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犬“飛影”依然圍著韋琛嗅來嗅去,發出“咻咻”的聲音,顯見它對韋琛身上的某種氣味很感興趣。

鍾風看著飛影的舉動心中一愣,忽然醍醐灌頂,恍然大悟,“洪夫人乃弱質女流,不可能徹夜跟著韋琛出逃,她就在船上!”

鍾風叫道:“飛影,隨我來!”

他拔腿向後艙跑去,飛影緊緊地跟了上去,鍾風穿過後艙艙門,一把拉開底艙門,飛影疾步衝了進去。

之前鍾風下過底艙,沒有觀察到什麼,此時鐘風豁然醒悟。

底艙放著一大堆裝滿酒的酒罈子,濃烈的酒香味掩蓋住了那種氣味,就是他曾在臥室中聞到過的那種細細的龍涎香氣味,

而細犬嗅覺靈敏,酒香不會干擾它對龍涎香氣味的追蹤。

飛影一路急匆匆地聞過去,突然衝著米糧倉吠叫不停。

鍾風將一包包的米袋扯落在地,下面豁然露出一隻大木箱,木箱側板上開著孔,箱蓋並未封死。

雖然底艙幽暗沒有光線,但鍾風的眼睛依然可以在黑暗中清清楚楚地視物,他掀開蓋板,裡面蜷縮著一個婦人,想必她就是洪夫人了!

鍾風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沒有一點呼吸,他心中發急,拽著洪夫人的胳膊將她拉起,一把扛上肩頭,快步走出底艙。

客廳裡的諸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鍾風肩扛洪夫人從後艙走出來,彭亢虎欣喜地高叫一聲:“圓圓!”

鍾風擺擺手,直接扛著洪夫人上了二樓臥室,彭亢虎急忙跟了上去。

鍾風把洪夫人放置在床上,彭亢虎潸然淚下,拉起她的手連聲呼喚。

“沒有氣息,身體卻沒有僵硬,還有溫度,人應該沒死……”

鍾風思忖片刻,他立即轉身下樓。

“韋琛,你給洪夫人餵了什麼藥?”

韋琛忿忿地長嘆一聲,“我的手段皆被你洞悉了,也罷,我原本準備要挾幫主,等我到了金陵再傳訊給他。”

“那時告知大嫂的所在,讓他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等我從錢莊取走了銀兩,才會告訴他該服用什麼解藥。”

“昨夜,我給大嫂服用了一顆‘千日醉’藥丸,她當即昏昏睡去。”

“窗欞上的悶香只是故佈疑陣,為了掩飾我出逃,用來拖延時間,不成想馬槽裡伸出個驢嘴,冒出你鐘行走橫插一槓。”

韋琛惱羞成怒地說道。

鍾風笑笑,“你從哪裡得來的‘千日醉’藥丸?”

“就是那次,我去蜀中運精鐵,在川江的險灘之上,有一條船撞上礁石沉沒,船上數人落水被急流沖走。”

“恰好有一個人從我們的船旁邊漂過,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將他撈了上來。”

“那人是個老者,對我千恩萬謝,自稱是唐門中人,後來,他臨下船時,送給我一顆‘千日醉’藥丸。”

“他告訴我,服用此藥可以讓人長時間昏睡,務必要小心使用。”

“千日醉”雖然神奇,但對華羽宗來說也不是什麼稀世之物。

鍾風記得阮師叔就曾經配製過“千日醉”,也研製出針對“千日醉”的解藥,只是不知唐門的“千日醉”的配比劑量。

現在配製解藥來不及了,遷延時日,洪夫人恐怕會從假寐會變成真亡,到那時任憑大羅金仙也是回天乏術。

鍾風略加思索,打算以真氣助她,將身體中的藥力逼出,然後令其自然恢復。

“你這個愣頭青,你知道服用唐門的一顆“千日醉”藥丸,會起到多大藥效?洪夫人已經沒有了氣息,能不能復甦尚未可知!”

韋琛頓時驚恐失色,嘴裡唸叨著“大嫂”,便想掙扎著站起來,王祥上前從背後一腳,又把他踹趴下。

鍾風再次上樓,只見彭亢虎一個大老爺們淚水漣漣,不停地撫摸著夫人的臉龐。

鍾風拉開他,“彭大哥,對不住,我要冒犯嫂夫人了。”

鍾風把洪夫人翻了個身,讓她的頭臉露出床沿衝著地板,鍾風稍一運氣,“啪”的一掌擊在洪夫人後腰的命門穴上。

鍾風源源不斷地將真氣渡入洪夫人的經脈之中,先小周天,後大周天,真氣連轉三匝。

洪夫人的身體顫抖了一下,開始出現反應,接著她的口鼻處有了氣息,慢慢地自主呼吸。

鍾風知道接下去洪夫人會上吐下瀉,自已留在這裡多有不便,於是匆忙向彭亢虎告辭。

彭亢虎發自肺腑道:“鍾兄弟,大恩不言謝,請容我日後報效。”

鍾風下樓,示意舒元藻與崔茂德離船,飛影活蹦亂跳地跟在他們身後下了船。

“我答應要請飛影吃肉包子,走,走,一同去,我請客。”

碼頭上的一家飯店,人聲鼎沸,忙碌了一天的商人、船家、挑夫們在這裡狼吞虎嚥,填飽肚皮。

鍾風要了幾籠肉包子,幾樣小菜,一盆菜湯,他端給飛影一籠肉包子,將籠屜放在凳子上,飛影心滿意足地大快朵頤。

鍾風笑道:“酒我是不敢喝了,昨夜的酒勁還沒過去呢,我腦袋疼得厲害,像是被人猛敲了一棒子。”

崔茂德小心翼翼地問道:“鐘行走,你說那韋琛會被怎樣處理?”

鍾風啞然一笑,“‘盜嫂’、‘竊金’,如果這事放在你們鷹爪門,會被怎樣懲處?”

崔茂德搖搖頭,苦笑道:“只能說是萬死不能辭其咎,死無葬身之地了……”

舒元藻撓撓頭,若有所思,“這個事情……真不知道該怎麼評說?”

“二公子,你看這些食客們此時的歡愉是真實的,他們白日間的辛苦也是真實的。”

“廚房的煎炒烹炸、鍋碗瓢盆之聲,夥計們的跑堂吆喝之聲,這就是紛亂而又有跡可循的浮生光景啊……”

夜幕中,彭亢虎的那條客船在蒲江之中開始慢慢移動,過了一陣子,陳奇匆匆忙忙地找了過來。

陳奇附在鍾風耳邊,壓低聲音道:“鐘行走,彭幫主讓我稟告,他先送夫人去京口洪家休養。”

“日後得機會,彭幫主再來容州拜訪鐘行走,鐘行走若有任何差遣之處,江陽幫萬死不辭。”

鍾風“嗯”了一聲,他沒有追問韋琛的事。江湖自有江湖的規矩,江湖人有自已的行事方式,江湖事,江湖了,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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