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平淡無常的消逝著,阮府的下人每日按部就班的幹活,彷彿全都遺忘了府上還住著一個叫瑤也的女人。

瑤也自那日午夜夢醒後,便深覺不能再這樣一事無成的待著了。血海深仇未報,家族性命未償,她每日一閤眼便是家族首級懸掛在城牆之上的場景。

這段時間和阮二公子相處,她已收集到了一些線索。今日是風鳴山莊交貨的日子,她定要去看看這接手的人到底是誰。

瑤也早早的就在半月坡對面的山口處隱藏起來。時辰一到,風鳴山莊的人如約而至,身後拉了三箱的貨物。

不久,一群蒙著面的魁梧男子也出現了。他們走到貨物前,一箱一箱的仔仔細細的驗著貨,確認完畢之後才接過貨物準備離開。

瑤也見狀正準備跟上,那邊的人卻開口說話了。

風鳴山莊的人制止住蒙面男子接過貨物的動作,說道:

“老爺說還有兩批貨,這是極限。待貨物交完各不相干。”

言辭決絕,態度堅決,擺明是要斷絕合作。

此話一出,氣氛開始變得寂靜緊張,兩邊僵持不下。

蒙面男子一把搶過韁繩,風鳴山莊的人剛要動手,就被那群蒙面男子一一制住了。

“這話他還是留著跟堂主說吧!”

蒙面男子留著這一句話,就拉著貨走了。

瑤也一路跟著,來到了南晟交界地帶的分岔口。她眼睛直直的盯著,想要看看他們選擇的方向。

蒙面男子在交叉路口停頓了好一會兒,最終選擇了中晉國方向。

瑤也驚詫:中晉國?竟然是是中晉國?!

中晉兵力雄厚,按理說不必外運兵器,怎麼會是運往這個方向?

瑤也左思右想都覺得這不可能,於是追去了那個路口。正當她走到路口轉角時,一個黑衣男子赫然出現,後面是那群蒙面男子。

不好,上當了!

瑤也正要轉身逃走,就被齊嶼搶先一步攔住了。他鋒利的劍面在黑夜中發出冰冷的光芒,直直的抵在瑤也的喉嚨。

齊嶼沉聲:“給你三秒,不說人頭落地。”

說著,齊嶼的劍又往瑤也脖子逼近了幾分,瑤也的脖子瞬間壓出了一條血道,往外滲著血。

從始至終,齊嶼都是面無表情,動手之間眼睛都不眨一下。

瑤也自知怎麼解釋都沒用,橫豎都是死,她決然的閉上了眼睛。

就在齊嶼動手之際,一個破風而來的小石子猛然打偏了他手中的劍。

瑤也驀然睜開眼睛,齊嶼瞬間察覺,轉身迅速循著方向就追過去,身形快到瑤也都還沒反應過來。

齊嶼飛身進入荒木林,身影也瞬間消失了。瑤也趁那群蒙面男子還沒反應,也追進了木林裡。

瑤也在木林裡找了許久都不見人影,這裡太荒蕪了,連聲音都聽不太到。尋了約十里地,終於聽見了隱約的打鬥聲。

瑤也扒開荒草竄出來,看到三個黑衣人在林中打架——兩女一男。

只見他們周圍的樹幹好些都被砍下來了,樹上也都是打鬥的痕跡,塵土飛揚。

齊嶼出劍極快,狠辣又致命。兩名女子也均用劍,雖然人多,但明顯力道不夠,兩人合力才堪堪持平。

瑤也走近一看,不由震驚:

“是她們!”

安陵淮和沐言第一次這麼直觀的感受到男人和女人力道的懸殊,打了快半個時辰,齊嶼還沒有一點兒鬆懈的樣子。

眼看著兩人就快處於下風,安陵淮沒好氣的看了一眼在不遠處旁觀的瑤也,吼道:

“傻站著看什麼呢!不知道幫忙嗎?”

瑤也聞言頓悟,立馬加入了戰鬥之中。

不一會兒,安陵淮就後悔了……

瑤也的招式毫無章法,一頓亂揮,三個人的武力還沒兩個人的高。

無奈之下安陵淮只能扔下兩顆煙霧彈,兩人在煙霧中迅速拽著瑤也逃走了。

齊嶼的實力確實強悍,就算有煙霧彈的掩蓋,他沒過多久也追上來了。

安陵淮不時回頭看著一路追殺的齊嶼,眼看著距離越來越近,三人體力也快透支了。

安陵淮沒好氣道:“這什麼深仇大恨啊,非殺不可嗎?”

就在這時,沐言看到了不遠處的山谷有一片湖泊。她和安陵淮對視一眼,安陵淮瞬間領會,拉著瑤也就往那邊跑。

瑤也著急的喊道:

“不要啊!我不會水啊!”

為時已晚,安陵淮已經拽著瑤也跳入了湖中。

瑤也嗆水想要往上竄,安陵淮一手就封住瑤也的穴道,將瑤也往下摁。

沐言潛在水面下,眼睛緊緊的盯著湖面的動靜。許久,才示意安陵淮出水面。

安陵淮提著瑤也上岸時,瑤也已經昏迷了。

沐言看著一陣汗顏,

“你就不能溫柔一點兒嗎……”

不提還好,一提安陵淮就生氣:

“溫柔?我沒打她就已經算是溫柔了。笨死了!跟蹤都能上當被發現。要不是為了救她,我們至於這樣?要不是因為她,我能第一次當了逃兵?!”

這麼一說。沐言倒是能理解安陵淮為什麼這麼暴力對待了。

沐言說道:“要救她的不是你嗎。話說回來,你為什麼要救她?”

剛剛還義憤填膺的安陵淮被沐言這麼一問,瞬間安靜了。她抿著嘴唇,冷哼一聲,

“英雄豪傑豈能見死不救。她這麼笨武功又這麼差,這得復仇到什麼時候。”

沐言似乎也很認同安陵淮說的話,搭腔道:

“確實。”

沐言四周尋找發現了一處山洞,於是兩人一個起火一個覓食,打算在山洞裡躲過一晚。

火堆的火熊熊燃起,泡過水的身體才終於感受到了溫暖。風從洞口吹了進來,拂動了升起的火苗,映在巖壁上的影子也跟著微微晃動。

兩人的衣服都快烘乾了,瑤也還沒醒。沐言不禁問安陵淮:

“她怎麼還沒醒,你給她點的什麼穴啊?”

安陵淮瞥了一眼躺在火堆旁的瑤也。看瑤也的眼皮微動,應該是快醒了。

“放心,只是下手太重了,給打暈過去了。”

說著安陵淮又不禁調侃一句,“要不你給她吹吹氣?能醒得快一點。”

沐言:“我不要!再說了,要吹也是你吹,你給打暈的。”

安陵淮聞言也是毫不猶豫:“那我也不要。”

說著說著,瑤也就醒了。她緩緩睜開眼睛,火堆的亮光一時刺了眼,她下意識的抬手遮光。

瑤也看到安陵淮和沐言,才記起剛剛發生的事。

處處與她作對的兩個人,剛剛卻救了她……

瑤也支起身體,兩人看到她醒了都看過來。

“多謝二位剛剛的救命之恩,瑤也沒齒難忘。”

兩人也沒想她感謝什麼,只是順手相助,自然也不會居功自傲。

沐言將手上烤好的野雞遞給她:

“救你只是因為我們剛好在那裡,我們不會見死不救。吃點東西先吧。”

安陵淮轉過頭專心烤著自己的野雞,嘴下不饒人:

“你自身都難保了還惦記我們的恩情。等你什麼時候當回你的公主了,再送我一車的夜明珠吧。”

幾次打交道,瑤也清楚安陵淮只是嘴巴臭,話卻是暖心的。很奇怪,換做之前,安陵淮這麼說話她肯定要生氣的,可此時看著手上烤好的烤雞和身上烘乾的衣服,卻只覺得暖心。

瑤也盯著烤雞猶豫了些許,問道:

“像你們這樣出身權貴又能力滔天的人,定是沒有煩惱吧?”

瑤也突如其來的問題讓烤著野雞的二人愣了一下,安陵淮不以為然的說道:

“你看問題這麼表面的嗎?”

瑤也:“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沐言回道:

“縱使帝王也有身不由己之時,更何況權貴。人活著就會有煩惱,我們又豈能例外?”

瑤也好奇的問道:“那你們的煩惱是什麼?”

安陵淮冷不丁的回答:“無可奉告。”

瑤也嘖聲:“小氣鬼。”

忽然,瑤也的情緒變得很沉悶:

“我其實是個很自私膽小的人,我一面信誓旦旦的說要復仇,又一面害怕膽怯,我覺得我根本完成不了。”

兩人算是明白了,是瑤也自己有煩惱。

沐言說道:“可你也做到了很多事情不是嗎?”

瑤也的聲音悶悶的:“可是,我好累啊。我肩上的擔子太重了,就要把我壓垮了。”

安陵淮一直緘默,良久後問道:

“你這段時日是不是在大肆收買南晟官員?”

瑤也:“你怎麼知道?!”

安陵淮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指出:

“你太著急了。”

瑤也急道:“可是西璃等不了了!”

安陵淮:“西璃還沒有羸弱到需要你即刻迴歸的地步。君子藏器於身便伺機而動,以鈍示人以鋒策己。人心難測,你的身份知曉的人越少越好,你現在要做的是找到根源然後順藤摸瓜。”

安陵淮的話讓瑤也茅塞頓開,瑤也看著安陵淮問道:

“你為何要幫我?”

安陵淮低垂著眼眸,又在認真的烤著野雞: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

吃飽喝足之後,沐言在給火堆加點柴火,瑤也看著睡著的安陵淮出神。

沐言順著瑤也的目光看去,以為瑤也是要趁安陵淮睡覺伺機報復,出言提醒道:

“你最好不要趁她睡覺打什麼壞主意。她很陰賊的,小心她報復你。”

瑤也聞聲回過神,才意識到沐言誤會了:

“沒有沒有!你們救了我的命,我怎麼會恩將仇報呢。我只是可惜,要不是我暴露了,今日就能追查到那批貨的去向了。”

沐言看著瑤也失落自責的樣子,也是不忍:

“你放心吧,我們還留了人繼續追查,明日就會有訊息。”

瑤也的眼神瞬間精神起來:

“真的嗎?那太好了!那,你們知道了之後,能不能告訴我一聲?”

瑤也眼神裡充滿了懇求與希冀,生怕沐言不答應一般,又補充了一句:

“拜託了,這對我很重要。”

本來也沒打算瞞著她,沐言點了下頭,算是答應了。

沐言說道:“我們會告訴你的。趕緊睡覺吧。”

第二日天一亮,安陵淮和沐言就悄然離開了,等瑤也醒過來,已經不見人影。

回阮府之前,瑤也先找了間店鋪換了身衣裳,才起身回府。

瑤也在客棧洗著臉,房門突然傳來敲門聲。

“誰?”

門外傳來店小二的聲音:

“客官,剛剛有人送了封信過來,指名道姓是給您的。”

瑤也聞言開啟房門,店小二手中果然拿著一封信。她接過信,心裡一陣狐疑:

“信?誰會給我送信。”

瑤也將信開啟,信上只寫了兩個字。

“北歷。”

瑤也頓時明白了,是安陵淮和沐言送的。

瑤也緊緊捏著手中的信條,嘴裡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像是要把這個名字刻進骨頭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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