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旅行最終還是落下帷幕。
本應該選擇返程的船票時，駱長亭卻下意識點選了前往卡切莉亞堤星系的船票。
卡切莉亞堤星系是聯邦最偏遠廣袤貧瘠的星系之一，距離聯邦主星系索爾卡俄斯有五百萬秒差距。哪怕是交通發達的大宇宙時期，人類已經完全掌控空間傳送技術，到達卡切莉亞堤星系也需要四個月的時間。
而這個時間是根據索爾卡俄斯星系的時間換算的，因為星系星球自轉速度不一樣，加上大宇宙時期的人類已經進化到極限，因此，大部分聯邦人類都會選擇移居到主星系去生活。
能被定為主星系，索爾卡俄斯星系當然全宇宙資源最豐富的星系之一，而且全宇宙最頂尖的學府可都在主星系的……偏遠星球。在主星系很好找工作，收入也很高的。然後主星系人口流量大，找到物件和志同道合的好朋友的機會也很大。
“話說你為什麼調查卡切莉亞堤星系？”駱長亭調查這個星系是因為離開上個世界之前，元苦交給他的紙條上寫的是這個詞彙。
但厄爾莫里斯好像並沒有調查這個星系的契機和原因。
厄爾莫里斯一如既往的坐在沙發上，他像一尊石塑一樣靜默，“距離母親上一次傳送訊號的星系位置，就是卡切莉亞堤星系。”
每個星系星球的時間流速是不一樣的，這是科技無法衡越改變的，這也是為什麼大部分聯邦人類會選擇遷徙到主星系的原因——只有主星系擁有將星球公轉速度調整至一致速度的科技。
星球調整科技所消耗的資源和能量保守估計就需要消耗數十個星系的能量，所以目前為止，也只有主星系將這項科技完成。
其他星系要麼將與主星系星球自轉和公轉速度齊平或差別不大的星球當做人類適宜居住星球推薦，要麼就是安排時間差距太大的星球的人類遷徙。
當然最簡單的方法是調整時間表，按照聯邦歷和星球歷兩種甚至三種以上的日曆齊用，和駱長亭世界所使用的陰曆陽曆公曆類同。
反正現在的人類平均壽命已達六百歲，時間對於他們來說真的不算是很稀缺的資源。甚至有很多人類會選擇在年老之前死亡，因為悠長的壽命足夠使得他們走完人生的長路。
這也就是為什麼聯邦和萊耶斯特萊恩一族無法及時找到鉑緹希雲特的原因，每個星系星球的運轉時間不同，很多時候，鉑緹希雲的意識特或許已經覺醒，卻因為科技不足，或者是時間原因死亡。
對比聯邦歷，鉑緹希雲特已經逝世八年。但對於輪迴的鉑緹希雲特而言，她或許早已在時間的長河裡上下翻湧數百次數千次之久。
“先不說我的問題。”厄爾莫里斯這些天其實更多的是在梳理駱長亭的話，以及翻閱那基本小說。
“我梳理了一下你的資料。”
如果按照那位元苦所說，他們大致可以將未來線分為兩條——
第一條原著未來線。
第二條現在進行時線。
“應該不用我多說。”厄爾莫里斯只是興趣上來了整理了一下，“你和系統A先生，元苦和尤加老師已經覆盤的差不多了。我只是額外提出一些我自己的看法。”
駱長亭並不意外，論誰得知自己只是書中的人物都會去剖析自己身邊的一切。
“你有沒有發現，現在進行線裡面的女性角色往往揹負極大的痛苦，包括她們的軀體也會遭受傷痛。”
尤其是作為受膏者的元苦，無論是軀體還是精神，她所遭受的痛苦都遠不是所有人可以瞭解和感受的。
第一個是洛潸潸，母親的控制利用，舅舅的蔑視冷漠，網友的凝視討論，她雖然天生犯罪，但後期環境的影響是不可忽視的。
她的精神是壓抑扭曲，甚至是血淋淋的被撕開一道豁口。
第二個是鄭嫣然，父母的不在意、愛人的死亡、網路的惡意，她的偏激憤怒和自殘行為，都是她長久以來揹負愛人逝世的愧疚感和罪惡感的自我壓抑。
她就像西西弗斯一樣揹負著巨石往前，卻只能跪在原地沒有信仰的等待巨石碾碎。
第三個是顧莫拾，人體實驗體，固執己見傲慢的父母，思想偏激的研究人員，不正常的同類，以及欺騙她給她打下催眠的救世主角色。
她雖然陰差陽錯逃出去被正常人撫養長大，也確實瀕臨崩潰做出很多犯罪的事情。
第四個是Charon，不知名傷害，或許是情傷或許是家庭，獨自一人居住。
喜歡真情摯愛的電影卻不在乎和誰在一起，身上有很多傷痕。表面是平靜的，行為是淡漠的，心如死灰的一種自毀狀態，也是少見的自殺的女性。
第五位第六位第七位或許可以稱為一個人——許華年。
她們的情況很特殊，分為未來的周小善，現在的周善藍，過去的許華年。
但她們確實是一個人，不是精神分裂，準確來說，是自我、本我和超我的三大角色的具象化。
周善藍是自我。既對自己的認知和體驗，就像自我在本我和超我之間起到調節和協調的作用，既要滿足本我的原始衝動和慾望，又要遵循超我的道德規範和價值觀。
這也就是為什麼，她可以自由活動，遵守規則和心意，選擇去幫助駱長亭眾人，收留許遠飛的殘魂，憎恨周小善和羨慕許華年的原因。
她壓迫許華年，又間接維護周小善的存在。
同時又憎恨周小善，加強了許華年的警戒。
許華年是本我。本我是個體內心最原始、最本能的部分，它包含了所有與生俱來的衝動、慾望和激情。
遵循“快樂原則”，追求即時的滿足和快感，不受任何道德或規範的約束。在弗洛伊德的理論中，本我是個體心理結構中最底層、最基礎的部分，它構成了自我和超我的基礎。
這也就是為什麼許華年以虐殺為樂，很多時候都會為了快樂而自己破壞規則。
雖然制定了規則卻是第一個破壞的人，也沒有所謂的人類的道德和能夠約束她的存在。
她也是世界構成的基礎，周小善和周善藍能夠為之誕生的源頭基底。
周小善是超我。超我是個體內心中的道德和良知，在個體心理結構中最上層，它監督自我和本我，防止它們違反道德規範和價值觀。
這也就是為什麼，她作為虛影，既是許華年的軟肋，也是周善藍的桎梏。
她可以作為化解這兩位之間矛盾的點，也是成為兩者鬥爭的源頭，同時也是拉住這兩位，讓她們清醒的線。
所以她們相互殘殺又相互深愛，直到另外兩位被一位吞噬，徹底成為一個人。
駱長亭他們，應該是在厲鬼的精神世界裡殘殺。
因為那個所謂的囚鬼宅不可能開闢出真的空間，而且這些死去的亡魂也不可能都具備改變和創造以及維持一方空間的強大精神力。
所以這個角色的真名，應該早已被遺忘。畢竟這三個名字，周小善是筆名，周善藍是自取，許華年是小說角色名。
第八個就是墨爾厄里斯了，也是迄今為止，悽慘程度和元苦有的一比的角色。結合了前面幾位角色全部的痛苦和經歷，甚至加深了。
比私生子更卑賤的盜竊基因的雜種身份，被迫加速的成長，摧毀的自我意識，剝奪的自我人格，身體的改造，感知和情感的消失……
“男性角色遭受創傷的痛苦不是沒有，大多但也只是重複遭受女性的痛苦。”
比如穢白，女性的生育之苦。
比如秦水沉，女性的撫育之苦。
比如駱長亭，女性的處境之苦。
厄爾莫里斯說，“更多的，男性經歷的都是思想上的痛苦。”
比如他，若非思想偏執，他想必可以得到一個非常順利完美的人生。
又比如駱長亭，一直都是思想的自我壓迫和反思，卻沒有遭受更為具體的痛苦，這或許與他沒有身體有一定的關係。
包括其他的角色都是如此。
“然後就是所謂的愛情。”厄爾莫里斯單手撐臉，饒有興致的用自己的精神力將自己的思維導圖具象化在系統空間裡。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本書的主要基調是愛情，甚至是將親情、友情、自由、未來等其他，本應該同樣分量的價值之物混淆。但這不應該是一位基於擁有一定學識，接受基礎教育的人應該寫出來了。
畢竟，寫出這些東西，總是會強烈的表達一些連作者自己都意識不到的想法。
“然後是原著線，書裡面，主角的官配是系統。”厄爾莫里斯終於指出了一個從一開始就讓所有人忽略的點，“最後主角們為了在一起，一起抵抗神明的毀滅而一齊死亡。”
厄爾莫里斯笑了，他看向駱長亭，露出了一個公式化的微笑，“你覺得這種理由可信嗎？”
“……為什麼，”駱長亭打了個寒顫，他好像看見命運伸出黏膩溼滑的舌頭，舔舐品嚐一口他靈魂的恐懼。他咬緊牙關，想要反駁，“只是小說而已。”
無腦愛情文那麼多，沒有三觀道德的h文那麼多……為什麼，主角就不能是一本為了愛情而奉獻犧牲一切，包括自己生命的戀愛腦呢？
“如果真的是無腦愛情文，那寫那麼多人性的黑暗做什麼？”為單調無趣的瑣碎生活，增添一些扭曲的碎片——這也太牽強了吧？
“你是不是……過度理解了。”駱長亭嚥了咽口水，他感覺自己的大腦像漿糊一樣沉重，他甚至感覺厄爾莫里斯在洗腦他。
厄爾莫里斯很誠實的搖頭，雪色的髮絲隨著他的動作在半空中散開，“我對人類的文字並不會延伸更多的意象。”
更遑論是創造他們的文字。
手已經開始顫抖了，他甚至想伸手捂住厄爾莫里斯的嘴，讓他不要再吐出一些讓他原本已經堅定的思想再次搖搖欲墜的話。
“反抗不可能只有一個上位者系統反抗。”厄爾莫里斯繼續自己的猜想，他當然不是無聊，而是為了借讓駱長亭瞭解到真相，引出真正的，系統背後的決策者。
或許他與那位操控者見過，但是他需要籌碼，或者是表演。讓那位決策者看見他，並提前提供給他他需要的資訊。
“原著線裡面，主角為了獲得愛情，使得附身的借主們獲得了愛情。”關係線就像是蜘蛛結網，慢慢從無頭無尾的亂麻球裡面找到最開始的源頭，開始梳理。
“愛情產生的前提是，時間。”厄爾莫里斯說，“唯一能長時間陪伴主角併產生愛情的唯一角色就是系統。”
所以只要達成系統，長時間陪伴，系統反抗高層這三要素條件，甚至只要是系統，就能成為另一個主角。
駱長亭身邊出現的每一個系統，都有可能是他原著的官配。
系統R，系統R639，系統A——甚至是其他的高層系統，都有可能是駱長亭所謂的官配。
這好像也確實解釋了為什麼系統R一開始的曖昧，到系統R639的起鬨，再到系統A的聯機。
可是這些都不重要了，他不會愛上系統的誰，也不會追求所謂的愛情，他只想找到元苦，完成任務，迴歸他原來的生活。
“你們的命運被從未來走向過去的元苦小姐證明與原著不對。”厄爾莫里斯清楚這些不重要了，但他做這些，只是為了求一個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