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紅的靈力如同焰火燃燒，在場的人頭頂開始冒出汩汩黑氣，寂淵冒出的最多。
若說其他人只是多少被沾染，那麼這多數的黑氣就是故意朝著寂淵去的。
黑氣化成霧，在靈力的灼燒下瑟瑟發抖，扭頭逃之夭夭，像夾著尾巴跑的。
黑霧飛向了廟宇，不見蹤影。
寂淵恢復了神智，定定看著江玖，很久很久，久到寺廟那邊又傳來轟響。
沒由來的，江玖心中開始慌亂。
寂淵還是那樣，濃而鋒利的眼眉，因病弱而蒼白的面板，過於病懨懨而帶有易碎感的身體。
可，江玖心頭一緊，快速抱住寂淵。
太晚了，他們交頸而擁，寂淵沒忍住，一口血就吐在了江玖的肩頭。
大紅色的衣衫更加鮮豔。
廟宇的坍塌更加急切。
沈錚掙脫了符紙，他過去拽著張靜言，然後大喊“江玖道友！快去廟裡！”
“江道友！！！”
江玖反應過來，單手抱起寂淵，青色的衣衫疊在火紅上，素白的手腕圍住江玖的脖頸。
寂淵嘴角鮮血被自己舔了一部分，還有一部分額外刺眼。
在屋子裡覺得是廟宇坍塌，出來才知道原來是除去廟宇外的其他屋子都塌了。
他們站在廟宇前，也就是鎮魔眼前，背後是坍塌的房屋，他們在廢墟中存活。
江玖什麼也沒問，抱著寂淵抬腳就要往廟宇裡衝。
卻不妨廟宇門已經關住，和他們第一次來的場景一樣。
高大的廟宇，不祥的朱門。
江玖一腳踹開大門，硃紅色的大門倒是乖覺，直接開了。
“你終於來了。”
在江玖踏進這個廟宇後，似人非人的聲音自廟頂傳下來，濃濃的惡意朝他衝來。
“老東西，上次來你是死了嗎？”江玖反唇相譏。
“往裡走吧，你會知道一切的。”
那股惡意不減，只是聲音不再響起。
沈錚的身影已經消失了，連帶著張靜言的。
他們分開了。
江玖低頭看著懷裡的寂淵，還好，他還在這裡。
不然，不然他也做不了什麼。
寂淵看著他低垂的眼尾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嘆了口氣，“放我下來，狐狸。”
江玖倔強的不肯動。
“江玖。”
天色即將破曉，日光微微灑下，江玖臉上的淚被照得剔透。
寂淵苦笑，若知今日這種境地，他或許就不以人身下界了，他感覺的到，他可能就到這裡了。
在這一路上他的病弱減輕了些許，靈力所制的符隸和陣法都運用自如，不再像之前晦澀。
過往記憶在急速消退中止步，他只記得要保護江玖，江玖是他的愛人。
踏入村莊的每一步都是一場酷刑，他眼睜睜看著黑氣入體，進入他的身體開始滋養。
他還笑話那個和尚因為因果入魔，到頭來自己也看著引誘人入魔的物體入體不加阻擋，甚至恨不得全入他懷。
江玖的身上一直貼著他的一張符紙，轉移符。
痛苦入我身，阻你之物入我筋脈。
他的生命進入了倒計時。
寂淵沒有執著讓江玖放他下來，而是說“往前走吧。”
江玖埋入他的脖頸蹭了蹭，隨後抬起臉向前。
寂淵苦澀地歪頭，感受著之前的溫度，冰涼的液體在溫暖離開後暴露本質。
太涼了，涼得寂淵心口疼。
終是千年太長，把他的心和江玖的綁在一起。
腳步聲在空蕩中迴響，兩側早換了樣，一盞盞無油的長明燈靜靜矗立，守著廟中的東西。
沒有機關，沒有惡靈，只有一個莫名的小孩身影在這條長長的甬道內向前。
那個身影搖搖晃晃的，蹦來蹦去，很開心，不是小心翼翼的，是自願帶路的。
江玖跟著身影步步前行。
他看出來了，這個身影是小蓮。
寂淵也看到了，他看得更多，那小孩身上的功德弱了很多，沾染上了血紅色的腥氣。
剩下的辨魔符灼熱，都在他的心口貼著。
魔氣越來越濃郁了。
魔氣沒有進入小孩子的身體，反而離她三丈遠，清出個空地。
到這裡可能才是小孩最願意的事情。
拉著輪迴轉世的善人而佈局,寂淵心想，真是好樣的，真是，令人作嘔。
走到盡頭，是一口石頭砌成的棺材。
棺材蓋子早開了半截，有窈窕女子坐在上面，背對他們，瑩白的雙腿一翹一翹的，長髮茂密，蓋過腰身。
即使這樣也無損她給人的溫婉感覺。
那個小孩子跑到女人懷裡，“孃親，我把寂大夫和漂亮哥哥帶過來啦。”
女人素白的手指點點孩子的額頭，“受苦了，小蓮。”
小蓮甜甜笑了，“孃親開心就好。”
她坐到了棺材旁的一個新草堆上，陪著她的母親。
隨後石頭棺材上的女人轉過身來，容顏一點點露出。
那是完全與氣質不符的美貌。
如灼灼耀人眼的玫瑰，妖豔到極點。
她的四肢都有長長的鎖鏈，鎖的死緊，四肢都有被勒出的血色紅痂。
她身上的魔氣四溢，這次只在她身上，沒向外傳。
這股魔氣和外面攻擊入體他們的是同源，卻隔著很遠就能感覺出溫和。
她抬眼向著他們這邊看來，不像是失去理智的魔。
但的的確確是魔。
江玖不記得這副容顏，他抱著寂淵往後退。
走了三步不再後退，他感受到了懷裡寂淵的顫抖。
寂淵盯著女子的容貌瞪大了眼睛，不等恢復了些力氣，就把腿往下放。
最後靠著江玖站直，遙遙行了個最開始宗門之禮。
他嘴裡吐出的字緩而慢。
“師姐。”
這兩個彷彿用盡了很多年的迷茫與無措，吐出口時還帶著千年前的淚滴。
女子面無表情，眼中有情緒萬千，臉上的肌肉卻多年未動不能準確表達出她的感情。
她的眼眶被淚水盈滿，過於濃烈的情緒使她的容貌多了衝擊力。
豔若桃李，脆弱時更加美麗，若沒有力量便絕對命比紙薄。
她因為一個承諾之後轉世再無天賦修仙，能力下降，命數如此。
她不信命，做了很多好事，除了很多作惡的魔，卻在積累到足以安穩過下一輩子的功德後被人陷害入魔，遇人不淑。
入魔後發瘋的日日夜夜讓她憶起前塵，記起了千年前的小師弟和看到未來後的一個諾言。
“師弟，你會笑啦。”千年前執劍瀟灑的師姐與洞中鐐銬加身的女子身影重合，瀟灑愛笑的女子長身玉立每日逗他笑，溫婉寡言的婦女最後看到了笑顏。
寂淵愣住。
“師姐...”他想問問師姐，為什麼你不會笑了，話未出口，黏在了嗓子眼裡。
看到小蓮他就猜到了大半。
“我去殺了張靜言那個混賬！”寂淵說著就要往回走尋找沈錚他們。
師姐看著他冷著的臉牽起一個不甚熟練的笑容，她說“師弟，不用師姐護著了就這麼大膽了。”
寂淵冷著的臉軟下來。
師姐習慣了笑就笑起來，和之前一樣豔麗，眼裡卻多了抹不開的愁思與無奈。
“不介紹這位道友嗎？”
“這是我的愛人江玖。”
寂淵攜著江玖的手，上前介紹。
可背後，一道陰險的身影攜劍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