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娘已經傻眼。

一摸袖兜,兩手空空。

“哎——世子,您打聽訊息的銀子還沒給呢!”

幾人已經上了馬車,早看不見人影了。

人走茶涼,那幾百文錢怕是再也見不到了。

她忽然想起來什麼,朝自己的嘴扇了一巴掌:“世子的錢你也敢要?人家不抄了你這破客棧就不錯了!”

過了一會兒,小五來到她跟前怯聲道:“老闆娘,我瞧簾後的桌上放著一兩銀子,怕客人順走,就悄悄給您拿來了。”

“簾後邊的桌子?”她驀地惶恐,“莫不是世子方才出來的那簾子後頭?”

“是啊!”

“……”

霍李氏心裡有些愧疚。

方才沈無憂問她問題,她一直東拉西扯,根本沒回答他什麼有用的東西,況且她也不知道什麼有價值的訊息,她不過是想誆騙這個有錢公子哥兒口袋裡的錢罷了。

可她想破腦袋也想不通,世子明明什麼也沒問著,怎麼就給她留下這麼多錢。

她更不明白,那公子是當朝世子,只要他亮明瞭身份,甭管什麼茶水錢訊息錢的,只要他不願給,她就不敢說一個不字,可他偏偏都給了。

怪事。

這下她就是要跟人說世子的壞話,也沒什麼可說的了。就是要罵那些當官的,也沒法牽連這個世子了。

遠處,那輛載著世子的馬車沒走多遠,就被一群乞者圍住了。

馬車四周一陣哄亂,馬車的車身不停地被外面的人使勁敲打。

景域當即拔刀,一躍跳下馬車,朝那些乞者厲喝:“休再往前一步,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乞者們見過驅趕他們的中原人,卻沒見過拿著長刀對著他們的中原人。他們被景域的氣勢嚇了一跳,紛紛怯怯後退,讓開了路。

虞城龍壓下景域的刀,斥道:“刀刃可不是對著平民百姓的,收好你的破刀!”

景域眉頭一皺,對上虞城龍慍怒的視線,氣氛劍拔弩張。

“虞將軍說得對,”車簾內傳出沈無憂的聲音,“景域,把刀收起來。”

景域緩緩收手:“是。”

虞城龍這才收起佩刀,但仍憤怒地盯著景域的刀看。

沈無憂道:“景域方才都是為了護著我這個掛名世子,才一時著急沒了分寸,還望將軍不要見怪。”

虞城龍縱躍上馬,糾葛暫時壓下。

沈無憂將身上的全部家當都給了那些乞者。

“不留一些以備不時之需?”謝瀾問他。

“不用了。在這裡,錢在他們手裡,比在我手裡有用的多。”

行了很長一段路,馬車廂裡還是一片死寂,一是他們還在因為方才發生的事不悅,二是紀凌澤這個話嘮此刻已進入深睡眠。

謝瀾主動打破沉靜,詢問沈無憂道:“方才尋了許久都未尋到殿下,殿下去哪兒了?”

“同那位霍李氏聊了一會兒。”

“可聊出什麼了?”

“她洋洋灑灑說了許多,結果都是傳聞。”

“殿下不必沮喪,霍李氏雖訊息廣泛,但真真假假難以辨別,即便問不出什麼來也不是壞事。”

沈無憂道:“謝瀾,我說什麼你都信啊?”

“當然,”謝瀾忽然反應過來什麼,追問道,“難道殿下已經問出什麼了?”

“沒有啊,看看,你又信我了不是。”

“……”

不多時,領頭的虞城龍便勒馬止行,停在一扇漆黑的大門前,其身後的馬車也一併停了下來。

沈無憂幾人先後下了馬車。

門楣上的匾額上,赫然刻著“廣平王府”四個大字。

周圍空空蕩蕩的,有些荒。

這座廣平王府貌似是從荒草堆里長出來的建築,牆根幾乎都被悽黃的荒草掩埋,灰色的高牆正中,是一扇黑鐵鏤空大門。

大門裡面,也是一派灰與黑的交疊。

“子玉!”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沈無憂還在前殿坐著,就聽見門外有人喊這一嗓子。

此人必是廣平王沈雲南無疑,一個身材頎長,五官立體的男人。

他身姿挺拔,五官凌厲,給人一種恣傲不可接近的清冷,言行舉止卻是溫文爾雅,彬禮有秩,笑起來時滿眼關切。

“子玉,近來你父親身體可好?”

沈無憂笑答:“挺好,活蹦亂跳。”

沈雲南視線後移,看見景域拖著個半死不活的紀凌澤,又注意到謝瀾這個生面孔,便問:“諸位皆是同子玉一起來的?”

謝瀾答:“是,給王爺添麻煩了。”

“怎麼會,你們是子玉的朋友,那就是我的侄兒,侄兒們來到府上,本王這做二叔的怎能不好好招待?”

幾番寒暄過後,沈雲南便給幾人安排了住處,畢竟有個叫紀凌澤的小子一直酣睡。

事後,沈雲南將沈無憂單獨喊去他的書房。

“說說吧,來這想幹什麼?”他問。

沈無憂反問道:“呦,小二叔不知道麼?虞將軍沒有跟您稟明侄兒此次的來意?”

沈雲南斂眉:“二叔就二叔,怎得多出來一個‘小’字?”

沈子玉他爹沈攸安,今年歲及四十,眼前這個二叔比他爹小了十一歲,如今不過二十又九,正是血氣方剛的好年紀。

“二叔還不算很老嘛,‘小’字當仁不讓。”

沈雲南無奈,道:“犄角城困苦至此,我不信你此次前來是專門過來看我這個要不要都行的二叔,說吧,你到底意要幹什麼?”

“我真的是為探望二叔而來。”

“這話你自己信麼?元都傳來訊息,犄角城百姓已經抵達京都,且都被押解進牢,”沈雲南道,“你此次前來,無非是想將王崇之的事探個究竟。”

沈無憂也不再遮掩,掏出玉扇就是搖:“小二叔也是個聰明人。”

“也是?”沈雲南笑笑,“子玉,莫不是你先前也見了什麼聰明人?”

“同我一起來的那個叫謝瀾的,他就很聰明。”

“是麼……”

聰明人對沈子玉而言都是禍患,因為他根本鬥不過,很容易就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沈雲南沒說什麼,只是輕搖著頭。他這個侄子,一向是自以為聰明卻反被聰明誤的典型。

“犄角城百姓鬧到元都,陛下大發雷霆將其悉數關進大牢……小二叔,難道你不擔心陛下會遷怒於你,給你扣個監管不力、同流合汙的帽子?”

沈雲南淡然道:“有什麼可擔心的,我的確與他們同流合汙。”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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