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舟茶坊灰褐色調的房內,瀰漫著淡淡的佩蘭清香,透過屏風望去,隱約可見茶桌旁正有兩個人對席而坐。

一人為紫衣老丈,一人身著白衣。

白衣人將一杯茶推到老丈面前,並朝老丈攤掌:“老師請。”

老丈端起茶杯,放在唇邊抿了一口。

“回都幾日了?”

白衣人答:“已有五日。”

“五日你都還弄沒什麼動靜?”老丈的語氣有些不耐煩,“你不做點什麼,跟你作對的那些人怎會甘心繼續被你壓一頭呢?”

“老師說的是。待明日,學生便擒個刺頭,拿他開刀就是。”

“不必了。在你前往犄角城的這段時間,元都到處是你身死北城門外的傳聞。”老丈娓娓道:“齊尚書曾上奏將你那座宅邸收回,後來你為了打破死亡的謠言,逼迫齊尚書於家中自縊。他的門生要去提案司申冤,可惜半道被你攔截射殺,當場斃命。此外,幾個商人在你‘死’後,曾大辦燈會慶祝,前幾日也相繼在家中暴斃。”

謝舟城沉默片刻,微揚唇角:“想不到老師為學生做了這麼多,學生感激不盡。”

“不用謝我,畢竟在外人看來這些都是你做的。”

“替罪羔羊,學生能為老師做的也只有這個了。”

老丈又往嘴裡送了一口茶:“皇帝已經命人去攔截了那道死詔,而我想讓那道死詔順利抵達北疆。”

“老師是想讓沈雲南葬身犄角城?”

“我是有這個想法,不過不是現在,”老丈打斷白衣人道,“死詔抵達北疆之前,沈雲南一定會接下戰書,因為他絕不會想以謀逆之罪埋葬此生。我期盼著那個不可一世的廣平王好好打一場仗。

不過我朝國力衰微,這場仗註定是失敗的。待戰爭即將落敗,你要衝出來做個誓死效忠南元國的表率,繼續矇蔽皇帝,裝好充良,為將來的計劃做打算。”

“老師知道沈雲南一定會接下北嶽國的戰書?”

老丈將茶杯置於桌上,緩緩道:“舟城,我忽然想起來,你背叛裴葉閣的事,可還沒有跟我講清楚啊……現在,講講麼?”

謝舟城神色自若,笑道:“老師都險些要了學生的命,不覺得有些虧欠學生,如今還要質問學生麼?”

“哦?”老丈眉尾輕挑了起來,“你都知道了?”

“阿大算是學生在閣裡比較信任的人,連他都不能對我完全忠心,學生可不敢再做個一無所知的蠢貨。說起來,學生不過是阻止閣裡的人刺殺一個王曦月罷了,老師竟捨得取我性命?”

“只是如此麼?你為了救沈子玉,可殺了不少閣裡的人吶……背叛閣裡的人都得死,你也不能例外。”老丈輕哼一聲,又道:“不過你算盤打得好,竟然逃過一命。”

老丈細細打量眼前的人,才發覺那個從小養到大的芻狗,如今已經長成了一匹貪狼,周身邪惡,滿目慾望。

這般慾望,謝舟城只流露一絲。慾望的背後到底藏著什麼,他這個老師竟也看不甚清。

謝舟城越來越不受控制。

原本只是一條替他擋災頂罪的狗,現在卻蛻化變作一匹嗜血的狼,這不是個好兆頭,狼子野心最難掌控。

殺之與否,不過是一念之間。

早在先前,謝舟城手下的阿大就暗中來信,說謝舟城多次救沈無憂於水火,為護沈子玉不惜殘殺閣內同黨,甚至為保王崇之的女兒王曦月,暗中阻止閣裡對王曦月的刺殺……樁樁件件,哪一樣都訴說著一個事實——謝舟城有了叛心。

只要是閣裡的人,叛者必死,謝舟城也不能例外。

想不到謝舟城竟利用纖凝,從那荒原脫了身。那片荒原本該是謝舟城的葬身之地。

思及此,老丈拇指摩擦杯口,動作有些遊移。

眼下謝舟城死裡逃生,殺之與否又成了一個迫在眉睫的選擇。

殺之,烏雲散盡,所有能威脅到裴葉閣的因素全都不復存在,只是,那萬人之上的地位,也從此與裴葉閣無緣。

不殺,謝舟城始終是個隱患,只因上次派去的死侍對其圍殺未果,其必然已經對他這個老師心生芥蒂。

這條狗必須得處理掉,除非……它能證明自已絕對忠心。

“聽聞此次北疆之行,令你與沈子玉的感情增進不少。”

謝舟城笑意盈盈:“不知老師所指的,是哪方面的感情?”

“哪方面的感情?”老丈神情一頓,忽又咯咯作笑,一面捋著短鬚,一面指指謝舟城,“你比老師我想得開。是哪種感情我暫且不與你爭論,不管是哪種,都是感情就對了。你來說說,你們這情感增進了多少?”

謝舟城語聲淡淡:“原來在老師眼裡,多交流兩句話也算作增進情感。”

老丈的笑容逐漸凝固在臉上,眸中多了幾分凌厲。

“舟城啊,你不敢承認,我只能認為你是在袒護沈子玉了,那這沈子玉,還能留嗎?”

謝舟城也不動聲色褪去了笑意。

他點了一杯新茶推到老丈面前,悠悠道:“學生接近沈子玉是聽從老師之命,假意與他親近,也不過是為了騙取證據。如今證據已毀,老師不必再有後顧之憂。

許是學生確有幾分魅力,才叫那沈子玉待學生真情實意,不過這並非學生能做得了主的,他甘心一廂情願,隨他就是,影響不了我。”

老丈道:“既如此,你再幫我做件事。”

“老師直言就是。”

“沈子玉回都後,取了他的性命。”

謝舟城動作一頓,遲疑片刻,將手中的瓷壺放在了桌上。

“殺他的理由是?”

“你以前從不會問理由。”

“……”

杯中的茶水已經涼卻,熱意散盡,觸及杯身,只剩冰冷。

回到府裡,謝舟城褪去白裳,換上一件玄衣,命人去喚阿大。

半炷香的功夫,阿大才顫抖著身子來到謝舟城跟前。

“首座,您找我?”阿大躬身道。

此時,謝舟城已經端坐於榻沿,舉杯抿茶,動作溫文爾雅,身旁挺立著一個面帶兇相的魁梧男子,阿奎。

半晌,他放下茶杯,落在桌上發出一聲脆響。

“阿大,知道為什麼把你叫來麼?”

阿大一聽,慌忙下跪:“首座,屬下知錯!”

“錯在哪?”

“屬下不該,不該暗中與閣主通訊。”

半晌,謝舟城才接話。

“因為你,本座險些死在北疆。留你在身邊,不是為了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試探本座的底線。”

“首座!屬下知錯!”見謝舟城有些鬆口,阿大藉機繞開話題,“可屬下此舉也是替您試探了閣主,眼下閣主並未想過取您的命,可見閣主十分看中您!”

“這裴葉閣裡沒有哪個人的心思好猜,”謝舟城轉過身看向阿大,面上似笑非笑,“就像現在,本座也同樣猜不透你究竟對本座有幾分忌憚,幾分怨恨,不是麼?”

聽罷此言,阿大瞬間瞳孔緊縮,原繃直的上半身瞬間彎了下去:“屬下對首座絕無二心!”

謝舟城面向阿大坐下,一隻腿搭在另一隻腿上,背光的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整個人看起來尤為陰鷙。

“緊張什麼,你說得對,閣主確實待我不錯,”他持著一腔品茶的語氣,表情卻漸漸詭異,“不過在我這裡自作聰明,等於找死。”

繼而他挪開目光,掃一眼杯子裡的殘茶,目光毫無滯留之意,便直接看向阿奎。

“茶涼了,換一杯吧。”語氣懶洋洋的,卻又冷血地不夾雜絲毫挽留。

“是。”阿奎領命,直直地朝阿大走去。

“首座!首座饒命!!”阿大的嘶吼聲已經淒厲得不成樣,瞳孔驟縮更甚,“首座饒命啊!”

阿奎停在阿大身前,握住刀柄,“咔嚓”一聲手起刀落,霎時終止了阿大的呼喊。

阿大的身體僵硬地栽倒在地,頭顱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繼而滾到了謝舟城的腳邊。

謝舟城順勢把翹起的二郎腿放下,將其頭顱踩在腳下。

“想取代本座,還輪不到你。”

血“滋滋”地從阿大斷頭的脖頸處鑽出、噴湧,不一會兒便將那塊地面整片浸紅。

事罷,阿奎命人重新給謝舟城換了一杯茶。

謝舟城端起新茶,掃一眼腳下喃喃:“唔,這杯茶溫度剛好,感受著溫血喝茶才最養人。”

與此同時,元都郊外。

樹林蔥蔥,道路坑窪泥濘。

“籲——!”

截詔使勒馬止行,衝前方橫馬攔路之人大喊:“何人敢攔陛下的旨意!”

攔路之人一語未發,蒙著黑臉面具。

只聽“漱”地一聲,三名截詔使跌落下馬,脖子正中各插著一枚銀葉。

其座下三匹馬受驚,紛紛揚蹄奔逃而去,不多時便沒了蹤影。

黑臉面具下馬搜查屍體,很快在為首的截詔使身上翻找到一錦詔書,當場銷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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