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寂淵突然間惴惴不安。

“小崽子,我總感覺要發生些什麼。我還能養大你嗎?”最後一句話輕若薄紗,寒風一吹散去大半,唯有尾音氤氳,帶有輕顫與不確定,卻也終究散於風中。

他此刻還不知道,他的直覺是準的。

行至近處,比屋子更引人視線的是挺直了脊背的村長。

廣場上村民熱血沸騰,紛紛排隊報名,生怕誰被落下。

沒人注意到激情演講的村長沒了蹤影。

凜冽冬風裡,破舊但整潔的屋前,村長站立。

往日佝僂的背強強挺直,冬天天寒,他穿的卻堪堪只夠御冬,禦寒之物身上一概沒有。

臉被吹開又吹回,不一會就發紅,雙手攏在袖子裡,搓了又搓。

這裡的村民淳樸又貧窮,但又不止這樣。

寂淵心中的不安在此刻落了地、生了根,他向村長打招呼。

村長沒有像往日一樣回應寂淵,只是蜷曲了手指,方才強挺起的看起來精神的背在此刻頹唐了下來。

他臉上帶著躊躇與愧疚,態度卻誠懇哀求。

“寂大夫,你是個好大夫。”

他有些囁嚅,卻還是一字一句說完了。

“前幾日有來信說推薦軍中大夫的村子,會,會,會受賞……我看過,是米、面和抗寒物資,我們很需要這份賞賜。”

他頓了頓,頭低得更低了。

“小蓮那丫頭,他爹要去參軍了,沒有這些,她……”

良久的沉默,寂淵的身體清瘦,哪怕冬日裹著厚厚的大氅也能看出來,冬日他咳嗽的愈發嚴重,誰都知道。

“我已經寫了你的推薦信,孩子,我對不起你。”

“受舉薦不去,要受刑的。”

寂淵忍不住打斷“真是如此嗎?”

他的語氣平淡如水,唯有他自己知道心底是如何一般洶湧。

哪怕今年異常寒冷,但他們的儲備糧和抗寒衣物足以夠他們度過這個冬季,只是差不多到開春過了糧食不多,但也足夠。

人的貪慾是填不滿的,人心難測。

他說完村長停了一瞬,張了張嘴,隨即低頭然後拄著柺杖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不敢回頭。

他不在大事時沉默而寡言,像個木頭,卻感覺可靠的很。

但他的可靠,給了他的村民,給了在他眼皮子下照看長大的人卻獨獨沒多給寂淵。

即使他在疫病裡救下他們所有人,但半路插進來的人,還是不能完全融入他們村莊。

這像是一把利刃照著寂淵的心窩子捅了一刀,捅的寂淵發懵卻也在意料之中。

他在冬日中站了很久,寒風似乎也更加凌冽了些,但唯有手中的溫暖是一直存在的。

小崽子什麼都不懂,只是哼哼唧唧的,拱來拱去,這是寂淵在此刻的慰藉。

蹣跚的男人背後,整潔的屋子前,是摞得整整齊齊的羊奶,沒有其他人在,這隻能是村長扛過來的。

老年的村長扛著羊奶走了一大段,在這裡靜靜沉默,最後還是對不住了自己的良心。

人不為己,總是不對的。

寂淵知道人心,也知道人心難測,卻從來沒有如此直觀感受。

他修煉前是人族小王爺,在風雲詭譎的朝堂,他雖不沾染,卻也知險惡。

那裡的人像繃著一張皮,哪怕為人民做事,也要多次考量,語氣,表情,反覆琢磨下才會在朝堂上表。

所以寂淵當時以為繃著面具的人人心叵測,心中繁複思緒,心思應當更加陰暗,即使他們做著為民的好事。

後來他才明白,君子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

在家中預測到皇帝會拿他們開刀時,他的爹孃用盡辦法將他送上青山宗的入宗測試。

之後他天生靈體,修煉速度一日千里。

他張揚肆意,明媚灑脫,仗劍天涯,走遍天下名山大川,遊訪天下賢士。

他自認為看遍天下冷暖。

但他是錯的,沒有什麼是不會變的。

冷水加熱會變暖,暖水經久也會放涼,變化看似結果相同,但過程不同,些微偏差不影響結果。

淳樸沉默的“好人”,在外界的巨大誘惑下也展示出來了慾望,他權衡利弊,最後捨棄了一個人,為了自己的村民,為了村莊的發展。

可能人人會歡喜鼓舞有物資,但沒人記得這裡曾經有一位大夫。

他長得非常好看,帶有藥香味,會給每個人仔仔細細診斷,身體病弱。

罷了,算了。

寂淵明明帶著所有記憶,卻像是真真切切又活了一次,連這種被“背叛”的感覺也讓他再次痛徹心扉。

寂淵久久未動,僵直的腿始終沒有邁出去。

懷裡的小崽子早就醒了,它一直在哼哼唧唧地拱來拱去,軟軟的爪子踩在寂淵的心口處,給了寂淵溫度。

狐狸感受不到回應,急了,故技重施要咬在寂淵的胸前。

隨著胸口處稍重的噬咬感,寂淵才堪堪回了神。

他蹲下抱出小狐狸崽子,親了親它的額頭。

“小崽子,我們去邊疆好嗎,我會好好保護你。”

清澈的水從他的眼角蜿蜒,落入小狐狸崽子的毛髮。

狐狸有些惺忪,卻強打起精神,舔了舔寂淵的手心,表示自己同意了,隨後又支撐不住沉沉睡去。

寂淵抱著它進屋,脫了外衣躺在木椅上昏昏沉沉,陷入黑暗。

過往在今日的刺激下如潮水衝擊著寂淵,他的理智破碎,再支撐不住壓抑許久的記憶。

血色華光在他眼前,一招一式間隨意瀟灑。

寂淵只是看著,一張臉冷漠嚴謹,手中在一次次往出刺樹枝。

他剛上宗門,師父就把他扔到這裡讓他一日刺出萬次並且次次皆穩。

而師姐會每日都來,鵝黃色衣衫嬌俏,手中的劍卻穩極了。

她會笑著駁回他刺出的樹枝,也會在檢驗合格後於一旁練習最最最基礎的劍式。

師父在師姐的事前一直是散養,師姐就是他的‘監護人’。

他的劍術是師姐一招招教會的,他的畫符佈陣興趣也是因為師姐的強大和遊刃有餘才激發的。

可是那日,師姐的賦於劍上的血色華光消散,她的手再也沒能撿起劍。

因為師弟的背叛,過量的魔氣在入那個黑髮老頭體的時候師弟看到了。

他匆忙逃跑告知師姐,卻只說有人入魔失去自我,在大開殺戒。

師姐本來帶他歷練,就義無反顧去了。

那個師弟說要回去告訴師父。

可無人知曉,那個師弟早因嫉妒心恨寂淵。

硬要說,是寂淵連累了師姐。

他從未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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