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慧遠遠看到趙晨站在天台上，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不過幾秒，他便看了過來。
隔了這麼遠，也不知道他看清沒有。
但願沒有。
譚慧扯著莫棟，鑽進趙晨視線盲區。
“誒！你突然走那麼快乾什麼啊？”
“你不怕麼？”
“你是說那邊跳樓的人嗎？我不怕，我從小就倒黴，老是遇到這種事，我不怕血，只是覺得，不小心摔一跤都那麼疼，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一定更痛吧。”
“嗯。”
譚慧安穩的走著，莫棟摸了摸頭，“你不高興麼？請你吃糖。”
譚慧停課兩星期，再回班裡，大概是自己變了，感覺周圍也全都變了。
自己被孤立了，除了莫棟這個正義感爆棚的傻子，沒有人願意和自己說話。
記得很久以前，父母曾說想把全世界一切最好的都給自己，可是這份愛在現實生活中變了，變得太沉重了，譚慧承受不起，便親手掐死了一切。
“謝謝。”
譚慧回神，接過糖，放在囗袋裡。
“你憑什麼還活著？”
“不是殉情嗎？憑什麼她死了，你卻好好活著?”
“你怎麼不去死啊？”
莫棟皺眉，看向聲源處，女廁所裡。
莫棟擼起的袖子又放了下來，“我找老師去。”
“別，關你什麼事啊？”
譚慧不解的看著莫棟，莫棟疑惑的看著譚慧，“你沒聽到嗎？”
“什麼？”
“校園暴力！”
“哦，又沒打你。”
“不能這麼想，”莫棟著急的看著譚慧，“打人就是不對的。”
“傻子。”譚慧低聲咕囔，隨後說，“你去找老師吧，我在這等你。”
莫棟跑遠了，譚慧看著他的背影，按照他的跑步速度和語速，估算著時間走進女廁所。
“喂。”
打人的三個女生停住了手，明明是施害的一方，她們卻淚流滿面。
“老師快來了，不走嗎？”
三個女生互相狐疑的對望幾眼，隨後攙扶著走遠。
譚慧小心翼翼朝受害者走去，看到一個男生，他緊閉著眼，雙手死死摁著自己的臉。
這些人都是高年級的學生，剛剛走出去為首的女生是學校教務處主任的女兒，大多數人都怕她。
“別哭了，”譚慧漫不經心的安慰，其實男生沒哭，他只是摁著自己的臉，“老師要來了，有什麼和老師說去，別待在女廁所了。”
譚慧說完，走出廁所，看到莫棟領著個人走近，仔細一看，那不是校長嗎？學校的公告欄裡貼的有她的照片和簡歷，錢靜。
“老師，事情就是這樣。”莫棟急匆匆的趕來，看到譚慧，“她們還在打人嗎？”
“老師好，”譚慧先裝傻打個招呼，然後怯怯說，“剛剛我想上廁所，進去後，她們就都走了。”
錢靜推開女廁所的門，裡面空無一人。
“剛剛真的有人，我聽到了罵人和扇耳光的聲音！”莫棟著急證明，舉起手發誓，“千真萬確！”
譚慧點頭。
“嗯，老師知道了，我會處理的。你們回教室吧。”錢靜疲憊的揉了揉眉心。
“好。”譚慧應下。
錢靜走遠後，譚慧拉著疑惑不已的莫棟走回教室，教室裡鬧哄哄的，提前放學，學生和家長都興奮不已，嘰嘰喳喳討論著在自己身邊有人跳樓的事情。
譚慧安靜坐在自己座位上，觀察著熱鬧的人們，他們的表情，應該是興奮吧？
莫棟被他媽媽扯著耳朵領回了家，譚慧耐心等著，直到只剩自己一個人。
“小慧，爺爺奶奶還沒來嗎？要不打電話催催？”
“不用了，老師，您先回去吧，我來鎖門。”
“好，乖乖在這裡等啊，鑰匙給你。”
“好的，老師辛苦啦，老師再見。”
空蕩蕩的教室，譚慧寫完作業，獨自一人抱著書包耐心等著，直至窗外天色漸漸黯淡。
莫棟真的太傻了，如果被她們知道他找老師的話，會被報復的，譚慧又想起今天見到的三個人，其中一個人的手掌看起來比自己腦袋還大。
那個蜷縮成一團的男生去哪裡了呢？
譚慧揹著書包，鎖好教室的門窗，明明才一年級，那傻小子就開始記憶英語單詞和語法了，儘管他天天哭訴他的媽媽要求太嚴厲，譚慧也由衷羨慕。
自己只是個沒人管沒人要的包袱。
“傻人有傻福，莫棟，好好珍惜吧。”
譚慧對著教室裡莫棟的空座位自言自語，然後不急不慢走到女廁所。
水滴答聲不停，譚慧放輕腳步，看了一眼後轉頭就跑。
她看到一張帶血的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