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怎麼可能隨便就把自已所有的底牌亮出來。謝舟城能承認他的身份,說明他不打算留人活口。

思及此,沈無憂頓覺渾身無力。

像是才從冰窟裡爬出來,往前一邁,又掉進了火海。

冰水被火烤進肉裡,惹得他渾身發冷,面板外的炙火卻燒得他手心直冒虛汗。

“你敢告訴我這些,是不是沒打算留我一命。”他問。

謝舟城輕擱軟劍,從懷裡取出一柄玉扇。

這玉扇被沈無憂落在了旮旯城的那家客棧裡,險些落入店夥計的囊中。

謝舟城撿回來後,每日都會擦拭一番。

他徐徐走到床前,朝沈無憂伸出另一隻空手,等沈無憂來握。

沈無憂不明白什麼意思,愣在床角:“這是?”

“大膽走過來。”

沈無憂稍有謹慎。

謝舟城眸光微動:“你怕我?”

怕,確實怕。怕一命嗚呼再也不能重活,還怕死前遭受那種蝕骨鑽心的痛。

沈無憂凝眸垂首,思慮片刻,才真的想明白。

他怕的不是謝舟城殺人,怕的是救不了謝舟城殺人。

他無能。眼睜睜看著自已要救的人一步步陷進人命的沼澤。

現在連他自已也深陷進去了。

那個不知是否是天神附體的白名,從前說的謝舟城應該被救的話,是他現在能握在手裡的、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這稻草保證他不會徹底陷進沼澤,卻也無力將他徹底拉出來。

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沈無憂往前跨一步,真的將手搭在了謝舟城的手裡。

也許是那柄儲存完好的玉扇給了他底氣。

鐵鏈“啷噹”直響。

謝舟城只是扶著他坐下,除此之外沒有什麼出格的動作。

待沈無憂盤腿坐在床沿,謝舟城才將玉扇遞給他:“人如玉扇,我一個都不會苛待。”

沈無憂微愣:“你不殺我?”

謝舟城費解:“為何要殺。”

“你把我綁在床上,還敢把自已的底牌交出來,這不都是你打算滅口的表示麼?”

屋裡的景蘭香氣漸漸淡了些。

謝舟城叫人端來醒神茶,取下一杯遞給沈無憂:“世子,先喝杯茶醒醒腦。”

“……”

沈無憂覺得這廝在變相說他腦袋糊塗,接過茶直接一飲而盡。

“殿下要知道,人,最難掌控。人命,更不是自已能說了算的。”

謝舟城神情森然,又道:“殿下,你的命你自已做不了主,能替你做主的是裴葉閣。而我已領命,務必取你性命。

現在的我尚且無法左右閣主,不過……左右世子倒是輕而易舉。”

沈無憂聽出來,謝舟城是為保護他,才拴住他。

跟拴著家養的狗似的,為了保護狗子不流浪而死,就往狗脖子上套項圈。

人能和狗一樣嗎。

沈無憂不想困在這:“裴葉閣為什麼這麼做。”

謝舟城停頓了一會兒,垂眸,抬眸。最後乾脆移開視線,望向空蕩蕩的窗沿。

半天才道:“因為我。”眸底掩藏的竟是苦澀。

“因為你幾次救我於水火,是麼。”沈無憂語氣肯定,並非是問。

謝舟城還是想答:“是現在的我不夠強,護不了人。”說著瞥向沈無憂腳腕的鐐銬:“也是我有私心,怕失去殿下。”

沈無憂摸不著頭腦,不明白害怕失去是何意。

“怕你沒命,”謝舟城娓娓說著,視線落在沈無憂的腹部的傷口處,“也怕你知道我是謝舟城,就再也不靠近我。只要我把你綁在身邊,不管你怎麼厭惡我,都無法離開我。”

這心理有點變態。

沈無憂不由自主直吸涼氣,緩了半天才道:“你不該把這些都告訴我,我遲早有一天會離開這裡。”

謝舟城聲音淡淡:“離開,不可能了。”

沈無憂呼吸一滯。

“你打算捆我一輩子?”

謝舟城“嗯”得理所應當。

那和死人有什麼區別。沈無憂心裡生笑,沒想謝舟城是個幽默鬼才,這麼會開玩笑。

他還沒笑出來,忽然心口一酸,喉嚨堵得慌。只聽謝舟城悠悠說了一句話:“否則殿下以為……我為何要將這些和盤托出呢。”

沈無憂面如死灰,隱約能聽見自已碎牙的聲音,口中咯吱作響。

謝舟城卻笑得明媚,面部的陰影裡卻蟄伏著狡黠。

“殿下。”

他箍住沈無憂的下頜,微微抬起,垂眸凝視掌中人的眼睛,唇角若有似無地上揚:“我終於能在你面前卸下偽裝了。”

溫良恭謹,謙和有禮。

心狠手辣,包藏禍心。

都是裝的。

他要在老師面前謙卑順從,在天下人眼中陰狠歹毒。

要在世子面前冷血無情,在殿下面前溫柔體貼。

他得做個表裡不一的人,才有利用的價值,才有被正眼瞧的機會。

而現在他不用戴上面具,就可以和人袒露心聲。

只要那人永永遠遠被他縛在掌心,即使他內裡虛偽得令人生厭,也不擔心那人會棄他而去。

“謝瀾是我,謝舟城也是我。殿下不能偏心。”似是想起了什麼,謝舟城手中動作輕柔許多:“瀾可是殿下親自為我取的名。”

沈無憂根本不記得自已為誰取過謝瀾這個名字。

他在北城門第一次見謝瀾時,謝瀾就已經是謝瀾了。

他甚至覺得謝瀾這個名字,不過是謝舟城為接近他,自已隨意起的。

“你,”沈無憂被迫微昂著頭,與那張俊美的臉貼得很緊,潤澤的唇似有侵襲而來的架勢,惹得他心口有絲慌亂。

心神恍惚之餘,他猛然驚醒,拿開謝舟城的手:“我還有很多事要做。謝……謝瀾,你能不能放我離開。”

聽見“謝瀾”二字,謝舟城的情緒開始不穩,眸光陡然黯淡。

水眸微垂,望著說了那般話的沈無憂:“只有謝瀾才有良心,只有謝瀾才會動惻隱之心放你離開,而謝舟城,根本就是一個徹頭徹尾冷血殘忍的殺人魔頭,是麼?”

謝舟城垂首而立,身形頹然:“你覺得只有喚起我心底謝瀾的良知,才有可能逃出去?

你也和那些人一樣,覺得謝舟城可憎得無藥可救,該被千刀萬剮,死後去地獄受盡刀割火燎之刑,也不能解心頭之恨?”

沈無憂沒有想這麼深。喚他謝瀾,只是因為想讓他看在過往的情分上,儘可能放自已一馬。

但謝舟城的話也提醒了他。

他就是和普通人一樣,大部分時候都覺得殺人如麻的謝舟城該死。

如果不是肩上擔著一個莫名其妙的救人任務,他根本不會想接近謝舟城一尺一寸。即便接近,也可能是來結果他的性命,替天行道。

可是……

“謝舟城,你從沒允許我瞭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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