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都跟王崇之的那份證據逃不開干係，那份證據很關鍵，可是那份證據到底在哪兒？我一點頭緒都沒有。”沈無憂幽怨地搖了搖頭，無力地趴在了桌子上。
紀凌澤沉默了片刻。
片刻後，他將手搭在沈無憂的背上，似有安慰的意思。
這時，景域去叫完了茶，一進門就閃到沈無憂的身側候著。
遲了一刻，門口就才進來一個茶役，兩手端著茶托。
將茶托放在桌上時，那個茶役碰倒了茶托裡的瓷壺。
瓷壺的底部碰撞盤託，發出“桄榔”一聲脆響，壺中的茶撒出來小半壺，濺到了沈無憂身上。
眾人的目光瞬間被這動靜吸引過去。
茶役急忙抽出抹布，彎著腰擦拭桌面，口中連連道歉：“對不住！公子！方才一時大意……”
沈無憂擺擺手：“無礙。”
茶役怯怯地偏過頭，對上沈無憂的視線，道：“世子若是怕髒，您就跟著小的走一趟，小的帶您去換件乾淨的衣裳，如何？”
沈無憂愣了一下。
這茶役怎麼知道他怕髒？世子怕髒的這個毛病已經全城皆知了？
不對啊，茶役怎麼知道他是世子？
這時，紀凌澤緩緩抽出腰間佩劍，悄然搭在茶役的脖子上：“何人派你來的，派你來幹什麼，如實交代。”
紀凌澤也發現這個茶役有問題。
茶役嚇得身體一僵，嘴皮子直打架：“交、交、交代什麼？小的聽不明白！少俠饒命！什麼也不說了!小的再去給您換一壺！”
茶役剛一轉身，景域就擋在他身前，拔劍攔住他的去路。
茶役兩腿一抖，直接跪倒在地。
“求求幾位大爺饒了小的，小的也是被逼得沒辦法才這麼做的！”
……這麼快就炸出來了？
“說，你做了什麼？”紀凌澤尤其嚴肅，完全沒了平日沒正形的賤樣。
茶役仰頭，看一眼俯視他的景域和紀凌澤，又回頭瞄一眼沈無憂，微微顫慄道：“小的還沒來得及做啊……”
紀凌澤乾咳兩聲，復問道：“那你原本打算要幹什麼？”
茶役一想到他原本要做的事，頓時滿臉委屈，憋屈道：“小的原本就只打算帶著這位公子去換件衣裳！”
“呦呵——你還來勁了是吧？”紀凌澤假模假樣的嚴肅還沒保持多久，就被茶役這一句話摧殘了。
他把劍往桌上一扔，繞到茶役身前，看著跪在地上的茶役，眼裡多了幾分不爭氣，兩手掐腰道：“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身為男子扭捏不止便是作嬌嗔之態！男子理應說一不二，行事果決乾脆！快給我把眼淚擦了！”
茶役臉上的委屈更深一重：“小的沒流……”
紀凌澤閉上眼睛試圖冷靜，咬了咬後槽牙道：“沒流，那就憋回去，永遠也不要流。”
“……”
沈無憂覺著剛才紀凌澤那話聽著有點耳熟。
“嘶……”沈無憂悄悄把景域喊過來，低聲問了一句：“紀凌澤剛才說的身為男子扭捏不止這句話，我是不是在哪兒聽過？”
景域也將聲音壓低了些：“世子忘了，前段時間在北城門，謝瀾曾暗嘲紀副使嬌嗔。”
沈無憂頓時笑逐顏開：“哦～”
哦的正歡，紀凌澤朝他們看過來，見他們二人竊竊私語，禁不住問道：“你們倆個說什麼呢？”
兩人當即噤聲。
茶役道：“小的若是全都交代，幾位能不能立刻就放我走？”
此刻沒人逼問，這茶役卻肯自已坦白。似乎有什麼事催著這茶役似的，讓他很想快點離開這裡，這倒是省了不少事。
沈無憂臉上掛著笑，道：“只要你肯說，說完就放你走，多一刻都不留你。”
茶役跪著轉了一圈，面對著椅子上的沈無憂，顫聲道：“小的進門之前被人攔下，那人塞給小的一錠銀，託小的辦件事。”
“何事？”
“就是託小的想辦法領世子您出去，小的腦子笨，想不出什麼法子，那人就給小的支了個招，他說世子怕髒，讓小的把茶濺到世子身上，再帶著世子去換件衣裳。”
“那人是誰？為什麼讓你領我出去？”
“那、那人蒙著黑臉面具，小的認不出來……不過那人身形魁梧，聲音也粗，他說要是小的不趕快領世子出來，世子就要死在這屋裡！小的可不是為了銀子，小的是怕世子喪命於此啊！”
沈無憂和紀凌澤面面相覷。
“快走，先離開這兒再說！”沈無憂一把抓起桌上的兩封書信塞進懷裡，飛奔向門外。
茶役比他跑得歡。見沈無憂鬆口，茶役當即從地上爬起來，迅速衝到門口，生怕身後幾人忽然反悔不讓他走。
他要是走不成，估計也得陪葬死在這屋裡了。
他可不想死，家裡還有一個眼瞎老父親要照顧，他要是死了，他那個瞎眼的爹可怎麼辦？
他得活，得活著回去。
回去的路上買兩斤羊肉吧，和爹一起慶祝慶祝，慶祝今日在這茶坊死裡逃生……
正想著，他眼角生笑，伸手拉開了門。
“嘶——”
應這一聲響，茶役“撲通”倒在地上，兩眼瞪得溜圓，眼角的笑還掛在臉上。
他還想著馬上就能逃出生天，能買兩斤羊肉，和家裡那個瞎眼的老父親慶祝，慶祝什麼來著……死裡逃生……
茶役脖子上這道滲人的刀口要了他的命。
數十個戴盔持刀計程車兵一鬨而入，跨過茶役的身體，規規矩矩排在門口兩側。
遲了片刻，謝舟城負手而入。
他掃一眼腳底的死人，便淡淡抬眸，安靜地望向正前方的沈無憂。
“長使，剩下的羽衛已經守在門口。”說話的這人此刻立在謝舟城的身後。
他正是謝舟城的副手，阿奎。
身形魁梧，聲音粗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