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 章 睜開眼,看著我
二王圍了未央城,切斷江南供給,這樣下去不是常事。
段懷安和他的兩萬肅州人馬,人吃馬喂的,日日都需消耗不少糧草。
整個形勢都膠住了。
而應搖光和四地衛鎮撫大軍安然扎於城北。
他不著急,因為江南的糧食早就填滿了他東廠的密倉,支撐個一年半載不是難事。
這還要多謝朝瑰的囑託。
但,她是怎麼知道要囤糧的呢?
朝瑰自已居於院內,對於外面的形勢一無所知。從那夜應搖光離去,就再沒有來過。
謝玉很著急,這一夜看著應搖光又宿在帳內,拉扯著他往外走,口中振振有詞,“督主一向行事果斷,怎在這件事上就這麼猶豫不決?”
“無論督主去與不去,她都已經知道了聖上的用意,也知道了督主的心意!哥哥這麼晾著她反倒叫她擔驚受怕!”
應搖光頓住,她……會怕嗎?
“即使公主再金尊玉貴,也是以前了。現在還不是被她親弟弟賜給了哥哥?既然賜給哥哥,就是哥哥的人了!”
“哥哥,去吧!公主等你好幾日了,每日都不敢安眠!”
應搖光一言不發站起身,謝玉匆忙去牽馬。
到別院時,朝瑰彷彿已等了他許久。
她平靜地與他對視,眼眸中一片寂靜。
看著她這視死如歸的模樣,應搖光蹙起眉頭,心底緩緩升起一股煩悶情緒。
他不想看她這樣。
她這樣子,還不如殺了他。
見他靠近,朝瑰無聲的流著淚,知道這一天終會來。
她一雙眼睛水光瀲灩,看著面前的人,他今日並未穿繡金龍的蟒袍,而是一身石青色直裰,只一條荔枝紋錦帶束在腰間,整個人與往日不同,透著一股子清雅之氣,凌厲之感少了很多。
他的手指冰冷,輕輕撫上她的面頰,她強撐著沒向後退,緊緊咬著下唇,身軀不易察覺地微微顫抖。
即使這樣,她的儀態依舊端莊,步搖穩而不晃。
“為何怕我?”他問。
她仍咬著唇一言不發。
他撤回手,嘆息一聲,坐在她身側,低低喚了聲:“朝瑰。”
朝瑰……這名字多少個難眠的夜裡,都流連於他唇齒間。
曾經他連直呼她名諱的資格都沒有,現在……隔了多年的時光,男子望著面前的女子,終於可以將她的名自他口中說出。
“朝瑰。”
這一聲,比上一聲更溫柔。
像是很早之前就熟識她似的。
“督主……”她遲疑開口,保持著公主的威儀,往下走了兩步,盈盈俯身向他行半禮,“多謝督主匡扶幼主,多次救我趙氏皇族於水火。”
“弟弟年幼,這些年若是沒有督主在側,定不能是如今的光景。只現今這狀況,我實在擔憂弟弟,可否讓弟弟與我一見?”她輕聲道,然後抬眸看他,“若是督主能叫弟弟與我相見,見了之後只要弟弟無恙,督主想如何,便如何……”
他陡然握住了拳,心往下沉。
她疑他。
疑他什麼呢?是疑他與二王合謀,意欲扶新皇登基,還是疑他早就殺了皇帝,只是在虛張聲勢?亦或是疑皇帝根本不在他手中。
她竟不信他。
應搖光只覺得心臟很難受,如溺水般難以呼吸。
他做這一切,都是因為她!起初只是想借著下詔獄的機會,詐出段懷安的黨羽,後來她找到他,在詔獄中說起段懷安對她的種種,原來駙馬與她並非青梅竹馬那樣情篤,他便鐵了心不再放她回到段懷安身邊。
而後去遊說幼帝,二王本就有不臣之心,不如借他下詔獄的契機將二人引出,再令段懷安入局,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徹底剷除段懷安的勢力。
這一切她本不必知道。
但,他以為這些天的相處,她已然對他有幾分信任。
看來是他想多了。
應搖光只覺得胸臆間似有一團火,左衝右撞,似乎是要衝破牢籠。
“督主?不是喜歡朝瑰麼……”她又道,言語中頗有引誘的意味,“這些天督主的情意,朝瑰早想回報。”
他居高臨下看著她,姣好的面龐緋紅一片,應是第一次說這樣自薦枕蓆的話,細白的脖頸都沾染了些許緋色,如同風中堪折的嬌花。
他看著她強撐著忍著屈辱的模樣,眼底閃過一絲寒光。她並不信他喜歡她,還以此作為要挾。
“起來。”
她眉頭緊蹙,紋絲不動。
應搖光輕笑了一聲,俯身向前。
她感覺到他靠近,極具壓迫感的危險。
下一刻,那人的手攬住她的後頸,冰涼的唇印了上來。
他的吻隱忍而痛苦,帶著掠奪,粗魯地撬開她的唇齒,朝瑰倒吸一口冷氣:“應……”
她袖中的手收緊,整個人僵硬地緊繃著,卻不敢躲閃,只得緊緊閉上眼。
那人在沉而不穩的喘息間冷聲道:“睜開眼,看著我。”
她只得睜開眼,對上他的眸子,裡面是她看不懂的情緒,好像一頭走投無路的困獸。
她只覺得眼眶酸脹,眼前一片模糊,眼淚不由自主地大顆大顆掉下。
但她不能躲,因為弟弟還在他手上。若不在他手上,她還需求他去救。
察覺到她的眼淚,他緩緩鬆開了她。
應搖光垂著眼看她,滿臉是淚,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和他在一起,她竟這樣委屈麼?
原來得不到回應是這樣苦楚,原來他走到這個位置,走到她面前,她也依然不會愛他。
他只覺得心都灰了一半。
哦,他是靠捷徑走到了這個位置,被走正統大道計程車大夫所不齒的。
他甚至不算個男人。
在他起身欲走時,那隻柔軟細白的手卻攥住了他的衣襟。
他垂眸看她,眼中的失落失望像化不開的冰。
“我、我不哭了,你別走。”她胸口仍起伏著,臉上的淚痕猶在卻強裝堅強,伸出藤蔓般的手臂攀上他,“你別走……”
走了,是不是就會捨棄弟弟了,不會再幫他們了……
而後應搖光覺得脖頸一沉,他不受控制地低頭,便對上她覆上來的柔軟溫熱的唇。
她勾著他的脖頸,眼眸中是孤注一擲的決絕,將他帶倒在床榻上。
她壓在他身上,而後顫抖著解開他的交領,雙手環住他,笨拙地與他親吻著。
他的呼吸漸漸重了起來,方才的戾氣和鋒芒奇妙的安靜了下來,理智和尊嚴都溺於她的唇齒間。
迷亂中他想,一直都想要她,現在她就在懷中,為何還要強求她的真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