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莊內人來人往,嘈嘈雜雜,鍾風一行人倒也不顯得扎眼。

他們繞開前街,直接來到孫宅後院牆,牆內便是後花園。

鍾風道:“師妹,你先進去看看裡面是否清靜?”

顧映菡躍過高牆,片刻,鍾風聽到她以傳音入密言道:“師兄,花園裡空空蕩蕩,悄無人聲。”

鍾風知道賀雙珀不善輕功,他與凌鴻光架住賀雙珀的腋下,兩人一起發力,將賀雙珀連同邢友茗瞬間攜過院牆。

賀雙珀輕車熟路,揹著邢友茗直接奔向邢瑤晴居住的院落。

賀雙珀輕輕推開虛掩著的院門,邢瑤晴正坐在一株桃花灼灼的樹下讀書,邢匯凱揮舞著一支短棍,在庭院中追逐蝴蝶。

聽到響動,邢瑤晴抬頭望向院門,出乎意料,青天白日之下,竟然是賀雙珀走了進來,他身上還揹負著自已的父親。

隨即又看到鍾風施施然走進院子,邢瑤晴瞬地站起,驚愕地瞪大了雙眼,一時不知該如何張口說話。

邢匯凱一見來了一群人,頓時有些緊張,他跑到姐姐身邊,緊拽住她的衣袖。

邢友茗顫聲道:“這是匯凱孩兒?為父與你分別那年,你尚不足兩歲,才剛剛學會行走,八年了,老天有眼,我又見著孩兒了……”

邢瑤晴如夢方醒,急忙上前將邢友茗扶在椅子上坐下,提衣跪倒在邢友茗身前,她眼含熱淚叫過邢匯凱。

“小凱,這便是我們的父親,快叫爹,他老人家沒有死,還活著,我們不再是孤兒了。”

邢匯凱懵懵懂懂,跪在姐姐身旁,一起向邢友茗磕頭,他忽然想起了什麼,一下子撲進邢友茗的懷中。

“爹!我要你教我武藝,我要像鍾大哥那般打殺壞人!”

邢友茗暢笑道:“好!吾兒有志氣!”

邢瑤晴看了一眼鍾風,滿腹疑團,“爹,你怎麼與鐘行走在一起?”

邢友茗道:“瑤晴莫要顧慮,華羽宗歷來懲惡揚善,有鐘行走在此主持公道,我邢家積年冤屈終能伸張了。”

鍾風道:“邢姑娘,你這院裡的其他人呢?”

“我把丫鬟僕婦都支到前面去幫忙了。”

“師弟,你到前面去,悄悄把孫熙瑞找來。”

孫家大辦喪事,作為孝子的孫熙瑞寢不安席,食不甘味,他看上去神思恍惚,走路直打晃。

一進院門,孫熙瑞看見鍾風與賀雙珀站在一處,頓時大驚失色。

他轉眼又見一個蒙著青布頭套的人坐在桃樹下,邢瑤晴侍立在一旁。

孫熙瑞結結巴巴道:“表妹,這位先生是……”

“表兄,這是我父親啊!”

“啊,原來是表姑父到了,您老人家這些年可受苦了!”

孫熙瑞急忙上前磕頭,邢友茗激動道:“熙瑞,沒想到今生今世,我還能活著再見到你,一晃幾年過去,你也長大了!”

孫熙瑞磕罷頭起身,“鐘行走,雙珀兄,你們為何……”

鍾風微笑道:“孫公子,你們三個小字輩的機關已經曝光了,我現在就等著你們竹筒倒豆子,乾脆利索地給我都抖落出來。”

“我會審時度勢,相機酌情發落,否則,我就一推六二五,讓容州府的總捕頭崔覺來與你們公事公辦。”

孫熙瑞張口結舌,面紅耳赤,嘴裡囁嚅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來回應鐘風。

鍾風笑眯眯地對邢匯凱道:“小凱,去給你表兄搬一張凳子過來,瞧他搖搖欲墜的樣子,還不如你姐姐剛強。”

孫熙瑞坐在方凳上,兩手扶著膝蓋,低下頭不敢望向鍾風。

鍾風道:“師弟、師妹,你倆守在院外,不許任何人靠近!邢姑娘,你先開始講吧,就從你家失火講起。”

“是,鐘行走。”邢瑤晴兩隻手掌握在一起,使勁互相捏了一下。

“那年中秋之夜,我父親與表舅在前宅書房飲酒,我母親照顧著我與弟弟早已入眠。”

“忽然,我從夢中被母親搖醒,這才發覺大火席捲而來,門窗已被引燃。”

“母親抱起弟弟,我跳下床,來不及穿鞋,光著腳,牽著母親的衣服往外跑。”

“可是火光沖天,門戶已在兇猛燃燒,我們逡巡著不敢闖出去,這時,表舅突然趕到。”

“表舅踹開房門,衝了進來,他搶過一床被子,將我們裹在下面,簇擁著我們衝出著火的房間。”

“這時,整個宅院都陷入一片火海之中,人喊馬嘶,眾人像一群無頭的蒼蠅,到處亂撞。”

“表舅護送著我們母子,一路闖到大門以外的空曠場所,表舅痛哭流涕,說道他喝多了酒,酣睡在客房不知大火臨頭。”

“等到表舅被外面的哭喊聲驚醒,那時書房已被烈焰吞沒,他完全沒有時間能夠救出父親。”

“表舅看到我還光著雙足,便脫下他的外衣,撕成布片,把我的腳包裹起來。”

“表舅說,他先回趟孫家莊取些應急之物,去去就回。”

“那晚,我們母子三人裹著一床被子,在寒夜中瑟瑟發抖,好不容易才熬到天亮。”

“天亮時再看,邢家祖宅被燒成一片白地,幾代之心血化為灰燼,青煙嫋嫋,從廢墟上飛散。”

“逃得性命的管家、管事、下人們圍著母親嚎啕大哭,經過清點,除了父親罹難,還有十幾名下人也在大火中喪生。”

“這時,表舅帶著幾大車食物、衣物回來,分發給遭難的人們,贏得了一片稱頌聲。”

“‘若非舅老爺仁義,這日子可咋過呢?’”

“我父親派在白雲石礦場的管事巨奎,聞訊後匆匆趕回邢家莊,找到我們母子。”

“他流著眼淚跪在母親面前,懇求母親搬到他家去住,他情願把他家的小院子讓出來。”

“巨管事發誓賭咒,由他供養我母子的生活,他即使在礦場苦死累死,也一定要掙錢盈利,務必重建邢家祖屋,恢復邢家祖業。”

“表舅道,巨管事你多慮了,有我這個嫡親表兄在,我怎會不管不顧表妹、外甥、外甥女的生活。”

“我孫家碩大的莊園,哪裡沒有她們母子的安身之所?”

“‘老巨,你忠心可嘉,但你要想想,你家主母與小姐公子,素來過慣錦衣玉食的日子,住進你家,你該如何安排她們的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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