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陛下的死詔已經抵達北疆,不滿三日便至犄角城!”

死詔即將抵達的訊息竟比送詔使先一步送達。

這訊息意味著,沈雲南還有三日可活,也意味著這座城的壽命也只剩下三日。

“來人!”沈雲南當堂厲吼,“即刻將本王書好的迎戰書送往塞中塞!”

戰爭一觸即發。

傳聞很快散佈全城,百姓紛紛四下潰逃,城中一時亂作一團,本就荒蕪的城更顯頹敗。

沈雲南命人將城裡的百姓往南疏散,能逃多遠逃多遠。

城門不限百姓出行,卻對城裡的地痞惡霸出了一道禁行令。

“凡惡霸流氓,皆以身抵城,以此抵消從前對此城犯下的種種惡行!”

這引起了地痞惡霸們極度不滿,他們自發聚集南城門,表示抗議。

沈雲南立於城樓之上,迎面北風,朝底下聚眾抗議的地痞惡霸大喊:“你們素日作惡多端,能頂著保家衛國的名頭而死,是你們天大的造化!”

語罷,他當場射死了一個惡霸地痞中較有威望的領頭人。

“誰敢不服,他就是你們的下場!隨本王出征,你們尚有一線生機!”

眾人不得不作罷。

沈雲南率軍發往前線的前一晚,王府上下幾乎都忙著逃命,角角落落都遍佈哀嚎:“犄角城要陷落了!逃吧!快逃吧!”

犄角城要陷落,似乎是所有人的共識,沒有人相信沈雲南能打贏這場仗,南元國與北嶽國相比,實力實在懸殊,更別提沈雲南還是個被國家拋棄的將軍,根本不可能贏,這注定是一場敗仗。

府裡上下幾乎逃得空無一人的時候,祁鈺還在悠閒地寫醫書。

沈雲南順著那處孤獨的燈光來看他,兩腳邁進屋裡後,他停在門口許久都沒有進來。

祁鈺抬頭望他一眼,又埋下頭繼續寫醫書:“王爺打算臨別前來看看我這個‘知已’?可是準備好了臨別之言?”

沈雲南怔然望著書案旁的祁鈺,半晌都沒有開口。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臨別之語什麼的,他還沒想好。還沒想好,他就想來看看祁鈺,看看祁鈺在做什麼,見祁鈺還在寫醫書,他頓時安心不少。

至於臨別之言,說與不說都不重要,即便不說,祁鈺也能猜得到。

這天底下最懂廣平王之人,當屬醫官祁鈺莫屬。

他輕手輕腳來到書案另一側,屈膝坐於地上,目不轉睛地看著面前的祁鈺,緩緩道:“以往我的大傷小傷都是你親自過問,這麼多年,辛苦了。”

祁鈺目光遊移於醫書,道:“此夜不眠的話,這醫書應該能趕在王爺出發前寫完。”

沈雲南道:“我不會允許你隨我同去。”

祁鈺未做答覆,翻一頁紙,繼續埋頭寫著。

“祁鈺,你聽我一次,回去吧。明日我被弒疆場,你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祁鈺手中的筆頓了一頓,少頃,他抬筆蘸墨,復又將筆落在紙上。

“王爺,感謝你這麼多年一直包容我這個細作的存在。明日我會守在城裡。王爺請放心,一旦聽到你戰死前線的訊息,我一定會快馬加鞭,回都稟報閣主。”

“你也覺得我必死無疑,對吧?”沈雲南道:“如此甚好。我會提前安排好人專門給你通報我的死訊,到時你一定要立刻啟程回都,否則敵軍攻城……”

祁鈺擱筆抬頭道:“王爺,時候不早了,早些回去,睡個好覺。”

沈雲南最後看祁鈺一眼,默然起身離開了房間。

書案後,祁鈺遲遲沒有再拿起筆,看著那道離去的背影出了神。

此一別,再無相見之日。

他心裡清楚,沈雲南心裡應該也清楚。

人世不能為夫夫,那便再會於地府,永墮沉淪虛無。

這樣看著門外,他一時恍惚,竟瞧見沈雲南又折返回來,面帶微笑踏門而入,直直朝他走過來。

定神一看,原是沈子玉。

“祁大夫,還在寫書?”沈無憂一面坐於方凳,一面給自已斟了一杯苦味的茶。

祁鈺垂眸,又拿起了筆:“是,再耗三個時辰,差不多就能寫完了。”

“祁大夫,你不好奇我為什麼來你這裡麼?”

祁鈺道:“世子是覺得無措,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場戰爭,也不知道如何面對王爺的生死,是吧?”

“祁大夫,我終於知道二叔為何這麼喜歡與你交談,”沈無憂擱下茶杯,起身來到祁鈺的身側,垂眸看著祁鈺書寫的一筆一劃,“你猜人猜得甚準,好似你筆下的字一般規整。”

“與浩瀚銀河比起來,此不過彌留之音,終究要埋葬於茫茫黃沙之中。”

沈無憂輕嘆一聲,望著門外撒了一地的夜色,神志渙散:“其實我糾結的還有一樣,我不知道如何面對二叔這個人……我沒想到,他會為了名譽殺了赤寒風。”

祁鈺輕笑:“其實世子心裡已經有了答案,留在犄角城,就是世子為這個答案做出的選擇。答案是,世子傾向王爺是個好人。”

沈無憂道:“不是我傾向,是我希望。我希望二叔是好人,不只二叔,身邊許多人,我都對他們抱著期望。從前我以為,他們都不是壞人,後來又覺得他們都不是好人,現在我才明白,好人歸好人,只是好人也會有私心。”

祁鈺道:“若是這麼說的話,那壞人豈不都是好人了?畢竟壞人之所以是壞人,就是因為他們凡事都為自已,自私也自利,不過是私心比好人大得多就是了。天底下的人,沒有人敢保證自已一心為人,沒有半點私心,如果有,那也是他將私心藏得夠深。”

沈無憂道:“可這世上還是有好人惡人之分。”

祁鈺道:“世子難道沒發現,好人比壞人多了一種本事,那就是壓制心中恥辱的慾念。如果恥辱的慾念暴露出來,那他必然要為人詬病,成為人們口中的惡人。

而惡人,他們從一開始就不在乎這些條條框框,只隨心所欲為自已謀私利,哪怕天地為之傾覆,他也毫不關心,這正是惡人的可怕之處,他想死的時候,總想讓世人都為他陪葬,比如古時候的人殉,不過也是惡的延伸。”

“那二叔呢,他以一座城的命運做賭注,只為逃避陛下的死詔,這算是惡人行徑麼?”

祁鈺道:“這是一座瀕死的城,戰爭遲早都會發生,王爺此次迎戰,只是提前做了將來會發生的事。他利用先知的眼光為自已謀得忠心護國的名聲,總比兩日後死詔抵達犄角城,給他冠上一個謀逆的罪名好得多。我倒認為,王爺此迎戰之舉,兩全其美。”

“二叔兢兢業業幾哉,未曾辜負過這座城的百姓,也算……沒有辜負這座城。”

祁鈺道:“無論如何,這是王爺躲不過的戰火,生死天定,世子再憂心,也無法改變天命。王爺可不想看見自已唯一的侄子死在敵軍的刀箭之下,他已經為世子謀好生路,世子,明日便離開吧,不要辜負了王爺一片苦心。”

“天命……”沈無憂不禁苦笑了一聲,“是啊,天命難違。”

“世子可還記得此前離開犄角城時,王爺百般同你求和這件事?”

“記得。”

“他是在討好你,但不為了別的什麼。他是怕他死了之後,他這世上唯一的親侄子還在記恨他。”

“原來……”

屋外蕭風瑟瑟,院裡遍地枯枝,每踩上一腳,枯枝都嘎吱作響,每一聲響都在告誡院落中人,此處已然荒廢,不值得逗留太久。

其它小說相關閱讀More+

鬼差日常生活

文歲

神秘的579局

太極以上

多金王爺竟要入贅

憶蘇州

歌宇的雙向暗戀

槐枯杳

城王妃來自中國

悠悠雨季

簡單學生

萬里長城的葉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