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了無數隕石群和混亂星雲之後,駱長亭和厄爾莫里斯終於抵達了卡切莉亞堤星系一顆宜居的旅遊星上面。

由於一具身體兩個靈魂一個系統,確實很不方便。所以厄爾莫里斯主動聯絡星盜,加上系統A違規私下提供的基因樣本,為駱長亭克隆出了一具新的身體,最後再由系統A將駱長亭的靈魂投放進這具身體裡面。

身體資訊憑證終端這些,當然還是花重金讓星盜們搞得黑戶。

至此,厄爾莫里斯和駱長亭徹底分離。

因為地球人的基因實在是太弱了,加上不可能真的完全提供,在這個時代已經確認滅亡的種族基因。系統A還不至於愚蠢到真的提供一模一樣的基因,露出這樣大一個破綻讓自已被調查。

所以系統A提供的基因樣本里面駱長亭原本基因只佔一小部分,剩下的基因則融合了這個時代一個比較常見且和人類基因相似度較高的,植物種族的基因。

看著自已一頭綠色的頭髮,駱長亭想起來一個風靡了他整個人生的老梗——“我想把這玩意染成綠的”,他這不是染的,他這天生的。

“我說。”駱長亭看著鏡子裡綠色頭髮眼睛,以及棕色面板的自已,扭頭看向站在身旁憋笑的倆人,“既然你們有把意識投傳到另一具身體的科技 為什麼不把墨爾的意識投傳到一具健康的身體上面呢?”

厄爾莫里斯不笑了,他若有所思的看著駱長亭,卻給出了否定的答案,“如果你指的是靈魂誕生於記憶,將記憶解析錄刻投傳到新的載體上面,這是可行的。但是這樣會出現一個悖論——數值悖論。”

厄爾莫里斯簡單的講述了這種悖論,有點像羅素悖論+祖父悖論+忒修斯之船悖論的集合。

更重要的是,如果真的進行投傳同頻記憶,而被投傳的一方還活著,就會侵犯違背聯邦公民的獨立權和人格權。

這種技術說實話很早以前就已經研發成熟了,但並不是擁有了一個人的記憶就能成為這個人。

無數的資料和實驗都證明了靈魂的特殊性,數值高度重合的情況下也會出現小機率的變動,這一點變動會導致主體觀察者與複製觀測體走向完全不同的結果。

駱長亭懵了,“那你們要求的還多哎。”

照他們這樣要求,那輪迴轉世不就是主體觀察者和複製體的情況了嗎?擁有完整記憶和經歷都不認為是本人,都重新輪迴了,就更不能是本人了吧?

厄爾莫里斯解釋說:“靈魂是獨一無二的。記憶不能代表靈魂。”

大宇宙時代看的從來就不是什麼身份地位,權貴名譽,看的更多的是一個人的見識、談吐、道德以及學識等內在的東西。簡單來說,解決溫飽健康等最基礎的問題之後,在這種近乎烏托邦的社會環境下,更追求精神層面的共鳴同頻。

簡稱就是要完整的靈魂而非承載靈魂的肉身。

駱長亭似懂非懂,他不太理解這種概念。如果按照他的想法來,或許他會選擇將墨爾厄里斯的意識投傳到一具,由她自已的基因重新培育的新的克隆載體。

如果厄爾莫里斯需要原本的妹妹,那就將投傳意識而生的克隆體作為犧牲的耗材,用她的犧牲去換取撫育者迦珥羅斯的生。

如果厄爾莫里斯想要的是一個完整的的妹妹,那就讓墨爾厄里斯走上他制定的那條路,讓投傳意識的克隆體成為新的墨爾厄里斯,代替她繼續在這個世界活下去。

反正,只要“墨爾厄里斯”這個符號的代表者活著,那麼不管靈魂還是不是本尊,只要這個符號代表的存在還活著就好了啊。

駱長亭撫摸著這張與自已一模一樣的臉,除了種族不一樣,和原本的他自已沒什麼區別,都只是靈魂和載體的關係。

他從不認為靈魂的獨特性可以決定符號的象徵含義。

厄爾莫里斯收到來自萊比阿娜爾阿姨的訊息時,只單純的以為是她們跟他分享一些關於墨厄或者是母親的訊息,卻不料得到了一個難以想象的事實結果。

駱長亭湊過來看完訊息,震驚的手上買的沙果冰淇淋都掉地上了,“我說怎麼沒聽過你妹妹說話,原來壓根沒有人教過她啊?!”

難以想象,就連是駱長亭這個處於文明程序較低,且基礎文化尚未全面普及的地球人都不能想象。

在這個處於地球人理想裡的烏托邦聯邦時代,居然會有不認識字的文盲。

“那墨爾平時不訓練的時候,做什麼打發時間?”駱長亭在厄爾莫里斯打跨超星系團影片的時候湊上去,因為這具身體生長速度很慢慢,又是按照駱長亭的歲數具體生長的。

所以其實挺矮的,只到厄爾莫里斯的肩膀,所以從影片來看,他像個小孩子一樣。

因為厄爾莫里斯有提前跟他們交流,所以他們知道駱長亭從厄爾莫里斯的身體裡出來這件事情。

倒也不是很驚訝突然出現的陌生人。

萊比阿娜爾聞言扭頭看向了迦珥羅斯,她對於雙生子,瞭解和干涉更多的是厄爾莫里斯,墨爾厄里斯一直是由她的撫育者教養管理的。

迦珥羅斯想了想,很誠實的說:“她的訓練日程很滿,基本沒有私人時間。包括任務執行。”

他作為墨爾厄里斯的撫育者,兼具監護人,是有權利跟隨墨爾厄里斯前往任務執行星球,參與照顧幼崽的日常起居等,不涉及任務機密的事情的。

不管是任務的執行還是日常,墨爾厄里斯大量時間都消耗在訓練和戰鬥方面,這就導致她的私人時間非常有限,除去睡覺可以說是沒有所謂的“私人時間”。

這也是為什麼這麼多年了,她還是個文盲的緣故主要原因之一?

“那說話呢?”駱長亭繼續發出他的疑惑,他對墨爾厄里斯的關注本身就很高,現在就更高了,“這麼多年了,你們不跟她說話的嗎?”

萊比阿娜爾訕訕的說,“我以為她不喜歡說話。”

迦珥羅斯倒是理由充分,“我一般能懂她的想法和需求。”

駱長亭扭頭看向身旁的厄爾莫里斯。

厄爾莫里斯攤手:“……我們有心靈感應。”

卡姆拉也因為跟墨爾厄里斯共過事所以被拉進來參與這個話題,對此,他表示:“每天都忙著做任務,做完就得抓緊時間吃飯睡覺,哪有時間閒聊。”

而軍部只需要她完成任務。其他組隊的試驗品因為任務危險的程度過高,通常也活不過一天。

總而言之,她的生活完全不需要對話的。

駱長亭若有所思,最後得出結論,“你們養寵物呢?”

駱長亭因為說實話被踢出聊天。

因為有了獨立的身體,所以駱長亭也連帶被踢出了萊耶斯特萊恩家的家族群聊。

不過比起參與他們的聊天,駱長亭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駱長亭喊了一聲,“A。”

系統A應聲而出:“什麼事?”

駱長亭:“假設以我們所在的世界線為主世界,基於這個前提下,那應該也有很多平行世界對吧?”

系統A挑眉,“對。”

駱長亭扣著自已的大拇指,“世界是可以相互影響的,我一直都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

“穿越平行時空嗎?”系統A說,“還是將記憶錄刻,投傳到平行時空的自已或他人身上,讓他們走出一條新的路?”

駱長亭低下頭,他說:“不是。我想問的是,平行時空是會相互影響的對嗎?”

系統A微微一愣,旋即展露出一個鼓勵的微信,“是的,平行世界無時無刻不在分裂以及互相影響。”

“……厄爾莫里斯說,靈魂是獨一無二的。”心口像是被巨石擠壓,眼前甚至出現了窒息時會產生的白暈,一些無碎片意義的碎片畫面閃過他的眼前。

那是一片荒山上生長的蘆葦叢,紮根於傾斜的泥沙,雪白的蘆葦花,微黃的大葉片與削瘦的蘆杆。

在黑夜裡,如一群匍匐著的,求神的信徒。

更像被壓迫著跪地彎腰,卻依然為了追求什麼他不懂的東西,而拼命的吶喊和向上伸出的手。

以及熊熊燃燒的烈火中,拽著他往前走的,枯焦的背影。

“……不,我想問的是。”駱長亭猛然一扭頭,綠色的髮絲遮住他的眉眼,“如果註定要被犧牲,你覺得,需要教授她為人的智慧嗎?”

系統A有些失望的看著躲避問題的駱長亭,祂的目光轉向在商討的厄爾莫里斯幾人,不需要特意的傾聽也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

祂伸出手,撫摸駱長亭的頭頂,“我不建議這樣做。”

尤其是將靈魂販賣給系統之後,還將人類的智慧以及不需要的人類常識灌輸給一位,錯過了最佳建立精神世界時期的“武器”。

系統A看著駱長亭,看著厄爾莫里斯,看著虛擬螢幕裡面的萊比阿娜爾,迦珥羅斯以及熱衷參與進話題的卡姆拉。

他垂眸,露出一個溫寧的笑容。

多麼傲慢的人類,裁決同族的命運也如此自私。

“為什麼?”可笑的,淺薄的發出了疑惑了。

系統A撫摸著駱長亭的發頂,祂說:“生物轉變系統,是生命形式的轉化。那麼生命表現的本能形式將被剝奪,作為最原初的能量,轉化成系統。”

即,失去作為生命的全部記憶以及所謂的本能,成為一團能量罷了。

駱長亭聽不太懂,系統A總是這樣說些謎語給他聽,“什麼意思?”

“很簡單的一個概念。”系統A笑的很溫柔,“生物基礎的表現形式是感情的產生,是鐫刻入基因的,甚至是靈魂的本能。這種本能,等同於系統的判斷計算、資料的整合,是天生的。”

克羅託瑪星是一顆荒涼的,被遺忘的星球。

地處偏僻,資源產量偏少,土地也很貧瘠。

很多年以前,這顆星球上發生過一場巨大的,不被瞭解的人為的災難。

駱長亭之所以選擇帶厄爾莫里斯來到這顆星球,是因為他從系統提供的資料裡,瞭解到這顆星球曾是鉑緹希雲特.萊耶斯特萊恩生長的星球。

在鉑緹希雲特尚未認祖歸宗,也沒有被萊裡莫姆族抓走做實驗之前,她從主星系流落到在卡切莉亞堤星系,最後在這顆偏僻的鄉下星球的孤兒院裡面,長到了八歲。

從文字裡拼湊出吉光片羽的過去。

系統A提供了座標,孤兒院的座標。

在厄爾莫里斯得知這顆星球曾是母親所生長的星球之後,任務完成度果然增長了3%。

當年的孤兒院早已被茂密的植被覆蓋,只留下一片碧綠深邃的潭水。

駱長亭和厄爾莫里斯行走在這顆星球上,注視著過往的人不曾見過的未來之境,而人為的破壞也使得他們無法窺探過往的一絲吉光片羽。

系統提供的資料裡說,在那一年,為了不留被聯邦發現並調研,萊裡莫姆族對這顆星球的某片區域使用了暗物質能源武器,摧毀了鉑緹希雲特遺留全部的生活痕跡。

“夜斐琉斯.克羅托馬。”駱長亭念出這個名字,這個附骨之疽一般纏繞鉑緹希雲特一生的名字,“真是把天時地利人和佔了個遍。”

賦予了鉑緹希雲特.克羅托馬名字,撫育了鉑緹希雲特.克羅托馬的幼年,使得她的行為模式和思維模式受他極大的影響。哪怕導致鉑緹希雲特.克羅托馬被萊裡莫姆捕捉實驗,卻還是幸運的和這所鉑緹希雲特記憶中的童年一起湮滅在了不可返回的過去。

記憶總是美化已逝去的人的,而鉑緹希雲特終身也不能擺脫夜斐琉斯的死亡的陰霾。

真是,命運的捉弄和眷顧啊。

別人是浴火重生,她是浴火而亡。

“所以當年,是個什麼情況?”駱長亭真的很好奇,這種未來的毀屍滅跡能達到何種地步,“不會和我們那裡是一套吧?”

殺人滅口毀屍滅跡什麼的,人類社會跨越萬年,不會還在用著最原初的那一套方法吧?

對此,正在錄刻資料的厄爾莫里斯開口了,他說,“解決方法是永恆的那幾套模式,不存在原初先進。”只有合適與不合適。”

系統A食指指節輕輕地叩擊著虛空,祂說:“這麼好奇的話,我現在就將當年的場景復刻投影給你們看。”

話落,以駱長亭腳下為開始,無數瑩藍色的光電網格般鋪延開來,在駱長亭和厄爾莫里斯面前,逐漸鋪築構建出當年的建築,以及,投射出當年生活在此地的人類。

就像行為方式和處事方法一樣,人類的建築跨越萬年,除去材料和搭建方式有所改變外,樣式也就那幾套不改。

原本荒蕪的草地上綠意盎然,幾個看不出種族的孩子在草地上嬉笑打鬧著。

一道指引圖示突然冒出,指引著倆人前往目標任務面前。

這也是駱長亭與鉑緹希雲特的“第一次”會面。

她就像無數街邊路過的小女孩一樣,穿著雪白的連衣裙,梳著漂亮的編髮,靜靜地坐在這片草地上。

駱長亭看看“鉑緹希雲特”,看看厄爾莫里斯,又拿出墨爾厄里斯的照片,他發出感嘆,“這就是血緣基因嗎?母子三人共用一張臉。”

厄爾莫里斯仔細想了想,他解釋說,“因為,我和墨爾算是母親的克隆體。”

是採用了鉑緹希雲特的基因,隨機合成和構建出來的試驗品。真要算,他們其實和鉑緹希雲特真還算不上親子關係,而是算無性生殖的子代關係。

“克隆人?”駱長亭震驚到瞪大了眼睛,在他的時代屬於被禁止的實驗,居然讓他在未來看見了,“等等,克隆人和提供者真要算親緣關係,那鉑緹希雲特不應該是你們倆的姐姐嗎?那你們怎麼喊媽了?”

厄爾莫里斯沉默了,他倒是猜到了一些鉑緹希雲特的打算。

過去呈現出的鉑緹希雲特與駱長亭在資料中閱讀時,那些詞彙描述和想象構建的形象不太一樣。時間確實是一件無可挽回的事情,也是被束縛的生命所不可抵抗的。

比起官方資料所簡述的、八卦論壇所誇張的、娛樂新聞所美化的、課本中帶有政治傾向的、民眾眼中所惋惜的她都不一樣。文字確實具有擴張性和想象性,可要了解一個人,並非是查閱和深讀所有關於她文字的描述所能窺探其本質的。

那個暴虐、獨裁、傲慢、冷血且值得惋惜的鉑緹希雲特,原來在幼年時期,也和平常的孩子一樣,安靜的坐在草地上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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