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起了雪，羊奶在屋外慢慢變冷，凝結成塊，無人問津。
屋內爐火正旺，撲簌簌的雪聲與屋內柴火的燃燒聲相映襯，顯得靜謐。
爐火邊木椅搖晃，上面裹著厚厚的獸皮，這是村尾獵戶給寂淵的，因為他救過獵戶的夫人。
此刻寂淵躺在上邊，只餘單衣，白袍曳地，烏髮蜿蜒垂墜而下，一身極其素淨，加上蒼白的臉，視覺上更加顯得病弱可憐。
病弱其實與他並不沾邊，他有一雙極其有神的黑色眼眸，深邃又神秘，為這副孱弱的身軀加了人氣，哪怕身體看上去多麼脆弱，但只要見過他的眼睛，就不會輕視他。
他像個矛盾體，孱弱的身體與沉穩的眼神組成了他，他的身體被病弱摧殘，精神沒有。
他抱守暖爐，懷裡窩著小狐狸，寂靜整個夜晚，徹夜未眠。
屋中燈芯未停，寂淵之前弄了很多，快要去軍營，他不用再省著了。
漫漫長夜，唯有一隻狐狸與他相伴，或者，只有那個人能與他相伴。
這是他們靈魂的糾纏，從成仙那一刻他的身體裡就灌滿了與天帝同源的仙力，誰都無法將他們分割開來。
三日後，寂淵和報名徵兵的村民出發啟程。
他出門時門口門口放著另一個瓦罐，寂淵視若無睹，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在他看來是最噁心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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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顛沛流離，寂淵終於在第二場大雪之前到了戰場。
營帳雖然軍紀嚴明，巡邏的守衛恪盡職守。
一路至帳中聚集地，守衛不曾斷過。
人來人往，小狐狸仍是在寂淵的心口處衣前。
這時小狐狸變乖了，不蹭也不動，只是安安靜靜的一個熱源。
寂淵摩挲了一下它的狐狸腦袋，愛動的狐狸被另類禁錮在這方寸之地，他覺得虧欠良久，但又捨不得放手。
“你生了靈智，我教你些東西就放你走好不好？”他自從成了病秧子就很少大聲說話，此刻更是放得極低極低，比起想讓狐狸聽到，更多還是告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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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瞬息萬變，將軍親自來過召集來的醫師的聚集地。
少年將軍意氣風發，步伐極快，說話也是風風火火的。
“各位來了軍營就是小爺我的兵，我會保護你們的。”
小將軍極忙，來了丟下一句話就又回了大營帳討論攻打與防禦的招數。
反而他跟著那個看著沉默的男人在小將軍走後過來與他們說了幾句安撫了一下。
“我知道這場戰爭你們多數是被強制‘舉薦’來的，或許多數人在來之前都不知道回來，但各位放心，我們小將軍的夫人是開藥坊的，若能堅持到最後不潰逃，你們都會有穩妥的工作。”
“現在你們留下，我們將軍會給你們家裡寄去十兩白銀。”
他說完這一句，下面算是炸了鍋。
“我的娃有救了啊，娃他娘也不用再穿著之前的舊衣服過冬了，一點也不暖和。”有個穿著新制的棉衣的漢子興奮地說。
寂淵只是低著頭，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他身旁的人分享喜悅，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好像以後要給小崽子的錢沒剩多少了。
他才抬頭問了一句。
“家中無親人，這十兩白銀能直接給我嗎？”
這句話雖然慢又緩，但奇妙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裡。
喧囂停止了，眾人都看著他，被舉薦的多是壯年，身強體壯，唯有他格格不入，過度蒼白的臉色與裹得嚴實的身體，還有咳嗽時即使用手捂著厚厚衣物覆蓋下仍舊遮掩不住的聲音。
他仿若被劃分開，不知不覺裡與眾人隔開一段距離。
寂淵卻恍若無睹，只是目光定定看著男人，他在等一個答案。
沉默片刻。
“可以，但要過幾日我們向你所在村子核實，或者有沒有認識你的人給你作個證。還有誰也是家中無親人，可以來這裡報一下。”
男人摸了摸自己的鬍子，只是驚詫了一瞬，卻也很快給出了答案，順便考慮了另一種情況。
“好。”他的大氅早已經舊了，泛著白灰色，與大多數人身上的新衣不同，此時恰將逢年關，新衣是早就縫製好的，他此時多少有些可憐。
一月天氣仍是寒冷的，他的衣服一看就漏風。
負責的那個男子讓他報了名字與籍貫就讓他走了。
寂淵一個人在軍營裡走著，撥出的空氣變成了白霧，霧嫋嫋的，好像常年籠罩大殿的雲。
寂淵覺得天界的那些事情好像離他越來越遠了，唯有身體的疼痛與寒冷，以及衣服下那個溫熱的崽子讓他有感覺。
他天界的記憶好像要沒了，江玖的入界既然成功，那麼也就不需要他的存在了，而他還在，記憶仍有殘留絕不是法則心軟，小崽子估計仍有一劫。
他停下腳步，仰首精準看向在陰雲籠罩下的太陽，墨色長髮早上只是用髮帶輕輕一攏，此刻如流水般傾瀉而下，幾縷飛到臉側與瓷白色面板相撞，平添幾分豔色。
他篤定道“今夜註定不太平。”
小狐狸嗚嗚咽，也在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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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戰場上暫時沒有戰鬥，不知道下一場戰鬥會是什麼時候，夷子非常狡猾，尤其冬日，資源與補給都是先供著前線。
而他們這邊朝廷供糧，層層審批，中途還有官吏行一時之歡愉，偷扣軍糧。
對方又熟悉地形，自小在馬背上長大，己方根本不可能一直守著城池，他們差不多已經推到了邊界最前線。
小將軍雖然已經多次帶兵熟悉地形了，但終究還是比不上土生土長的夷子。
但逮到的很多夷子直接就自殺了，他們自知在嚴刑下控制不住自己，各種自殺手段防不勝防，這是軍營裡一直頭疼的問題。
深夜，在多數人沉沉睡去的時候，糧草方向黑煙徐徐升起。
值守計程車兵在月色下多看不真切，直到火勢變大，值守士兵才發現，哨子聲音響徹雲霄。
橘紅色的光幾乎染透黑夜，寂淵把狐狸往自己胸前一塞，隨後向著一個方向快速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