情況制定相關訓練計劃，以及投餵養護計劃。
大齡男光棍就這麼開始了他磕磕絆絆的養孩子之路。
普通人類幼崽尚且需要大量資料和時間耐心才能撫育長大，特殊的人類幼崽更需要消耗大量時間和精力才能勉強撫育長大。
與其說這些年是迦珥羅斯在教墨爾厄里斯，更像是迦珥羅斯在學習如何撫育和關心孩子。
大量的精力和時間被觀察照顧幼崽以及實戰訓練奪走，後期幼崽被軍部帶走執行任務，一送回就要根據下一次任務情況制定新的訓練和調養幼崽身體狀況。
“那……你教過她說話嗎？”萊比阿娜爾突然想起來這件事，她這些年來就沒有聽過墨爾厄里斯說話。
迦珥羅斯再次沉默，但他知道墨爾厄里斯聽得懂他的指令。雖然可能跟她佩戴的特殊翻譯器有關係。
翻譯器是個好東西。
宇宙這麼大，種族這麼多，就算聯邦選擇了官方用語，但很多種族並不是依靠發出聲音而交流，再加上無時無刻有新的文明種族加入聯邦。
以至於基本現在的人類都隨身配備翻譯器和智慧晶片，方便交流和學習。
這孩子不但是個文盲，可能還不會說話。畢竟沒人教她，就算曾經會，這麼多年不說話怕是也退化至消失了。
迦珥羅斯看著訓練室裡的墨爾厄里斯：“你是怎麼突然想起來要測試她的文化程度的？”
總不能是因為軍部要給他們這些存活的試驗品下放名譽的緣故吧？
萊比阿娜爾這才想起來要告訴迦珥羅斯關於厄爾莫里斯身上發生的事情，但她隱瞞了關於迦珥羅斯未來的事情。
只簡單地說了厄爾莫里斯為了讓墨爾厄里斯擁有感情，私下和科技部的那些瘋子合作。
不然他一個被家族嚴格培養和觀察的幼崽，是怎麼得到那些試驗器材。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將墨爾厄里斯從萊比阿娜爾專門為其打造的房子裡帶走。
沒有外界幫助誰信。
突然想起要測試墨爾厄里斯的文化程度，也是想看看這孩子缺少多少常識知識，然後學習一下常識，加固一下其他的文化知識。比如，被帶走了要記得給大人發一下訊息——她平時都不說話。
哪知道發現了她是個連筆都不會握，大字不識一個，甚至還不會說話的文盲。
難怪被她拐走了，卻連點訊息都沒有傳送到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