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風一時尷尬地要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起來。

今日一遇上這位商師叔,自已向來指點江山的英雄氣概全完蛋了,簡直被她耍弄得團團轉。

看到鍾風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

商霽蕊暗自好笑,不由得收住了笑聲。

她一把抓住鍾風的手,招呼那膚色黝黑的姑娘過來。

商霽蕊給他們互相介紹,“小盈,這是我外甥阿風,此後你叫他‘風哥’。”

“阿風,這是我外甥女小盈,此後你便叫她‘盈妹’。”

鍾風此時湊近商霽蕊,才發覺商師叔除去面具後,

沒有了高聳的顴骨遮擋,方顯得鼻樑高挺,有壁立萬仞之氣概。

小盈羞答答喚了聲“風哥”,聲音細如蚊吶。

看她的樣子,大約也是羞紅了臉,不過膚色黝黑,倒是顯不出來。

鍾風大大方方,喚了聲‘盈妹’。

商霽蕊摸出面具,重新戴在臉上,馬上又恢復了中年女子的神態。

鍾風有一事不解,“師叔,你是如何認出弟子來?”

商霽蕊斜視他一眼,“還叫師叔,山尊難道沒有說見面後,讓你聽我調遣?”

鍾風心中一凜,“是,小姨……”

商霽蕊指指鍾風手中的那把摺扇,“這扇子是我師父從前贈送給你師父的。”

“烏木鋼骨,我一看便知,上面的題詞我自然也是曉得。”

“再說,”她眼中透出狡黠之色。

“你的容貌早已畫影圖形,送到了長安。”

“當年的胖娃娃,如今長成了美少年,怪不得你姨都老了。”

商霽蕊實在忍不住,又捂著嘴“咯咯”地笑了起來。

姜半夏在一旁可算聽得明白,這位仙姑大有來歷,原來是鐘行走的長輩啊!

別看鐘行走在容州揮斥八極,一遇上這位仙姑,

他老人家霎時間便被拿捏得滿頭起包,話都說不利索了。

想到自已剛才還衝著仙姑瞪眼睛,伸胳膊,擼袖子。

姜半夏有些後怕,急忙上前跪倒磕頭。

“小人有眼無珠,方才得罪了仙姑,萬死莫贖!”

商霽蕊揮揮手,“起來吧,敢問這位壯士是?”

鍾風應道:“他是我從江陽幫容州分舵選來的伴當,他名叫姜半夏,水性了得。”

商霽蕊點點頭,“姜半夏?這名字倒也有趣,聽上去就與我華羽宗有緣。”

姜半夏頓時喜氣洋洋,仙姑誇自已與華羽宗有緣,這是多大的榮耀啊!

商霽蕊盯著姜半夏,“你剛才稱阿風‘風公子’?”

鍾風急道:“不是‘風’,是‘封’,‘信封’的‘封’,我化名‘封仲’。”

商霽蕊笑道:“‘封仲’?該是你信口胡謅的吧?”

“不過‘風公子’聽起來倒也十分順耳,咱們此行能借你一帆好風也好啊。”

她召喚那名守在山徑口的老蒼頭,“魏師侄,你過來一下。”

老蒼頭騰騰幾步就跨了過來,卻不像先前那樣腳步蹣跚了。

姜半夏明白他們有話要說,急忙走到山徑口,監視周遭。

鍾風聽到商霽蕊將老蒼頭喚作“師侄”,那是與自已同輩的一位老師兄了。

他便率先揖禮道:“小弟鍾風,見過魏師兄。”

魏師兄趕忙還了個揖禮,“愚兄魏牧淵,早在總壇就聽到過鍾師弟的大名,今日得見,不勝快慰。”

商霽蕊道:“好了,自家人不必繁文縟節。”

“魏師侄是山尊身邊的侍者,不是這趟差使事關重大,山尊也不會派魏師侄出馬。”

鍾風道:“師……小姨……山尊究竟有何差遣,我現在還是一頭霧水,請你老人家明示。”

商霽蕊肅然道:“天子密詔,山尊密令,我等拼著性命不要,也要將小盈安全送到粵州。”

鍾風愕然,心道:“小盈到底是什麼人,居然驚動了天子與山尊下達詔令?”

商霽蕊看出了鍾風的疑惑,“你且不要管,找機會我再向你分說,總之,這是一次秘密差遣。”

“現在朝堂之上無人知曉,就連我華羽宗僅有極少數人知曉,當下海晏堂也只有你一個人知曉。”

“我與魏師侄帶著小盈走秦嶺,出漢水,過楚州,越長江,一路到此。”

“非但沒有投官府之館驛,連華羽宗分堂都未入。”

“我們一路上千辛萬苦,就是為了保密。”

“我們不想引人注目,絕不能被人發現小盈已經離開了長安。”

“山尊特意選你來護衛小盈,也是因為南下去粵州,你是個生面孔,與地方官府以及江湖人士都不熟。”“”

“明白了吧,我們須得大隱隱於市。”

“不但要瞞過朝廷官員,也要瞞過黑白兩道,務必保證小盈平平安安到達粵州。”

鍾風似懂非懂,他望了一眼小盈。

在朝陽的映襯下,小盈的臉龐彈指可破,絕對沒有易容。

“小姨,為啥不給小盈易容?不是可以更隱蔽一些嗎?”

商霽蕊苦惱地嘆了口氣,“小盈沒有武功,她的粉頰一戴上面具,就會奇癢難耐,無法忍受。”

“我想了半天,只能給她的面板染上一層黝黑的顏色,這也是無可奈何的辦法。”

鍾風好奇道:“小姨用得啥顏料,不會掉色嗎?”

商霽蕊喟道:“說穿了一文不值,青核桃皮煮水。”

“小盈從頭到腳泡過一遍,就變成這種黑黢黢的顏色。”

鍾風心中一沉,馳霞山上多的是核桃樹,他從小剝青核桃時,會將指頭染得青黑,要過好長時間才會變白。

小盈全身染過,至少需要一個多月時間,表皮逐漸老化脫落,才能慢慢恢復原來的膚色。

雖然沒有什麼痛苦,但對於一個妙齡姑娘來說,也是夠憋屈了。

小盈神神秘秘,究竟是什麼背景,只能等商師叔揭開秘密了。

小盈一直在極目遠眺,彷彿未聽見身邊的談話。

但鍾風卻能從她的眉眼之間,看出一股蕭瑟惆悵之意。

鍾風道:“湖對面廬山便是華羽宗雲鵠堂之所在,我們不去打個招呼嗎?”

商霽蕊搖搖頭,“不去,我們走我們的,誰都不見!”

“我看你帶來的這個姜半夏倒還機靈伶俐,功夫也粗淺。”

“他不怎麼引人矚目,就讓他出頭露面去與人打交道。”

“好了,下山去吧,這兩日找到南下的船,我們也該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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