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蘇致淵的馬車到了將軍府門前,蘇苒湘沒有讓下人上午飯,就是為了等他一起。下人來通稟後,蘇苒湘趕忙讓丫鬟去告訴妹妹,自己先出門將他迎進了前廳。

“哥哥,路上辛苦了!”

“無妨,經常跑生意,也習慣了,府上就你自己在嗎?”

“昨日青兒有些累,我讓她多休息去了,她一會兒就會過來的。夫君也說好要回來的,估計馬上就到了,遠筳軍營有事,怕是要夜裡才會回來。哥哥,你先進屋歇息吧!”

兄妹倆邊走邊聊,進了屋後,丫鬟奉上了茶水,兄妹倆便一同坐下來喝茶聊天了。

不一會兒,趙昀的馬車就到了。他請了半日的假,專程從軍營裡趕了回來,徑直走向了前廳。

“大哥,我今日回來有些晚了,這一路可還順暢?”

“嗯,都挺好的,快來坐吧。”

“夫人,午飯是否已備妥?”趙昀坐下來問道。

“嗯,都弄好了,就等你們回來了。”

說話間,蘇苒青緩緩地走了進來,說道:“哥哥,你來了。”

“青兒,你怎麼看起來氣色不大好,這手怎麼樣了?”蘇致淵見到妹妹後,關切地問道。

“手上的傷已無大礙,這幾日可能是沒休息好,有些疲憊。”

“既然大家都到齊了,咱們就一起去吃飯吧。”趙昀站起身來,說道。

幾人一起走到了一旁的偏廳,下人們上好了飯菜,幾人高高興興地吃完了午飯,蘇苒湘就帶著蘇苒青回屋休息了。

趙昀則是將蘇致淵送回了房間後,兩人都未休息,趙昀便將這幾日發生的事說與蘇致淵聽。

“沒想到事情還是發展到了這個地步,王爺對公主的舐犢之情,真是日月可鑑,但我的身份同樣也是哥哥,我也難捨自己的妹妹為他人犧牲!可我眼下還沒有頭緒,這可如何是好?”

“和親之事迫在眉睫,聽聞今日西境使臣又向皇上施壓了,揚言再等三日,三日之後,大靖國公主必須與他們一同離開,否則就要兵戎相見。他們走後,皇上也是發了好大一通脾氣,但是依舊沒有要釋放王爺的意思。”

“趙昀啊,情況對我們很是不利,看來皇上馬上就要召我們入宮了!”

“大哥的意思是,皇上已經決定了,只是還想拖延幾日?”

“不然皇上為何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將宣王關起來,不就是想對他封鎖訊息,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促成此事嗎?他因宣王要犧牲自己而大怒,將其關起來,怕只是個幌子。趁此機會送走青兒,才是兩全之策!”

“這……大哥分析的有道理。皇上心思縝密,只怕這背後另有深意!”

“所以我才說皇上應該很快就會召見咱們了,畢竟咱們是青兒的家人,即便是重新給其身份,也要支會咱們一聲。”

“可真要到了殿前,咱們可就不能抗旨不遵了!”趙昀眉頭緊皺,說道。

“那就別怪我將事情捅大了!”

“大哥的意思是?”

蘇致淵湊近了趙昀,小聲嘀咕著。

趙昀聽後坐不住了,站起身來,說道:“大哥真是聰明,若不是你說,我都忘了宣王府中還住著一個江籬呢,倘若讓他知曉了這一切,他定會盡全力幫我們的。事不宜遲,我馬上行動。”

說罷,趙昀便快馬加鞭地離開了將軍府。

天黑之後,趙昀叫趙遠筳尋個由頭,去把江籬叫到軍營裡來,趙遠筳並未問其緣由,便出了軍營。

這天,沐珏熠以犒賞軍隊的名義,將趙昀及其家人一併召入了宮中。江籬看到遲苓悅坐著馬車出府了,想著時機成熟,便獨自離開了王府,也進宮去了。

席間,趙昀和幾個副將陪著皇上喝酒看舞,女眷們也在身側陪同著,氣氛恰到好處。

蘇致淵和蘇苒青只是親眷,被沐珏熠安排在了另外一處,並悄悄派了人在門外看守。

散席後,沐珏熠命趙昀帶著他的親眷們留下,說是有事相商,幾人便一同來到了御書房。

當蘇苒青再一次出現沐珏熠面前的時候,他塵封已久的心又盪漾了起來。當年那個青澀的小姑娘,如今已是這般模樣,他的心瞬間不捨了起來。

皇后見到蘇苒青時也怔住了,她的眉眼大氣端莊,相貌清秀可人,也難怪有這麼多人喜歡她。此時的皇后也看出了沐珏熠的心思,她終於知道,當年皇上為何會屢屢去宣王府中議事,想必也是為了這個小丫頭了。

江籬這時也已經找到了宣王被關的宮殿,用了些手段便將其帶了出來。

“江籬,你這膽子也太大了點,如此猛撞行事,萬一被皇兄怪罪下來,你就是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宣王呵斥道。

“唉,為了你和小苒青,我也豁出去了,你記得一定要保下我就好。”江籬笑著說道。

“苒青?她出什麼事了?”

“你到了就知道了,現在她已經在皇上的御書房裡了,你快去救她吧。”

“什麼?皇兄怎麼會突然召見她?”

“還不是為了和親之事!咱們邊走邊說吧,晚了可就要出大事了!”

江籬一邊走著,一邊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給宣王講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苒青早就猜到了我的意圖,才會回來的?”宣王聽後,大驚失色地問道。

“是的,不然她也不會說動了蘇少爺放她出城,她擔心你兵行險招,才會匆匆趕回來。前幾日,又去找了鄞桓談判,只是最終結果如何,怕也只有他二人知曉了。”

“她的心思竟變得如此深沉,她怎麼能想到用自己來換?”

“珏旻,她同你一樣,只有在遇到你的事情時,她才會這樣,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說話間,兩人便已到了御書房外,卻被沐珏熠的貼身太監攔了下來。此時的宣王也顧不得禮數了,推開幾個攔門的人,就衝了進去。

“皇上,是奴才沒用,攔不住宣王,還請皇上降罪!”

沐珏熠見宣王和江籬突然出現,心中便已明白了幾分,並未多言,揮了揮手讓太監下去了。

只見宣王雙膝跪地,大聲地說道:“是臣弟未照皇兄旨意,私自出來見駕,還請皇兄恕罪!”

“今日朕這御書房倒是熱鬧,一個個的都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朕出事了呢!”

眾人聽後,皆跪了下來,等待沐珏熠發話。

“還請皇兄息怒,切勿與臣等一般見識,一切都是臣弟的錯,皇兄降罪便是!”宣王一字一句地說道。

“哼,朕哪敢降三弟的罪呀,朕就是平日裡對你們太過縱容,才讓你們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肆!”

“皇上息怒,小心傷了身子!”皇后在一旁勸慰道。

“罷了,都起來說話吧!既然大家都在,那朕就直說了。”

皇上將和親之事的利害關係,與眾人說了一遍,又說到了一個新的法子,直接看向了蘇苒青,詢問她是否願意。

蘇苒青起身跪了下來,不卑不亢地說道:“民女蘇苒青願意為……”

“萬萬不可,還請皇兄收回成命!”宣王未等蘇苒青說完,便站起身來說道。

“放肆!朕問的是她,與你何干?別忘了你的身份!”沐珏熠說著便看向了遲苓悅。

遲苓悅心中凜然,趕忙上前與宣王耳語了幾句,將他帶回了座上。

“朕想與諸位商議,想認蘇苒青為義妹,封為瑤青公主,下嫁西境和親。但這也只是商議,諸位有什麼想法,儘管說出來。”

蘇致淵跪在了地上,說道:“皇上萬歲,草民乃青兒的長兄,雖說青兒並非親生,但在草民心中,早已將她認作親妹妹,並將青兒的名字寫進了蘇氏族譜。青兒年紀還小,草民想多留她在身邊幾年,還請皇上明察!”

蘇苒湘也跪了下來,說道:“回皇上,青兒身份本就低微,縱使抬了她的身份,也未必能入了西境國君之眼,還請皇上三思啊!”

“朕賜給她的身份,可是與瑤安公主一樣的尊貴,西境當初也只是說要求娶大靖國的公主,並未指名是誰,想必他們也不會為此太過爭辯。再說了,蘇苒青嫁入西境,今後可就是西境的一國之母,總比留在家中受人詬病的強!”

“皇兄何出此言?”宣王忍不住問道。

“三弟沒聽說嗎?自從三弟當日大鬧大殿之後,便被有心之人將蘇姑娘曾入住王府之事傳了出來,還說她曾被擄去西境王宮多日,與那鄞桓不清不楚的,試問這樣一個女子,日後要有哪個婆家敢要,她要怎麼面對這些流言蜚語?”皇后開口道。

“什麼?他們怎麼敢?當年之事,皇兄皇嫂不是不知道,為何要輕信讒言?”

“三弟糊塗啊,我們心知肚明又有什麼用?難道還堵住百姓之口?自古以來,女子的清譽最為重要,如今也是為了她好,才想到這樣的法子,相信西境是不會有怨言的!”皇后回道。

一直聽著的蘇苒青突然就明白了一切,她知道這一定是鄞桓在搗鬼,不是他,誰又會知曉她在西境王宮的事?

想到這兒,蘇苒青低頭勾起了嘴角,她知道鄞桓一直就是一個嘴硬心軟的人,對於自己,他總會在合適的時機出現,幫她解決困難。

江籬此時坐不住了,他深呼吸了幾次,跪下說道:“皇上明鑑,蘇苒青她……她身子不好,恐無法完成和親任務。”

“哦?你是名醫,你倒是說說如何個不好法?”沐珏熠眯起雙眼,威嚴地問道。

“回皇上,她……她早年因得過一場大病,導致氣血大虧,無法……”

江籬正想著要怎麼溫婉地說出口,便被蘇苒青一把揪住了衣袖,他轉頭看到了蘇苒青衝他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了。

宣王觀察了下眾人的表情,他看到就連皇后都不自覺地緊張了起來,立刻走上前,讓江籬說下去。

“你說,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宣王俯下身,一把抓起了江籬,問道。

“當年,當年你中的毒名為嗜血,需處子之血做藥引,一日三次,連喝7天,方可解毒。當時情況緊急,找不到獻血之女子,就,就……”江籬支支吾吾的,有些說不下去了。

此時的康王跪了下來,接著說了起來,將剩下的秘密公之於眾。

只見遲苓悅頓時大驚,瞪大了雙眼,腦海中突然閃現出那日見蘇苒青時的場景。突然就明白了,心想:原來,這就是她說的自己命不久矣,無法伴王爺左右的原因,竟是因為如此。

最後,蘇苒湘起身,將蘇苒青拉到了宣王的面前,掀起她的衣袖,說道:“王爺,這就是臣妾的妹妹為救你留下的刀傷,您好好看看,這凹凸不平的蚯蚓般的傷痕,縱是用了多少好藥,都無法抹去!臣妾斗膽請問大家一句,這樣的一個小丫頭,為何你們就是不肯放過她呢?”

皇后看到這傷痕忍不住別過了眼睛,皇上則是起身走了過來,他看著自己曾經有過一絲心動的女子,竟已成如此模樣,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此刻的宣王忍著心中的疼痛,眼角滲出了淚水,說道:“這就是當初一直閉門不見的原因?你為了救我,犧牲了一個女子的所有,蘇苒青,你真是長大了,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還有你們,當初戲演的如此逼真,竟都是為了瞞天過海!我,我……”

宣王還未說完,便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嚇的江籬趕忙將他扶到了椅子上。

蘇苒青見狀,索性也不藏了,再次跪下,說道:“回皇上,民女已傷了根本,後又因被擄得了寒症,終日以藥為食,大夫說,說,說民女活不過兩載。如今,民女自願變換身份入西境和親,西境國君對民女也算是青睞有加,這樣一來,既可解我大靖國之燃眉,又可保住宣王與瑤安公主兩人,豈不兩全其美?還請皇上成全!”

“你,你再說一遍?”

蘇苒青的話如晴天霹靂一般,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心頭。

“江籬,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對嗎?”宣王用力地要搖晃著江籬的雙臂,問道。

江籬閉上了雙眼,無奈地點了點頭,卻未發一言。

宣王突然腿軟,又一次跌坐在了椅子上,遲苓悅只能在身旁乾站著,卻不敢上前勸阻。

沐珏熠伸出雙手,將蘇苒青扶了起來,轉頭看了眼宣王,又是搖頭又是嘆氣。

他已是不忍再看蘇苒青,轉過身去,鄭重地說道:“來人,擬旨!”

“皇兄三思啊!”

“皇上三思啊!”

眾人都跪倒在地,想求沐珏熠收回成命,卻被他一個凌厲的眼神嚇了回去。

宣王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撥開了眾人,走到蘇苒青的面前,問道:“苒青,我最後問你一句,你當真要嫁與鄞桓?哪怕當初是他對我下毒,哪怕當初是他的屬下綁了你,哪怕你根本就不愛他,你依舊願意嫁給她?”

蘇苒青並未思索,抬起頭凝視著宣王,一字一句地回道:“回王爺,民女蘇苒青在此發誓,自願嫁與西境國君,從此與王爺兩不相欠!”

“蘇苒青!你,你是不是瘋了?”

“王爺,您當初將我帶回王府醫治,給了我第二次生命,如今苒青長大了,可以為王爺做事了,這次就當作是報答王爺的救命之恩!難道您也要阻攔嗎?”

“可是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嫁過去,意味著什麼?”

“知道,至少在我還活著的這段時間裡,可以護邊境的百姓安居樂業,可以護淇姐姐一生平安,可以……可以讓王爺留住唯一的妹妹,這就是我還活著的價值,難道不對嗎?”

“殺人誅心,你懂不懂?”

“可是我已經回不了頭了!我拖著一身的病痛,頂著並不好的名聲,試問你讓一個這樣的女子要怎麼活下去?現如今,我只是想抓住這樣一個可以讓我活的更有動力、更有價值的機會,難道這樣有錯嗎?”

“那我呢,我怎麼辦?你叫我如何坦然的面對?如何心安理得的接受你用命換來的這一切?”

“王爺,一切都過去了,你不欠我的!你在我心中,永遠都是那個心中有家國、有百姓,驍勇善戰的宣王!放手吧,求你了,這樣對我們大家都好!”

宣王閉著雙眼,眼淚順著他的臉頰傾瀉而出。他慢慢地放開了抓著蘇苒青衣袖的雙手,苦笑著搖著頭,向門外走去。

沐珏熠見狀,怕宣王一時想不開,看了眼康王等人一個眼神,命他們照看好宣王。於是,他們便跟在宣王身後走了。

隨後,沐珏熠按最初的商議,將蘇苒青認作妹妹,下旨封其為瑤青公主,身份地位要比瑤安公主還高,併為她和西境國君賜婚,叫人即刻宣旨,將其昭告天下。

他還賞賜了蘇苒青很多金銀珠寶和綾羅綢緞作為嫁妝,下旨封了蘇苒湘為誥命夫人,賞賜了蘇致淵一個免死金牌,以作安撫。一切安頓妥當後,便叫眾人都退下了。

此時的蘇苒青已貴為公主,自是不好再回到將軍府去,便獨自留在了皇宮中。皇后為她安排了一座宮殿,吃穿用度等都是按照公主的規格,就這樣讓她安心地住下來,等待出嫁之日。

自此,世上便不再有蘇苒青,而是多了一個瑤青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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