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這天,太妃為了給自己的侄女撐足場面,特意邀請了幾位大臣,在寧壽宮大擺宴席。

“今日是哀家的小侄女,梁姝的生辰,這是哀家第一次在宮裡給她過生辰,哀家很是高興,來,大家不要過於拘謹,這只是尋常家宴,都高興起來,開席吧。”

“謝太妃娘娘,謝大王,臣等遵命!”

眾人行禮後,又端起了酒杯,回敬了太妃和鄞桓一杯酒,才坐了下來。

藉著梁姝的生辰,此刻的寧壽宮可謂是一片喜氣,鄞桓給足了太妃的顏面,不僅安排了優美的舞曲表演,還親自帶著梁姝向眾大臣敬酒,只有蘇苒青一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曾起身。

“大妃娘娘,您也不陪著大王一同前去,讓表小姐出盡了風頭,奴婢真是越看越生氣。”

“小媛,今日是什麼日子,切記收起你的小心思,老老實實地待著便好,再亂說,小心你的腦袋!再說了,她本就是主角,本宮又何必強出頭,來,再給本宮倒些熱茶。”

“是,娘娘,奴婢知錯了,奴婢馬上去換壺新茶來。”

“大妃,陪哀家喝一杯吧。”

太妃高興地端起酒杯,喊了蘇苒青一聲,於是,她便陪著太妃聊起天來。

不一會兒,小媛便端回了新茶,趕緊為蘇苒青倒上了。

“母妃今日如此高興,可臣妾還是要提醒您一句,這心情雖美麗,您還是不要貪杯的好。”

“嗯,大妃說得是,今日哀家也是沾了姝兒的光呢,你瞧瞧,大王也未曾如此開心過了,他倆一起在下面敬酒,看著多般配呀。”

“可不是麼,還是在母妃身邊好,瞧您這些日子,把姝妹妹養得多標緻啊!”

“是吧,哈哈……哀家也這麼覺得,還是咱們王宮裡養人,姝兒出落的越發好看了,連哀家都忍不住多看幾眼,更何況是大王呢。對了,今日呀,哀家可是有大喜事要宣佈,想必大妃也是知道的吧。”

“大王與臣妾提過,臣妾也覺得是件大喜事呢。”

“嗯,你倒是懂事,這次的事辦得甚好,哀家很是滿意。”

“謝母妃誇讚!這是臣妾的本分,若能讓母妃高興,便是臣妾的福分了。”

“好,好,如此會說,怪不得大王能對你青睞有加。”

婆媳二人就這樣一來一往地聊了許久,直到鄞桓和梁姝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兩人才不再寒暄。

“母妃,鮮少見您如此高興,兒臣敬您一杯。”

“好,好,我兒一向是孝順懂事的,母妃甚是欣慰。”

“姑母,姝兒也敬您,今日的生辰如此盛大,姝兒長這麼大以來,還從未見過此等場面,多謝姑母為姝兒操辦,姝兒先幹三杯,以謝姑母之恩。”

“嗯,都是好孩子,哀家算是沒白教育你們。來,眾大臣,今日哀家有喜事相告,還望眾大臣做個見證。”

太妃飲過酒後,看了一眼身邊的鄞桓,母子二人默契一笑,便同時站了起來。

大臣們見狀,一改剛才的散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一同看向了上座,等著太妃後面的話。

“今日,藉著這生辰宴,哀家要送親侄女一份大禮。眾人皆知,哀家的哥哥早亡,他生前最不放心的便是唯一的女兒,梁姝,臨走前為了讓她過得更好,便託付哀家將她養在身側,哀家也曾答應過,要為她尋得一個如意郎君。如今,她已長成,哀家不忍其外嫁,且大王的後宮也是空虛,為成就親上加親的美事,哀家今日便做主,將她許配給大王,不知大家意下如何呀?”

話雖是沒錯,可眾大臣皆知,大王之前回絕了多次納妃的意見,如今太妃突然又提起,眾大臣面面相覷,皆不敢回應,便紛紛看向了上面的鄞桓。

只見鄞桓走到了太妃的面前,先是施了一禮,隨後轉身看向了眾大臣。

“母妃向來都是為本王思慮甚多,本王作為孝子,定應以母妃的意願為先。今日是表妹的生辰,當著眾大臣的面,本王願應下母妃送來的大禮,將表妹梁姝封為貴人,賜居祥親宮。”

梁姝趕忙跪了下來,笑若桃花地謝過了太妃和鄞桓。

蘇苒青也是大方地站在一旁笑著,對太妃和鄞桓說著恭喜的話。

眾大臣見狀,相互對視一番,立刻向太妃和鄞桓道喜。

“好,好,今兒可真是個好日子,來,哀家敬今日的新人一杯,望你們能恪守孝道,早日讓哀家抱上孫子,為我西境王室延綿子嗣。”

“謝母妃!”鄞桓和梁姝異口同聲道,隨後飲盡杯中酒。

幾日後,鄞桓納妃的訊息也同樣傳回了雁棲城。

宣王聽後,心頭一緊。可當他得知真正的原因之後,又一時語塞,無力地癱坐在了椅子上。

一旁的江籬很是生氣,焦急地又問了問來人。

“你確定訊息無誤?”

“回大人,千真萬確!據悉,自打瑤青公主從太妃宮中回來後,就一直在勸著鄞桓,似是心中很是希望他能接納這個表妹,為此,兩人在屋中聊了許久,也不知公主用了什麼法子,最終,讓鄞桓同意納妃,現已封為貴人,入住宮中。”

“好了,你下去吧。”

江籬見宣王即將要發飆的樣子,趕忙讓來人出去,並讓信宴關上了書房門。

信宴剛關上門,只聽屋內有砸爛東西的聲音傳出,識趣地守在了門外,不敢進去。

“珏旻,別扔了,快住手!你現在就算是扔再多的東西都無濟於事,左右都是他們自己的決定,你又何苦為難自己呢?”

“自己的決定?難不成你還真相信那些鬼話?若不是當初為了救我,靠著鄞桓對她的寵愛,她又怎會沒有身孕?如今,她好歹也是名義上的公主,這才嫁過去多久,就被嫌棄另娶,這是對一個女子多大的羞辱啊?他分明就是看不起咱們大靖,當初還死纏著要迎娶我國公主,有本事就堂堂正正地打一仗,何必惺惺作態,本王還怕他不成!你說,你讓我怎麼冷靜得下來!”

“珏旻,你越說越沒邊兒了,這怎麼就扯上家國戰事了?這些日子,鄞桓對苒青確實是好,況且,她也未向皇上書信訴苦,這便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旁人無法干涉。你若冒然出兵,反倒是無禮了,不管怎樣,只要不影響兩國利益,皇上也沒有理由出兵。珏旻,你冷靜些,好嗎?我知你心中為何而憤恨,可這傷害已然造成,當初也是大家說好了的,鄞桓也是知曉的,他……”

“哼,說到底,他才是罪魁禍首,當初要不是他用奸計,利用了青兒,青兒又怎會落得如此!”

“夠了!如今,大家心照不宣,你又何必死盯著這些理由,讓自己難過呢?他鄞桓可是一國之君,即便沒有那個什麼表妹,也會有別的女子,這是他的責任,咱們也不能真的讓西境國斷了子嗣吧!珏旻,往事再提,只會讓大家陷入尷尬!當初的決定你並不知情,都是我們私自決定的,要說罪過,也是我們幾個背,與你何干!我覺得,你還是自己走出來的好,別再糾結於過去了,好嗎?”

說罷,宣王捂著臉坐在了椅子上,眼角的淚輕輕滑過。

江籬走上前,像哄孩子一樣,輕輕地拍著他的背。

“珏旻,當初苒青拼了命地將你救回,又拼了命地讓自己的身體恢復如初,不是為了讓你後半生都自責苦悶的!不然,她又怎會拜託我們大家一起瞞著你,若不是後來發生的種種意外,她怕是會瞞你一輩子的!正是因她這樣知你,懂你,才會如此。珏旻,你是國之重臣,是大傢伙的倚仗,你生在皇家,就註定了你的生命不單單屬於你自己,情愛這種東西,對於你來說,只能是錦上添花,切不可讓其成為你生命的全部,你明白嗎?作為朋友,我還是要奉勸你一句,過去種種皆已過去,你要做的就是向前看!別忘了,遲苓悅才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苒青也有她自己的夫君疼愛。”

聽到這兒,宣王終是抬起了頭,他用委屈的目光看向江籬,又低下了頭。

“對不起,是我至今都無法擺正自己的身份,我明知道,自己什麼都做不了,卻還在這裡振振有詞!你說得對,她知我,懂我,才會如此,我若一再沉溺於過去,豈不辜負了她!江籬,謝謝你,若不是你在身邊勸解,我怕是真的過不去這個坎兒了,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你能想明白就好,誰讓我是你的狗頭軍師呢,怎麼著也該發揮些作用吧,哈哈……”

房間裡又迴盪起了兩人的笑聲。

門外的信宴太過專注地聽著裡面的動靜,並未發現宣王妃已站在了身後。

“自打與王爺成婚之後,我就再沒聽到他如此明朗的笑聲了,然而,最可笑的是,他不論是傷心,還是開懷,都從不是因為我。”

身後突然了宣王妃的聲音,嚇得信宴一激靈,趕忙回過身來行禮。

“王妃,王爺他……”

信宴正要解釋些什麼,卻被宣王妃止住了話語。

“罷了,本宮也是隨口一說,你不用往心裡去,對了,不必告訴王爺,本宮來過了。”

“是,王妃。”

書房內的二人並不知外面的情形,還在自顧自地聊著。

“對了,瑤安公主成婚,按理說,苒青是要回來的,是嗎?”

江籬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邊問邊坐了下來。

“嗯,只是不知道青兒的身體能不能經受得住,到現在,西境那邊也沒傳過什麼訊息來。那日,我旁敲側擊地問過皇兄,皇兄也只是說,這要看西境國的想法,他不便過多插手。”

“既然這樣,那我就受累,寫信問問她唄。”

“這也要去信,怕是不妥吧,讓鄞桓知道了,還以為大靖國有何企圖呢。”

“哎呀,你忘了,寧翊寧副將還在那兒呢,我給他寫封信,讓他去探探底不就行了嘛。再說了,還有那麼長的時間準備呢,興許苒青的身子會養好了呢。”

“嗯,去信給寧翊倒也是個法子,既然你想問就去問吧。”

“這話說的,難道你就不好奇嗎?”

“本,本王有何可好奇的,她來便是來了,不來,我也不能硬把她拉來呀,好好的怎麼扯到本王頭上了。”

“好,好,好,你不好奇就算了,到時候可別賴著我要答覆。”

“少廢話,即便我不問,你還真能不告訴我了?”

“你個,你個可惡的傢伙!”

兩人就這樣又開始鬥嘴了。

“來,本王親自為你研墨,你就在這兒寫吧。”

說罷,宣王便起身走到了桌案前,開始準備紙筆。

他抬頭看了眼江籬,好似再說“還不快給本王滾過來”。

江籬雖很是憤憤,但又不敢與他對抗,只好乖乖走了過去。嘴裡還在碎碎念,一副“本大人不與小人爭執”的表情。

西境,昭陽宮內。

寧翊在收到江籬的來信後,心下了然。

他看過信後,將其放在火盆裡燒掉,便出門去當值了。

“娘娘,這是大王命奴婢新做的藥膳,您嚐嚐吧。”

醫女端著一盤糕點走了進來。

“放下吧,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娘娘這麼說,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的本職便是照料好您的身子,況且,這藥膳都是用了大王給的藥方,奴婢只是將其送來,不辛苦的。”

“有你們幾個監督著,我想不好怕是都難了!你放心吧,這糕點我會吃的,你去忙吧。”

“是,奴婢告退。”

蘇苒青忙完了手頭上的事,便拿起糕點吃了起來。

“屬下見過公主。”

“寧大人來了,這幾日休息的如何?”

“回公主,屬下已無礙,多謝公主掛心!”

“嗯,沒事就好,這麼久了,我還是第一次見你生病呢。”

“屬下是武將,歇息幾日便可,公主不必掛懷。倒是公主,屬下看著這幾日氣色不錯,想必是大王的藥膳起了效果。”

“喏,今日又換了新的藥方做了這一盤糕點,寧大人要一起嚐嚐嗎?”

“屬下惶恐。這是大王專程為公主做的,屬下不敢僭越。”

見他如此,蘇苒青也不再多言,拿起糕點吃了起來。

夏日時,蘇苒青就未用多少膳食,整日都是蔫蔫的,瘦的讓人心疼。

如今,看著她臉上長了些肉,又吃得這麼高興,寧翊心下很是歡喜,竟一時間出了神。

“寧大人,寧大人?大人是有什麼話要說嗎?”

見他一直盯著自己,遲遲未動,蘇苒青便問了起來。

“回,回公主,屬下剛才一時失神,冒犯了公主,還望公主恕罪。”

“無妨,這裡並無外人,大人有什麼話儘管說。”

“不瞞公主,江籬江大人給屬下來了一封信,他想讓屬下問問公主,瑤安公主大婚時,您是否要前往大靖?”

“怎麼說,我都是她名義上的親妹妹,理應回去的。只是,我雖心中嚮往,也要過大王那關才行。那日我已試探過他,他擔心我的身子吃不消,有些猶豫。待過幾日,大王回了我,我再給你一個明確的答覆,如何?”

“公主言重了,屬下只是幫江大人問問,並非要求公主答覆,屬下只是……”

“好了,好了,你總是公主長,屬下短的,聽得我頭痛。我也只是說說而已,籬哥哥本就是好奇之人,他會這麼問,我並不意外。倒是難為你了,這麼一件小事,還問得如此嚴肅,寧大人,你可真是太不經逗了。你若總是這樣,容易將姑娘嚇走的,想必今後的寧嫂嫂,必定是個愛笑之人,這樣,才能與寧哥哥互補,不是嗎?”

“公主切勿再說笑了,屬下,屬下的職責未完,並未想過要娶,娶親。況且,屬下這樣無趣的人,怕是沒有哪家姑娘願意,願意下嫁。”

“瞧你,說話都結巴了。別忘了,你除了是我的護衛,還是垣巷城城主的長子,不知是多少女子的夢中人呢,可別因為在我身邊,誤了自己的終生大事,我可擔不起這個罪責。不過,你在這深宮之中,確實不好遇到心儀的女子,說起來,我也是愧疚得很。若是當初……”

“當初,即便是不隨公主入西境,屬下也不會過早娶親,公主莫要為此等小事煩心。”

“你也不用如此緊張,我知道,你是看在與蘇哥哥的情分上,才會主動請纓的。寧哥哥,我欠你一句謝謝,謝謝你如此照顧我!”

聽到這兒,寧翊的眼眶突然溼潤了些。

他甚至不知是何原因,讓自己為這句簡單的“謝謝”而鼻尖一酸。

他怕被蘇苒青察覺到自己的思緒,快速地低下了頭。

“公主的心意,屬下明白了,不論怎樣,屬下能有幸陪伴公主身旁,是屬下的福分。致淵兄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公主了,您既是他的妹妹,也就是我寧翊的妹妹。你既當我是兄長,兄長照顧小妹,便是天經地義的,無需謝字。”

“好,小妹謹記哥哥教誨!”

“若無其他事,我先去忙了。”

蘇苒青點了點頭,寧翊恭敬地行了一禮,轉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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