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毅,你和我實話實說,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了?”。

教室外,走廊內,林毅正低著頭,侷促的站著。他的後背緊貼著牆面,兩條腿緊緊並著,中間沒留有一絲縫隙。兩隻胳膊雖也是規矩的放在腹前,但一隻手卻不停地扣著另一隻手的指甲。而一旁教室內,郎朗的讀書聲一如往常....

問話的人是林毅的班主任-王香文。此時,他雙手交叉在胸前,眼睛正死死盯著默不作聲林毅。

“說話呀,快”!

見遲遲等不到回覆,他終於失去了耐心,溫和的詢問陡然升為大聲的呵斥,林毅的身體隨之一顫,教室裡的讀書聲也戛然而止。

王香文自然察覺到了異樣,眼珠子向上一瞟,兩步走到教室門口,僅用嚴厲的目光往裡一掃。片刻後,讀書聲又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

“你知道,你這是第幾次遲到了麼?你知道麼?”,

“自已掰著手指頭算算,還是連續的遲到,告訴我,因為啥?”,

“是都學會了嗎?是都考了滿分了嘛?”,

“你要保證說,年底考試能進年級前五十,那行,以後我不管你,想睡到幾點睡到幾點,不上課都行,你敢嗎?”,

“敢嗎?說話呀!”,

......

班主任的教育,狂風暴雨般的持續了將近半個小時,其中語態涵蓋了最初關切的詢問,中間嚴厲的批評、激將式的諷刺,到最後不知是疲勞還是無奈帶來的失落。

期間,林毅偷偷抬了下眼皮,看見他嘴角都微微泛起了白沫。

可是,如此縝密的用詞,如此清晰的遞進邏輯,卻從林毅的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最後這些話語,都被他當做了腦海中唐三藏的那首“Only You”。

倒真不是林毅對班主任存在有意忤逆。相反,在他印象裡,班主任這個人,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書“香”門第,“文”質彬彬。大個子,大眼睛、雙眼皮,乾乾淨淨。私下裡,和同學的交談,他也總是溫和不失幽默,偶爾的,還透露出點小感性。

但林毅心裡清楚,他的性格絕不是人們口中的娘炮,而是類似於“廠公-雨化田”般的陰柔。從他今天對自已的這般發揮,就看的出來,至少框架他是有的,不然班主任這碗飯,他也端不起來。

訓話結束後,林毅從一進教室門,就低下頭疾步而行,儘可能的收斂自已的目光。但他還是瞥見有個人一臉奸相,齜牙咧嘴的對著他笑。只見張博挺著身子、昂著頭,脖子伸的老長,目光灼灼的直盯著一路奔來的林毅,像是迫切的想從他身上了解點什麼。

“哎呀,兄弟,看不出來啊,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林毅的腚還沒做穩,張博就夠著脖子,壓了上來。

“你還真敢正面硬剛啊,咋樣,捱揍了不?”,

林毅聽著張博的問話,沒有出聲回答,但也應付的搖了搖頭。

“你看,我之前說什麼來,俺家的親戚,就從來不會打人,這回你信了不?哈哈哈哈~”,張博看見林毅的緩慢的的搖頭動作,抓住機會又連忙補刀。

只是這次,林毅一反往常的繃著臉,這話語卻只把他自已逗笑了。後見林毅仍舊一臉嚴肅,他又及時收回笑聲,一邊用手拍著林毅的肩膀,一邊調著港腔安慰道:“哎呀,介都系小事情,毛毛雨啦~”。

林毅轉頭白了他一眼,隨後,從桌上的書立架中隨意抽出了一本書。

“且,就這?”,張博撤回了身體,無趣的抱怨了句,再就沒了動靜。

......

關於林毅遲到這件事,張博大體是知道的,但也是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

這事情的起因,要說起來,時間還要回到幾天前。這天,林毅正百無聊賴的盯著這些曾經耗費心血得來的資料發呆,可沒由來的卻感覺到一陣頹喪。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從這些曾經寬慰了他的一條條記錄中,他再也找不到任何一絲欣喜。

這劑靈丹妙藥就如同失去了效力一般,讓他內心中,那股想要靠近的衝動再次侵襲。且相較以往,這衝動更加的來勢洶洶。讓林毅像極了鴉片的復吸患者,著迷到不能自持。

可巧的是,天無絕人之路,事情在第二天就出現了轉機......

這天早上,還沒等林毅起床,他就隱約聽見宿舍門外的走廊裡,傳來一陣陣問候爹孃的聲音。而再等他出了門後,就看見一棟樓的人都拎著盆盆罐罐,已是在洗漱間裡擠成了黑壓壓的一片。站位靠裡的同學,把水龍頭擰的吱哇亂叫,以洩其憤。但到了最後也不見一滴水掉落下來.....

林毅對著手掌,深哈了一口氣,又快速的捂向口鼻,幾乎是在瞬間,他的腦袋忽的向後一撤,隨即掛上了一臉嫌棄的表情。

略作思考後,他把牙膏往兜裡一揣,拎著牙缸牙刷,頂著被睡覺壓扁的髮型,快速走向教室。

大步走到座位前時,他才鬆了一口氣。果然,他沒有記錯,昨天喝剩下的那幾口水,此刻就安靜的躺在課桌上的水杯裡。林毅果斷把水倒進牙缸,轉身向教室背面走去.....

十班的教室就在一樓,且位置處在整棟教學樓的一角,教室的北牆緊靠著走廊,進入教室僅有的兩扇門都嵌在了裡面。

緊靠教室南面(背面)的是成片的冬青,而在冬青的中間隱約有條彎曲小路。雖然林毅不知它最終會通向何處,但他知道,如果腦袋沒有被門擠過,想是不會有人由此經過。

就在冬青與教室南牆的中間,留有一溜不寬不窄的洋灰地。雖然地面還算平整,但是不知什麼原因,這塊地方卻矮掉周圍一截。沒完成的刷牙工作的林毅,一眼就相中了此地。

林毅彎腰靠牆走著,教室裡明亮的燈光透過窗戶依舊能打在他的臉上。聽到晨讀聲那麼清晰的傳入耳朵,他從兜裡迅速摸出牙膏,著急忙慌的趕著進度。

但突然,林毅像是從嚶嚶嗡嗡的聲音中,辨識出了一個熟悉的音色,他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咚咚跳動的心一邊想著“不會吧”,一邊快速挺直身體,轉頭就往裡瞧。

剎那間,李倩的臉突然扎入了眼球,林毅驚得張大了嘴巴,腦袋嗡的一聲響,就連呼吸也驟然停滯。那就是他日思夜想盼望看到的模樣,而此時此刻,就如此近距離的擺在眼前......

李倩靠著窗規矩的端坐,粉紅色嘴唇上下輕微動著。而她的臉,已經不能用乾淨一詞形容了,那該是一種的陶瓷的白,迎著光,透著冷,有種讓人看了,就不由得心生憐愛的悽美。

教室裡明亮的燈光,加上冬天一早仍舊黑漆漆的天,儘管林毅和李倩近到僅有一道玻璃的阻隔,李倩卻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等林毅終於是回過神來,他慌忙的把杯子裡的水,大口的吸進嘴裡,快速又用力咕嘟了幾下。當低頭把水吐出時,他才發現,牙膏沫子早就撒了一懷......

林毅返回教室,路過講臺時,又專門往李倩的所在的位置仔細瞧了瞧,不過這次,他要觀察的重點並不是美人,而是窗戶。

當他看到玻璃裡清晰的,且只映出李倩的身影時,內裡一陣狂喜。他連忙低下頭,隱藏著自已已經控制不住的,就要咧開的嘴。

偶然間發現的這別一番洞天,風光竟是如此旖旎,這一個早上,林毅沉醉其中,久久不能脫身。

冬季,此時,晚亮的天,教室裡明亮的燈光,可謂之“天時”,李倩靠窗的座位位置,是謂之“地利”,而偶遇停水的自已,就可謂之“人和”,一切竟是如此完美。林毅在心裡美滋滋的想著,差點就要笑出聲來。

“這個停水......”,林毅的眉頭緊皺起來,心裡不停謀劃著。

可是,像這樣的小問題,又如何難的住一個如此聰慧的少年,一個陷入美好愛情,智商滿格的少年,一個現役的班級“Champion”。

可也由此,林毅的遲到之路就此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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