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將軍今日格外謹慎，他安排著很多人去周圍巡邏，但還是發生了這種出乎他意料的情況。
“這些漢子都是吃乾飯的？糧草燒到這麼大才堪堪發現？”
他也在軍營幾乎轉了一晚上，直到天剛破曉才進軍師帳裡說了幾句他的猜測與困惑，外面就哨聲長鳴。
他邊說邊上馬，策馬朝著火勢方向去。
火越燒越大，路上雖有用來接水防火的缸子，在零下的溫度裡也早成了冰。
黑色濃霧蔓延，其後的幾顆五彩煙花奪人耳目。
“翟煜，老子殺了你。”小將軍看到這一幕咬牙切齒道。
“斷我糧草和要了我軍將士的命有何區別，讓你去臥底，你可真忍心。”
他壓得更低了，徑直拐了彎朝另一個方向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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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涼的草原也有一處靜謐，這裡的草仍是新鮮的，這是兩個人秘密約定的地方，距離糧草不遠。
小將軍在這裡停下，一望無際的草原，根本沒有人影。
小將軍氣笑了，想起那日。
“翟煜，此去可是熟慮？”
"我確定，夷子殺了我全家，我豁出命去也要殺了他們，戰爭不該一直存在的，楚屹山，你明白的。"
“你可知你去我要擔多大風險？你為我的心腹，所知甚多，風險大過於收益。”
"將軍，末將永不背叛，您且看我所為。"
“好。”
一場膽大的籌謀在平平無奇的一個晚上完成。
第二日翟煜就因為勾結下屬被追殺出軍營，“恰好”渾身是傷掉進夷子當日巡邏的地方，“恰好”不經意間露出了勉強可認的半張臉，於是接下來的一切理所應當。
為了報復，他為夷子出謀劃策，夷子都在笑，敵方最出色的智囊被拋棄，軟肋顯現。
反觀楚屹山這邊，多數戰士士氣低迷。
“怎麼回事，對面怎麼會熟練使用翟副將的手段？”
“將軍之前那樣對待翟副將，據說是被夷子那邊撿回去了。”
“那他也不能叛國呀，我們父母都死在夷子的馬蹄下。”
士兵搖搖頭，“現在先別亂說，好好練好手裡的兵器。”
楚軍紀律嚴明，治下森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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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屹山是很想相信翟煜的，可是，翟煜遲遲沒來這裡，糧草他自然早就暗中挪了地方，留在那裡的只有少部分糧草和大部分乾草。
他策馬準備回程，卻突然心悸，心臟指引他回頭。
地平線盡頭有青衣身影出現，長髮仍是鬆垮挽著，實是冬日風涼，那人兩手抱著暖爐，微靠在胸前，疾步走來，厚厚棉衣愣是被他穿出幾分風骨。
楚屹山下意識眯了眯眼，寂淵看到他，向他招手示意他跟著過來。
楚屹山緊了緊腰間長劍，一握韁繩，就衝著寂淵的方向衝了過去。
寂淵帶他走了一段，七拐八繞的，像是當時他們策劃的那日夷子的必巡邏之地。
楚屹山時刻保持警惕。
“將軍不必過於懷疑，我是昨日剛來的軍醫，輔助你們的，火光升起前，這裡曾發過藍焰。”
寂淵雙手抱胸，快步走著，快速交代現狀。
“裡面有個人，舌頭被割掉，眼睛被狼族利爪劃過，渾身都有撕咬痕跡，雙腿磨爛，苟延殘喘，但是牆壁處有將軍的名字，我便想著回去找將軍。”
"在哪裡？再快些。"楚屹山瞳孔微瞪，恨不得立刻過去。
“很快。”
那是一處山洞，是交界處的較偏地區，裡面此刻堆起火堆，火旁坐著兩隻大狐狸，見到他們，只是朝著寂淵所在方向發出幾聲嚎叫，便乖乖縮到一旁，只剩下它們背後一個模糊人影。
“我為他救治過了，但情況不容樂觀，將軍可以認一下這個人是否認識。”
洞穴很小，一覽無餘，五六隻狼屍躺在洞穴最旁邊。
中間的人身下墊著一件大氅，身上有被包紮過的痕跡。
躺著的似乎快要斷氣的人聽到“將軍”二字，仿若一下子活了過來，看到楚屹山本人更是激動，起來竟然也用殘缺的舌頭髮出了聲響。
“唔唔唔唔......”他發不出來一個完整的音，只能奮力扭動著自己的腰腹處，彷彿那裡有什麼珍寶。
那人幅度不大，熟悉他的楚屹山卻懂他，能看出來他的動作。
楚屹山單膝跪下，腦海中想著昔日的溫潤少年的面龐。
感情上他無法接受讓洞穴中髮絲散亂的男人面龐與之重合。
但理智上，他的身體比他先認出翟煜。
“他還可以被帶回去嗎？”他顫抖著聲音問。
“他已經是迴光返照了將軍。”寂淵站立一旁，默默用手一下下摸著狐狸崽子，安靜地不發出任何聲音。
這是他們最後的時間，寂淵默默退到外圍，撫膝坐下。
楚屹山的眼底深處壓抑著熊熊烈火，目光卻近乎溫和地上下掃視著最好兄弟的全身。
渾身的傷痕觸目驚心，狼的撕咬痕跡密密麻麻。
他活著，大抵是不如去了的。
明明滅滅的火的照耀下，翟煜身上的傷痕更加觸目驚心。
翟煜最傳神的眼睛橫貫著抓痕，臉部血肉翻湧，身子更是隻剩下骨頭。
夷子信他是真的，可在燒掉糧草後覺得必勝就開始卸磨殺驢也是真的。
也可能，夷子從來沒想過翟煜能全身而退，他們恨毒了秦國這幾個將軍，恨不得挫骨揚灰，食其肉寢其皮。
翟煜表現出的驚人的恨讓他們覺得可以利用這個人，就留下了。
背地裡，他每做一件事都有人罰，每走一步路都有人看管。
翟煜躺在那裡，氣若游絲。
他準確無誤看向楚屹山眼睛的方向，哪怕不能視物，他也會準確找到將軍的位置。
這是他們的默契。
他吃力抬起頭，手指枯瘦帶著裂痕，指刑早已不知被動用幾遍。
楚屹山立刻握住他的手，順著他的微弱力道貼合到一個部位。
那是翟煜的腰腹處。
翟煜沒在動，楚屹山隔著衣物，細細摩挲，皮肉下鼓鼓囊囊的。
他痛苦地閉上眼，淚水劃過卻不自知。
他啞著嗓子開口問。
“我知道了翟煜，你血肉下藏著東西對不對？”
男人微弱的動了動手指，“有幾張？”
男人大拇指縮回，像是四。
“佈防圖？”
男人沒反應。
“駐紮圖？”
男人仍舊沒反應。
“那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