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父入獄已經五日了,五日裡,紀安禾想盡辦法探望,衙衛卻始終不讓。眼看著積蓄花光卻一籌莫展,紀安禾漸漸感到絕望。
紀母日日以淚洗面,每日按時的做好飯菜讓紀安禾送去牢裡。
紀母將熱氣騰騰的飯菜裝好遞給紀安禾,氣力空虛得手都在微微發抖:
“安禾啊,趕緊趁熱將飯菜給你阿爹送去。天這麼冷,飯菜要熱的才好。”
紀安禾忍住淚意接過:
“好,我這就去送。阿孃不用擔心,趕緊去屋裡歇著吧。”
紀安禾怕紀母擔心,沒有告訴她飯菜送不進去。她每日在牢房外向衙衛求情,怕飯菜冷了,還將飯盒抱在懷裡。
屢屢挫敗,紀安禾開始察覺不對,猜測肯定是周家人做了手腳。
無權無勢,就連官家也欺負老百姓。
紀安禾趕到牢房外時,發現今日值守的衙衛換人了,看起來和善許多。
紀安禾一如既往的走過去,問道:“大哥,能讓我進去給我阿爹送個飯嗎?”
林文一看著紀安禾,目光有一瞬間的觸動。紀安禾瘦瘦小小的,可眼神卻很堅韌,她將飯盒傻傻的抱在懷裡,想來是一個孝順的好孩子。
林文一看向紀安禾,問道:“你阿爹是誰?”
“紀家紀萬道。“紀安禾回道。
林文一隨即一愣,原是紀家的。紀家的案件他也有所耳聞,官官相護,也是可憐了這家無辜的百姓。
林文一沒有阻攔,直接放行了:
“你進去吧。”
意料之外的答覆讓紀安禾以為自己聽錯了,確認的問道:
“我……可以進去嗎?”
紀安禾呆呆的模樣有些可愛,讓林文一失聲而笑,溫柔應聲:
“是。你進去吧。”
紀安禾落荒而逃,她進去的時候,心裡都是咚咚直跳。
紀安禾心裡不解,這麼溫柔的人,應是書生才對,怎會做衙衛。
紀安禾一路上不停的尋找著紀父的身影,心裡十分忐忑。牢房昏暗寒冷,阿爹年老體弱不知道受不受得了。
找了一間又一間,紀安禾還是沒有找到紀父的牢房。她開始變得著急,心裡十分不安,不會是阿爹被人帶走了吧?!
慌亂之下,紀安禾回頭尋找林文一的幫助。她慌張的提著飯盒從牢房裡跑出來,一下子就抓住了林文一的衣裳,眼裡閃著淚光,求助的看著他:
“大哥,我阿爹不見了!能不能幫我找找我的阿爹!”
林文一聽言,立馬前去紀父的牢房,發現裡面空無一人!
“姑娘莫慌,我帶你去尋找你阿爹。”
林文一的話無疑是一顆定心丸,讓孤立無援的紀安禾覺得心安。她點點頭,跟在林文一身後四處尋找著紀父的下落。
“阿爹,阿爹!”
紀安禾不停的叫喊,卻毫無回應。
牢房的盡頭,是一間溼潮的密室,專門用來嚴刑逼供的。紀安禾驀然盯著那處密室看,直覺紀父就在裡面!
紀安禾的腳步頓住不敢再往前,林文一察覺到她的變化,看向那邊的密室:
“不要多想,我們先去看看。”
越走近,紀安禾越能聽清裡面痛苦的哀嚎聲。聲音不大,像是強忍著卻還是發出的苦叫。
紀安禾心裡咯噔一下,飛也似的跑過去——是紀父!
紀安禾衝到門前,當她看到裡面的情形時眼睛驀然瞪大,一直護著的飯盒也頓時掉落在地,裡面的飯菜灑得一地都是。
紀安禾驚愕失色的看著眼前的紀父。她前幾日還健好的阿爹,怎麼會被折磨成這樣……
紀父不願摁字畫押,就被受賄的衙衛帶來嚴刑逼供。幾日滴水未進,紀父飢瘦的顴骨凸起,身體上被抽打得血跡斑駁,斑白的頭髮雜亂的蓋住了整張臉。
紀安禾瘋了似的衝過去,用力推倒正在抽打紀父的衙衛,喊得撕裂:
“你們這些畜生!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阿爹!”
紀父身上觸目驚心的傷痕讓紀安禾不敢觸碰,她聲音哽咽的喚醒半昏迷的紀父:
“阿、阿爹!”
話音一落,紀父的手指動了動,但依舊睜不開眼睛。
紀安禾心如刀割,眼睛發狠的看向掉在地上的匕首。她迅速撿起匕首,聲淚俱下:
“我要殺了你們這些畜生!”
臨近的衙衛猝不及防的被紮了一刀,紀安禾又猛的轉向下一個人:
“畜生!都是畜生!”
還未待紀安禾扎到下一個衙衛,紀安禾就被幾個衙衛強行摁住了。行刑的衙衛頭子氣惱,抽出腰上的刀就想讓紀安禾人頭落地。
林文一眼疾手快,危急之時打掉了衙衛頭子的劍。頭子心中不快的瞪著林文一:
“你這小毛崽子反了天了?!”
林文一大步上前,用身軀擋在紀安禾跟前。言辭鑿鑿道:
“嚴刑逼供本就觸犯了南晟律法,領頭還想殺人滅口不成?”
衙衛頭子是個性情暴躁之人,他今天就算觸犯律法也要把這不知死活的小丫頭殺了!
他依舊提著刀,狠戾道:
“滾開!不然連你一起砍了!”
眼看著衙衛頭子的大刀就要揮下來,紀安禾有些後怕了,她不能將他也牽連進來!
千鈞一髮之時,外面傳來通報:
“安民公主到——”
紀安禾得救般抬起頭,是知知!知知來了!
衙衛們頓時茫然。“安民公主怎麼會過來?!”
阮知知一身一塵不染的華貴常服現身昏暗潮溼的牢房,顯得那樣的格格不入。她絲毫不顧的走進來,看著很是急切。
阮知知看到地上傷痕累累的紀父和受驚的紀安禾時,悔恨自己來晚了。
“安禾……”
阮知知走到紀安禾身前,興師問罪般看向一眾衙衛。
衙衛們面面廝覷,向阮知知行禮:“參見安民公主。”
阮知知無視他們的行禮,直截了當的逼問:
“為什麼會這樣?”
衙衛們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一個所以然,衙衛頭子只能硬著頭皮撒謊道:
“這個老頭是個盜賊,我們這是在正當審問。”
紀安禾在阮知知身後委屈的辯訴:“你胡說!我阿爹沒有偷東西!”
紀安禾的當場拆穿讓衙衛頭子難堪,他頓時咬牙切齒的瞪著紀安禾。
阮知知見狀將紀安禾完全護在身後,眼神無畏的回視衙衛頭子,衙衛頭子頓時順從的低下頭。
阮知知看紀父傷勢嚴重,救人要緊!於是,她叫人將紀父帶走了:
“人我帶走了,案情如何我會讓大理寺重新再審。如有虛假,我定不輕饒!“
阮知知將紀父和紀安禾帶上馬車,便急急的催促車伕去找郎中:
“快一點兒,再快一點兒!”
紀安禾也心急如焚,不住的叫紀父再堅持住。想起今晚的危急的情形,若不是阮知知及時趕到,她應該怎麼辦?
“知知,謝謝你。”
阮知握住紀安禾冰涼的手,愧疚的說道:
“都怪我來晚了,才害的伯父受此磨難。”
紀安禾搖搖頭:“你能來,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了。”
阮知知微微嘆息,說道:“這些時日我一直想出宮找你,可宮中看得嚴,我一直脫不開身。幾日前我收到那個宮女的信,便著急的向皇后請求出宮,好不容易,她終於放我出來了。安禾對不起,我來晚了……”
紀安禾不曾想,原來,阮知知也是如此的身不由己。
趕到之時已經夜深,郎中整整一夜都在處理紀父的傷勢。
郎中一直面露愁容,不停的重複道:
“傷勢太重了,傷口都潰爛了,怕是很難醫治啊。”
紀安禾一聽慌頓時了,不停的求著郎中:
“郎中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阿爹啊!”
郎中沒有答話,只是深深的嘆息。郎中救治了一夜,紀安禾和阮知知也一夜沒有閤眼。屋裡換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才將紀父身上的傷口處理好。
天色已亮,郎中終於從床邊站起。說道:
“我已經盡力了,傷者後續還會出現發熱,病情是否嚴重就要看造化了。”
郎中回去了,阮知知也不得不回宮了。接下來的七日,紀父都在發著高熱,郎中也束手無策。
——
第八天的凌晨,紀父終究是離世了,噩耗傳來,紀母也不堪悲痛相繼離去。
從此,紀家就只剩紀安禾孤苦伶仃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