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隨香很少出門,可是這一次,一種難言的感覺驅使著她邁出了家門。

她想去尋宋阿孃,告訴阿孃那棵不可能活的桃樹也活過來了。

離家越遠,路上的人就越多,聽到的聲音也越多。

“看啊,那個煞星出來了,咱們躲遠點。”

“往那邊走走,你別擠我啊!我都快離那個煞星三丈近了!你想讓她剋死我是不是?”

“……”

她的步伐越來越快,離那兩人越來越遠。

直到看見不遠處的祭祀臺上,吊著一個熟悉的女人,她停下戰慄的腳步。

“阿孃……”

自此她連病三天,狂咳不止。

宋寒風到處找郎中,可不管是通藥理還是會治病的人,都不願意來給她瞧病。

宋父喪氣道:“寒風,不要費事了。你阿孃已經替她死了,要是她過不了這一劫,那死就是她的宿命。”

宋寒風卻不肯放棄她。

他記著阿孃走前對他說的話:“隨香是阿孃陪著你一起領回家的妹妹,若你日後護不好她,為娘即使魂歸地府也對你寒心。”

宋寒風從桌上拿起一隻碗,扭頭走到院角摘下一把白桃花,為葉隨香熬了一碗桃花羹。

他喂葉隨香喝下去以後,葉隨香奇蹟般地痊癒了。

她神智稍微恢復過來以後,卻為阿孃的死哭得癱軟在榻上,一連幾日沒好好吃飯,幾乎連水都咽不下。

談及此,宋寒風往外邁一步,將手搭在圍欄上,道:“那時候她雖然痊癒了,但是身體很虛弱,哪怕不留神吹了夜風,都有可能會染上風寒。這樣反反覆覆兩年,父親忍不下去,叫我把她送走。

可她能去哪裡呢,她沒有家了。我不得已在半山腰為她建了一座樓。那裡景美,也少有人打擾,是個修養身心的好地方。”

頓了頓,宋寒風又道:“兩年後,那個怪病就在村裡蔓延了,其實,那怪病就是瘟疫。”

沈無憂眉頭輕皺:“瘟疫可是個難纏的病。”

“嗯,死了不少人。”

“真如葉姑娘所言,是她向神靈許願才救了村裡的人麼?”

“不,是位姓祁的大夫雲遊路過此處,他醫術高明,只用十日便將村裡的瘟疫斬草除根。不僅如此,他還能治隨香的體弱,但是他也說,用的藥會對隨香產生反噬,隨香的臉上會生出鬍鬚,身材也會逐漸雄壯。”

聞此,沈無憂眉心稍稍舒展:“所以葉姑娘同意讓那位姓祁的大夫為她診治?”

宋寒風搖頭,面露愧疚:“是我替她做的決定。”

“沒問過葉姑娘的意見麼?”

“問過,可她不想治。她寧願遭受病痛的折磨,也不願意變得男不男女不女。”

“抱歉,我腦袋裡忽然鑽進去一個不太禮貌的想法,”沈無憂抿唇道,“宋寨主,你執著於讓那位祁大夫為葉姑娘診治,是否是因為你在害怕?怕葉姑娘反覆生病是個累贅,沒辦法跟父親交代,也怕葉姑娘病死了,沒辦法跟您已故的母親交代。”

宋寒風低聲道:“外人都說她是不男不女的妖精,罵她災星,我知道她承受了很多……可我只是想讓她好好活下去。”

沈無憂收回目光,有些無趣地盯著身前的圍欄:“我記得葉姑娘說,村裡人都要來殺她,那是怎麼回事?”

宋寒風臉色暗沉:“那年不太平,經歷瘟疫,又趕上大澇,莊稼顆粒無收,病死的病死,餓死的餓死,誰心裡都窩著怨氣。怨氣太多,他們承受不住,就拿隨香來發洩……再加上,那段時日村裡接連死了幾個人,死人的時機也巧,偏偏是在隨香離開樓閣回到家裡養身體的時候,於是村裡就有傳聞,說隨香不能走出樓閣,否則外頭會死人。”

沈無憂輕聲慨嘆:“看來村民們是想找個藉口麻痺自己,幻想著只要把葉姑娘這個‘煞星’處死,他們的日子就能風調雨順。”

“不錯。”

“後來呢。”

“我告訴隨香千萬不要出去,否則會死。隨香很聽話,再也沒出去過。”

自那以後,這棟樓就和葉隨香的情緒連在一起,只要葉隨香不高興,這棟房子就會輕微抖動,若是她絕望透頂,這棟房子就會坍塌。

西風寨裡的人要做的就是保證葉隨香每日心情愉悅,決不能讓這座樓閣塌下來。

她無法離開這座樓閣,樓閣坍塌,她必然會被埋葬在廢墟里。

沈無憂問:“葉姑娘究竟為何走不出這樓閣?”

宋寒風茫然地搖頭:“只要隨香一隻腳越過門檻,她就會渾身劇痛,疼得打滾。有一次,她剛把雙腳邁出去,心跳就當場停止……我連忙把她拖進樓裡,她的心跳才恢復,我嚇了一跳。除了隨香心跳停止這件事嚇到了我,此外還有一樣驚到了我。”

“還有什麼?”沈無憂將眼睛睜大了一些。

“我看到……”宋寒風雙目遊移,想起那個不可置信的場景,他有些恍惚,“隨香心臟停止的那一刻,漫山遍野的花草林木,都枯萎了。”

沈無憂心頭一跳,垂目道:“這就是姑娘的使命所在吧?”

“害,”宋寒風將頭偏到一側,微微仰仰頭,試圖抑制什麼東西從眼裡流出來。他這麼一個粗人,不配流淚,“這麼多年,我沒有一刻不後悔為她建了這樣一個破樓。”

“宋寨主,我有一個疑問,不知該不該問。”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有什麼不能問的?”

沈無憂猶疑片刻,有些不確定地說:“那些村民,是否真的是被宋寨主……”

宋寒風低下了頭。

“是,是我殺的。隨香說的是真的。”

空氣一時凝固,山腳吹上來一股冷颼颼的風。冷中帶著熱氣,讓人覺得悶,喘不過來氣。

為了毫無血緣關係的妹妹,殺盡了整個村子的人。

兩人靜默了很長時間。

半晌,沈無憂才問:“宋寨主,你真的只把葉姑娘當成親人來看待?”

沒等宋寒風答覆,樓下就有人喊:“沈無憂,你們在上頭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呢,怎麼這麼久還不下來啊!你再晚下來一會,我傷都要痊癒了!”

沈無憂聽這聲音耳熟,敢這麼肆無忌憚開他玩笑的人屈指可數。

他稍稍往前欠身,探頭一看,樓下的人正是紀凌澤。

紀凌澤拄著個木棍,纏著紗布的一條腿離開地面蜷在半空,身體顫顫巍巍的,站都站不穩,還扯著嗓子大喊大叫,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宋寒風轉身離去,道:“跟公子說的夠多了,總之一句話,希望公子以及與公子一起上山的那幾位郎君不要挑破隨香的夢。三日後,我自會放你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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