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某最是佩服敢於在預設認知下打破框架的人。”
龍麟喝了口茶，手指無意間輕叩杯壁。
“不巧，這團魔氣打破了龍某迎接英雄的機會。”
“若有機會拔除魔氣，龍某必當全力配合。”
“它會來找你。 ”寂淵說。
“那龍某就不必著急了。”
總有上鉤的那一天。
寂淵手心的符隸終於放下，能自我思考，有過去的清晰記憶，絕無魔氣篡位可能。
按理來說，魔氣應該已經進入他的五臟六腑。
為什麼只有昨日來時那一縷很容易驅散的黑霧呢？
他體內的魔氣為什麼沒有呼應那日的黑霧？
他恍神間掃到了潭清池的目光。
直勾勾盯著龍麟，不加掩飾與遮擋。
昨日裡，他是這樣的嗎？
他是更加含蓄的，偷偷地看著龍麟，甚至只敢看龍麟的背影。
一個仰望者，怎麼會這樣看他的追隨者？
潭清池黑眸沉沉，毫不吝嗇看向寂淵。
其中的壓抑著的魔氣和痛苦自抑讓寂淵這個局外人都發驚。
他第一反應是害怕這個代表著繁榮盛世的帝王被身邊人殺害。
於是他先下手為強。
寂淵抬手，匕首深入潭清池的身體。
“你隨我後退。”
他站起身一把抓住龍麟，退至門口。
“他應該是受影響最深的人。”
“狐狸，打他。”
江玖站起來，他向著寂淵的方向結了個陣，神色複雜，緩緩搖頭。
“你看他眼睛，他好像已經是行屍走肉了。”
沈錚手中利劍出鞘，寂淵也擺了防禦的姿勢。
全場唯二沒有防備或者攻擊意圖的，只有龍麟和江玖。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江玖看向龍麟，發出疑問，他歪著頭，只是單純的困惑，需要一個解答。
“龍某自當是……”龍麟仍是從容，從那段記憶裡回神，恢復清明。
聽著眾人對他“枕邊人”的猜測，他不由笑著想回答。
“嗯哼？”這時潭清池才發出聲音，正好打斷龍麟的話語。
“各位，我守了他這麼久，怎麼會成為你們所有人的功勞？”
“什麼功勞？”這時候江玖倒是成了好奇寶寶。
“呵，我渡他魔氣入身，以我身固他魂，怎麼最後成了你們的功勞。”
潭清池話語固執，眼中倒是不再清明。
江玖側頭看了看一旁烹茶的器具。
心中嘆了口氣。
昨日來時就感覺不對了。
這兩人明顯關係匪淺，怎麼可能一個人大機率五臟六腑被魔氣分食，另一個人乾乾淨淨毫無影響呢。
潭清池昨日太乾淨了，乾淨得彷彿沒什麼執念與掛礙。
兩人身上暫時看不出什麼端倪，於是他們三人昨日傳音說住一晚上再看。
這次準備的茶裡，特意放了回神香，烹茶甘甜清香，會讓人陷入回憶裡，展露出最真實的一面。
因此這個香被專門用來測試魔氣入體的人。
他們被魔氣侵蝕，身體虧空，記憶有損，回憶裡只會有混沌的一片。
越回憶越癲狂，回憶結束那種癲狂不會消失，會隨著入魔的程度而展露。
入魔淺與平日差異不會很大，入魔深則會被混沌感困住，隨後覺得一切都是迷霧。
陷入掙扎。
而潭清池，擺脫了掙扎，回到了現實。
也不過短短几息吧，他對魔氣的控制恐怖如斯。
“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剛剛看到了什麼？”
江玖問潭清池。
潭清池不理他，只是目光灼灼看著龍麟，手止不住顫抖，額頭青筋迸現，面容可怖。
“陛下，我的陛下。”
“他不理您，我也不理他。”
他話語稍顯固執，邏輯尚在。
龍麟輕輕撥開寂淵的手，走上前。
他挑起潭清池的下巴，居高臨下。
“你為什麼覺得我不知道呢？”
“昨日不來，你的身體很痛苦吧？”
潭清池像是才覺察到痛苦，他問，“我該很痛嗎？”
渾然不知自已因為展露魔氣放鬆後，忘了偽裝平靜。
能吸取魔氣的人很少，知道自已體質而去吸食魔氣的人也很少，不，是幾乎沒有。
強行吸食別人身上的魔氣，越靠近那個人越痛苦。
魔氣本來就想要掏空那個人，你好端端搶走魔氣的食物，而後又自投羅網。
可想而知，魔氣會多折磨這個人。
但這種折磨像細線磨鐵杵，想要一點點鋸斷，因為過度差距而拉不斷。
細線又極有韌勁。
鐵杵又過於堅硬。
最後留下的只有不斷撕拉牽扯的神經痛覺。
平日裡潭清池偽裝的很好，可還是沒躲過龍麟的眼睛。
但他只看見潭清池在遠離他的時候痛到痙攣，在他身旁時，潭清池每次都很平和。
於是，在他眼裡，潭清池應當是貼近他就不會痛苦了。
但是，隨著他的手輕撫潭清池的臉，潭清池抖得更厲害的。
他給予潭清池的注意還是太少了。
他的心中多數是國家，天下，土地。
因為母親的經歷，他佩服那些敢於迎難而上的英雄。
在楚屹山攻破夷族後，他心心念唸的都是要為楚屹山大辦宴會，要迎接英雄，給予無上榮光。
多年前意氣風發的龍琤來到前，他因為心裡沉寂，沉默著沒跑出去找楚茵一直是他心頭的刺。
他心心念念第一位的，始終不會是愛情。
可如今，他好像還是在無言上吃了虧，他以為他給予的愛意不算少。
他喜歡潭清池，知道潭清池也喜歡他。
他緘默著，因為帝王的驕傲，他不會在不知這份情深淺時完全投入。
自已都騙了自已。
於是他把愛藏起，給予很少，這樣才被潭清池的偽裝騙過。
龍麟臉上的從容寸寸龜裂。
他突然憶起了潭清池的每刻細節。
在他偷看時偷偷轉開的眉眼，痛苦蜷縮時的刻意規律，以及在他們陷入愛慾時的眉頭緊皺、身體緊張。
一切都在這時候通了。
龍麟顧不上什麼魔氣入體，苦不堪言。
他焦急看向身旁的幾人，“他痛苦的源頭，是我？”
江玖幾人看傻了眼。
合著龍麟知道潭清池在吸食他身上的魔氣，但是以為吸取他身上的魔氣後只要靠近他就不會痛苦？
三人狠狠瞳孔地震。
“你退到寂淵身後，我給那裡結了陣，可以隱匿氣息。”
龍麟邁開大步想走，卻被潭清池拉住袖子扯回。
潭清池環上他的脖頸，狠狠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