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明媚,宮裡的花似有似無地開著,鬱郁青草早已按捺不住地呼之欲出了,這個時節的後花園有著別樣的風景。

沐珏熠前夜與皇后訴了不少心事,前朝的事牽一髮而動全身,作為皇上,他也許要的是不多,僅僅太平二字。可作為兄長,他卻不得不瞻前顧後。

直到深夜,沐珏熠都未眠,他翻過身去,想起了當初在清木園裡見到的那個不會說話的小姑娘,又想起了宣王為了她抗婚大鬧,他的心便抽痛不已。

於是,在上早朝之前,他就吩咐了皇后,讓其召宣王妃和趙昀的夫人進宮。

皇后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在清風和煦的午後讓人備下了茶點,召宣王妃和蘇苒湘進宮賞花。

蘇苒湘剛吃過早點,便接到了皇后的口諭,本想著去看看蘇苒青休息的如何,卻在進到她院子裡時,才從丫鬟的口中得知,她一大早就出門了,說是去找康王敘舊。

蘇苒湘回到屋裡,怎麼想都覺得今日皇后的召見定是不簡單,卻又沒有理由拒絕,心亂如麻之下,便想找自己的夫君商議一番。

於是,他便坐著馬車,往軍營的方向去了。

蘇苒青找了一處離鄞桓住處不遠的茶樓,她要了壺茶和點心,仔細思量著見到鄞桓後要說的話,但她等了許久,鄞桓都未出現。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鄞桓正在與西境的使臣激烈地討論著。沐珏熠總是能找到合適的理由避開和親的話題,晾了他們許多日,卻還是在避重就輕,依舊沒有結果,這讓西境的人很是不滿。

鄞桓也是因著新君繼位,又有著大妃娘娘的囑託,對大靖國人一忍再忍。

以柒昂為主力的使臣們商議了許久,唯一能確定的一件事就是,西境大軍雖逼近邊境,但以目前的形勢來看,仍不可輕舉妄動。畢竟鄞桓剛繼位不久,眼下最需要的是同盟,而不是戰火動盪。

眼見一個時辰過去了,幾人還是提出更好的對策,鄞桓就讓大家先回去休息了。

他與夕疆趕忙從後門上了馬車,趕去了約定地點。

蘇苒青一直在房間裡等著,但她並沒有乾坐著,而是與夥計要來了紙和筆,悠閒地畫了起來。

正欲收尾的時候,鄞桓推門進來了,他看到蘇苒青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笑了出來。

“哈哈……現如今,恐怕就只有你還能如此隨心所欲了吧!”他轉頭又對夕疆說道,“守好這裡,不讓要任何人進來。”

關上門後,鄞桓並未催促蘇苒青,而是慢慢地走近了她,看到她的畫中有涓涓細流,竹葉隨風而動,心想:這大概便是蘇苒青心中嚮往的日子吧。

蘇苒青畫好後,放好了筆,畫紙則是留在桌上等待墨跡乾透。

“你來了,我點了這裡最好的茶,來嚐嚐吧。”蘇苒青微笑著說道,又倒了兩杯茶,坐了下來。

鄞桓注意到了她手上纏著的布條,問道:“你的手怎麼又傷了?快讓我看看。”

還未等蘇苒青答話,鄞桓便將她手上的布條拆開了。

“你這隻手本就有傷,這一看就是又被燙到了,想必當時一定很疼吧?”

“已經好幾日了,都快好了。”

蘇苒青想抽回自己的手,卻被鄞桓一個眼神嚇到不敢妄動。

“就知道瞎說,這哪裡就快好了?當時燙的肯定不輕,不然怎會如此紅腫?”

鄞桓低頭聞了聞藥味,點了點頭表示藥還不錯,又喊了夕疆去找藥箱來,他要重新包紮一番。

“不用這麼麻煩吧?你是看不上我包紮的水平嗎?”

“廢話,眼看著天越來越熱了,你再這樣下去,怕是手都保不住了!給,今日出門急,身上就只帶了這瓶藥,改日我再給你多送去些。”

“你知道我住哪裡嗎,就敢給我送藥?”

“不就是將軍府嘛,至於這麼大驚小怪的嘛!再說了,你都給半夜出來送信,我還怕正兒八經地給你送藥嗎?”

“可將軍府裡有遠筳在,他會給我藥的。”

“得了吧,我可看不上他,你這手必須我來治!”

此時,夕疆進來打斷了他們的對話。他將藥箱輕輕地放在桌上,看了一眼蘇苒青的手,就趕緊離開了。

鄞桓開啟藥箱後,先是給蘇苒青下了幾針,又掏出了藥重新塗抹,最後用布條小心地包了起來。

“我不喜歡拐彎抹角,你直接說吧,找我有何事?”

“是,是因為瑤安公主,她……”

“我知道的,她不願和親,正跟她皇兄鬧著呢。怎麼?她的事你也想管?”

“我知道自己沒有那個資格妄議國事,但瑤安公主與我情同姐妹,當年我病重時,還是她衣帶不解地照顧著我,她……”

“你還好意思說?她可是沐珏旻的親妹妹,當年自己不救她哥,卻要搭上你的性命,她就算把命賠給你都不足為惜,還有臉說照顧過你呢!你若真是長點心,就該少與這皇室之人來往!”

“對,你說的是有道理,可她的身份尊貴,能願意不計得失地與我這樣的人做姐妹,也該算是一個單純善良的女子!鄞桓,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準信兒,這事還有轉圜的餘地嗎?”

“這麼說吧,我也不想潑你冷水,現在他沐家人才是被動的一方,南北面都對他虎視眈眈,只要一個疏忽,便會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老實說,為了百姓的安危,我也不想挑起戰事的,只是這大靖國一拖再拖,都這麼久了,嫁還是不嫁,始終沒個定論。我能忍這麼久,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蘇苒青從他的話裡感受到了他的取捨困難,深呼吸了好幾次,才開口道:“如果我說,我……我和她換,你,你會怎麼想?”

鄞桓還在氣頭上,隨口說了句:“換?如何換?難不成你要當公主嫁給我?”

蘇苒青沒有出聲,只是默默低下了頭。

鄞桓突然反應過來,瞬間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說道:“你什麼意思?不會真是這麼想的吧?你是瘋了嗎?想出這樣的法子!”

“你小點聲!我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好嗎?我知道我的身份配不上你,但是,但是我有著姐夫的關係,定會向皇上爭取一個身份來配你的,難道這還不行嗎?”

“苒青,我是喜歡你,我做夢都想娶你,可那必須是你想嫁給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為了別人而嫁給我,你懂嗎?”

“我……我這不是也不想百姓遭殃嘛,我是進過集中營的人,我深知兩軍交戰,對百姓意味著什麼,你們這樣不緊不慢地僵持著,邊境的百姓又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我一個小女子,只能想到這樣的法子了!”

“我今日才知道,你是如何把這麼冠冕堂皇的理由說的頭頭是道,我差一點就要信了!你真正為了誰,不用我說,你心裡清楚!”

“你……”

鄞桓很是惱怒,雙手緊抓著她的雙肩,不停地質問著她。最後,他用力過猛,甚至將她推倒撞在了柱子上。

蘇苒青的情緒也十分激動,她突然感覺到呼吸急促,手又開始不停地顫抖,於是,右手開始不停地在荷包裡翻找。而此刻的鄞桓也是過於氣惱,背過身去,並未看到她的模樣。

蘇苒青此時虛弱地癱在地上,右手用力地將瓶子取出,卻發現裡面沒有藥了。

“怎麼會,鄞桓,救救我,救救我……”

蘇苒青的意識漸漸地模糊了起來,很快,她便倒地不起,也聽不到周圍的聲音了。

就在瓶子從手中滑落到地上的剎那,鄞桓終於聽到了從背後傳來的聲音,他趕忙跑了過來,先是為蘇苒青把脈,又喊了夕疆進來,從藥箱裡取出針包,為蘇苒青施針。一番折騰之後,才感覺她的手溫熱了一些。

鄞桓沒有時間多想,一把抱起蘇苒青快步上了馬車。他知道蘇苒青的藥定是留在將軍府,便讓車伕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那裡。

起先,府前的護衛看到他們還想阻攔,但看清來人懷裡抱的是蘇苒青後,趕忙讓路。府上管事的反應也快,一路小跑著將他們領進了蘇苒青的房間。

鄞桓將她放在床上之後,便問房裡的丫鬟:“你家小姐的藥在哪?”

“藥,藥在哪?對,在這兒,都在這個盒子裡!”小丫鬟顯然已經慌了神,回道。

夕疆立刻走過去,將盒子取回來開啟,鄞桓看到裡面的藥瓶,伸手拿了出來,倒了三顆小藥丸,放在了蘇苒青的嘴裡。但他發現蘇苒青已經沒辦法自己吞嚥了,於是,心生一計。

他向夕疆喊道:“水,快拿水來!”

夕疆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水,遞給了鄞桓。鄞桓端起來喝到了自己的嘴裡,撬開蘇苒青的下巴,俯身對上了她的雙唇,一點一點地餵了進去。就這樣,連續餵了兩三杯水,才作罷。

就在他喂水之際,有下人去請了趙遠筳來,他跑到了跟前,剛好看到了這一幕,卻不敢上前阻止,因為他知道,此刻的蘇苒青需要這些。

他只能雙手握拳,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卻無可奈何。

等了一陣,蘇苒青突然咳嗽了起來,越來越劇烈,最後轉身咳出了一攤血,然後又昏迷了過去。

趙遠筳見狀,不能再淡定了,他上前一把推開了鄞桓,檢視起來,又把了脈,發覺她只是鬱結難舒,才會吐出血來,此時已經沒有任何危險了。

他這才叫來身後的兩個丫鬟,說道:“把這裡收拾乾淨,好好照看二小姐。”

說罷,便起身看了鄞桓一眼,走到了院子裡。

鄞桓心知蘇苒青已無大礙,給了夕疆一個眼神,兩人便一同走出去了。

剛到院子裡,趙遠筳便一拳揮了上來,鄞桓和夕疆一時不察,還未出招,鄞桓的臉就被打到了,再抬起頭時嘴角已有鮮血滲出。

“放肆,竟敢打我們大王,你……”夕疆怒斥道。

“夕疆,退下!”鄞桓站起身來,緊緊地盯著趙遠筳。

“苒青對你一直是真誠相待,可你又是怎麼對她的?為何她每次與你在一起,都會受著傷回來。這次她鬱結難舒,你敢說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嗎?”趙遠筳氣憤地說道。

“趙公子慎言!本王從未想過要害她,不過這次確實是本王一時情急,傷到了她!可為何才短短一年,她的身體就已經如此凋殘?”

“正所謂心病還需心藥醫!苒青這一年裡,思慮過甚,又總是用忙碌來麻痺自己,日子久了,任你醫術再高明,也是無濟於事!這次又因為公主的事,鬱結於心,整日睡不踏實,我們也規勸過,卻是難以讓她真正做到的寬慰。”

“這丫頭的性子如此倔強,當真是不要命了嗎?說到底還是為了那個人!趙公子,本王這次真的是無心之舉,之前已經為她診治過了,相信只要她醒來就會沒事的,還望趙公子好生照看,本王還有事,就不多逗留了,告辭。”

鄞桓說罷,帶著夕疆離開了。

趙遠筳回到了屋裡,看著臉色漸漸轉好的蘇苒青,心裡好受了一些。她連日來的憂心忡忡,趙遠筳是看在眼裡的,只是不願戳破而已,沒想到今日竟變成了這樣。

天快黑的時候,蘇苒湘才從宮裡出來,她所有的心思都寫在了臉上,仰頭看向了天空,心想:千防萬防卻還是防不住皇后出手,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宿命嗎?

趙昀見她無精打采地走進府裡,趕忙上前問道:“夫人,去了這麼久,可是皇后有為難你?”

“夫君,我可能高估了自己,這次真的要護不住我的妹妹了!嗚嗚……”蘇苒湘一出口,便哭了出來。

趙昀見狀,趕忙扶她走進了屋裡,又問道:“難不成皇后要出手了嗎?”

“嗯,皇后說宣王動了犧牲自己的念頭,準備以喪事為由讓瑤安公主守孝。皇上聽後龍顏震怒,斥責了宣王,並將他圈禁在了宮中,不許任何人探視。今日皇后就是來做說客的,一來讓宣王妃好好規勸宣王,二來便是想讓青兒出面,去探探鄞桓的口風。”

“竟有這等事?怪不得皇上會在朝堂說王爺因病告假,近幾日都不會上朝了,竟是如此駭人的原因!看來和親之事已經迫在眉睫,不然皇上和皇后也不會出此下策,竟想著以一個小女子之力來化解局面?”

“宣王妃心細如髮,想必在我拒絕之時,就已經向皇上和皇后稟明瞭此法,不然一個小丫頭怎麼會入了他們的眼?”

“夫人所言極是,為夫竟沒想到這點,宣王妃此計果然高明!”

“怎麼辦?現在青兒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我是真的想不到法子護她了!”

“唉,夫人,咱們都晚了一步,今日苒青已經見過那個人了。我回來時,遠筳便已與我說了此事,說是苒青暈倒了,被那個人抱回了府上。”

“你是說苒青早就預料到了一切,然後揹著我們預謀了這麼大一個計策?她怎麼可能?”

“夫人,你是她的姐姐,最是瞭解她了,她的心裡應該從未放下過王爺,別看她整日一副開心自在的模樣,其實都只是為了讓我們寬心而已。我聽遠筳說,他和鄞桓今日都給苒青把了脈,脈象上顯示她鬱結難抒,而且時日頗久!”

“怎麼會這樣?她一直都在騙我們?”

“是,這一年裡發生的事太多了,每一樁事對於她來說都是致命的一擊,想必她為了瞞過我們所有人,也費了不少心思,不然怎麼連你都看不出來呢!”

“夫君,我哥哥明日應該就會到了,到時候咱們坐在一起,好好商議一番,如何?”

“好,就聽你的,你今日也累了吧,休息一下,我去叫人把晚飯端到屋裡來,咱們一起吃吧。你只有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才能照顧好苒青!”

“可是青兒還病著呢?”

“有遠筳在,已經給她喝過藥了。放心吧,遠筳會照顧好她的,你別多想了!”

“那好吧。”

蘇苒湘疲憊地靠在趙昀的肩頭,她閉上雙眼,眼角處一滴淚悄然滑過。

蘇苒青醒過來後,看到自己回到了房間裡,身旁還有趙遠筳在,詫異了一番。

“我這是怎麼回來的?你是一直在這裡守著嗎?”

“你暈倒了,是鄞桓送你回來的,我要醫治你,所以一直留在這裡等你醒來。”

“鄞桓?對,我是在他面前暈倒的,那他人呢?”

“他的身份特殊,不宜在將軍府久留,所以把你送回來之後就走了。”

“那他有沒有留下什麼話?”蘇苒青瞪大了雙眼,焦急地問道。

“他只是檢視了你的脈象,讓我好好照顧你,就沒別的了。”

“哦,這樣也好!我今日把他氣的夠嗆,他還願意救我就已經不錯了。謝謝你一直守著我,我現在感覺好多了。”

丫鬟走了進來,將熬好的湯藥放在桌上便退了出去。

趙遠筳將她慢慢扶了起來,端起藥碗試了下,便讓蘇苒青喝下了。

“苒青,你的身子其實很不好,你為何還要如此強迫自己呢?你若累了乏了,大可以好生休養,何必如此折磨自己呢?”

“說實話,我真的盡力了!只要我一停下來,腦海裡閃現的就都是在王府時的畫面,明明是那麼美好的曾經,現如今卻像一座大山一樣,壓的我喘不過氣來。我只有讓自己忙碌起來,才會短暫地忘掉這一切,日子才能好過些。”

“唉,你太重感情了,這既是優點,也是你最致命的弱點,無論如何,我還是希望你能向前看。”

趙遠筳說罷,又扶著蘇苒青躺了下來。此時,天已黑了,他再留下去,怕別人說閒話,於是向丫鬟叮囑了幾句後,便離開了。

蘇苒青抬手抹去了眼角的幾滴淚,雙眼久久不願睜開,過了一會兒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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