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述來到應德殿的時候,沈雲瀟正坐在書案前批奏摺,身子坐地筆直,手裡的硃筆在一張張奏摺上揮灑自如。

看見溫述進來,沈雲瀟手裡的動作幅度大了一圈。他乾咳一聲,努力讓自已的聲音聽起來穩重。

“天色都這麼晚了,溫總管怎麼來了?”

溫述停在書案一側,朝沈雲瀟躬了躬身:“如果微臣沒記錯的話,是陛下遣人將微臣喊來的。”

沈雲瀟登時消了音。

“陛下找我來,所為何事?”溫述問。

“這個時候叫你來,你覺得呢?”

“可是陛下的頭疾又犯了?”

沈雲瀟未語,只是手中的筆,當即懸停在了紙上。

“來人,”溫述朝殿外喊道,“召文公子進來緩解陛下的頭疾。”

殿外闖進來一聲“是”,緊接著就聽見腳步聲遠去的聲音。

沈雲瀟握著筆的手頓時青筋暴起,彷彿下一刻就要將那筆憑空折斷。儘管脖頸漲紅,他愣是沒說一句反駁的話。

半晌,他起身面向溫述,握起溫述的一隻手:“你抬頭,看我一眼。”

溫述始終俯首:“陛下,君臣有別,直視君主是大不敬,微臣不敢僭越。”

“君主……”沈雲瀟眼底劃過一絲悲涼,“好啊,好一個君臣有別……你既奉我為君主,為何我說的話,你從來不聽?”

“微臣始終盡心侍奉陛下,從來不敢有任何違抗皇命之舉。”

“你嘴上是這麼說,卻不是這麼做的,”沈雲瀟握著溫述的手抵在自已的胸前,“你不知道,它因為你空了十年,你卻總是狠心地將它推給其他人。”

殿外的內侍進來通傳,說文公子已經帶到。

沈雲瀟冷笑一聲鬆開了溫述的手,耷拉著肩膀,斜睨了一眼殿外。

“溫總管,朕想問問你,你日日看著朕和別的男人尋歡,心裡頭什麼滋味?”

“悲哀。”

“悲哀?”沈雲瀟眸光忽閃,“你其實不想讓我和其他男人做那種事,所以你才悲哀,是不是?”

“微臣是指,一國之君不思進取,沉迷情慾,不問國事,實一國之悲哀。”

“呵,好,朕今日就叫你把這悲哀看個徹底!”沈雲瀟憤怒地指著殿外大喊,“讓文清冽進來!”

文清冽剛進來,沈雲瀟就大步上前拉住他的手腕,一把將他甩到床幔之中,扯去他的衣衫。

片刻後,沈雲瀟兩眼直直地看著床幔之外的人影,口中的動作停了下來:“溫總管,朕覺得悶,你過來,把這床上的紗幔全都給朕籠起來!”

“是。”

溫述的聲音依舊平靜。

每掀開一道紗帳,床上纏綿悱惻的兩人的身軀就顯露得更多一些。

溫述沒有抬過眼,即便如此,餘光卻滿是床上那兩人的身影。

掀完三面紗帳,他的餘光想躲也無處可躲了。

“陛下,幔帳已全部掀開,臣就先退下了。”

轉身離去之際,沈雲瀟在身後叫住了他:“站住,朕允許你出去了?”

溫述沒有完全轉回身,只稍微側了側身體,微微躬身道:“陛下還有何吩咐?”

“轉過來,看著朕的眼睛。”

溫述垂手而立,目光仍未挪動。那絲未被沈雲瀟發現的慌亂,此刻全從他臉上褪了去。

“若拿微臣尋樂能讓陛下高興,臣甘願奉陪到底,只是和這個相比起來,臣需得先保證食慾,維持康健,才能更好得伺候陛下。”

沈雲瀟掀眸看著溫述的側臉,久久沒有挪開目光。

“溫總管這是何意?”他停下動作,一把推開了文清冽,“你的意思是,看見朕和他做這種事,你就噁心得吃不下飯?”

溫述道:“陛下誤會了,微臣近日本就食慾不佳,眼下要去熱一副溫胃的藥。”

沈雲瀟起身下了床。

他緩緩走向溫述,抬手要去握溫述的手:“你轉過來看我一眼,好不好?”

溫述縮回手腕,恭恭敬敬行禮道:“陛下,君臣有別。”

“朕不想再聽見這四個字!”沈雲瀟的聲音有些顫抖,他攜起溫述的衣角,輕輕嗅了一嗅,“溫述,我想……”

“天色不早了,陛下盡了興就早些休息,臣就先告退,明日一早,臣還要來服侍陛下早朝。”語罷,溫述徑直離開了大殿。

望著溫述決絕的背影,沈雲瀟悵然獨立許久。

“陛下。”床上的人試探著喚了他一聲。

一炷香的時辰過去,文清冽下身疼得緊,忍不住叫出了聲。

“輕點,陛下……”

“閉嘴。”聽見身下之人的聲音,沈雲瀟頓時沒了興致。他一臉不悅,沉聲吐出一個字,“滾。”

文清冽撿起本就沒幾件的衣裳,顧不得穿完,灰溜溜逃出了應德殿。

沈雲瀟頹喪地躺在床上,合上了眼,腦子裡想著一個人的臉。

“溫述……”

翌日早朝。

知院事宋懷明呈奏言:“北嶽國曾多次在我朝北境挑起爭端,而今又向我朝屢次發出戰書,早就沒了和平共處之心!臣以為,若此次我朝再行軟弱求和之態,必將承受千古罵名,於後人所不恥!”

朝堂很快分居兩派,以太尉齊章為首的一方堅持求和,以知院事宋懷明為首的一方主張迎戰,雙方爭執不下,只好求皇帝定奪。

沈雲瀟看一眼身旁的溫述,想起來先前溫述總與他說當個明君,他便興致缺缺地將目光轉到了謝舟城身上。

“謝卿,你來說,戰還是不戰?”

“此等大事,應該交由陛下來定奪。”謝舟城道。

知院事宋懷明插話道:“陛下,臣忽然想起來前些時日,廣平王曾向您奏過一封密信。陛下,那密信內容,可是言北疆百姓遭北嶽國軍欺壓之苦?”

“不是。”

“哦?”宋懷明有些意外。

賀籌插話道:“犄角城一個叫關陰客棧的地方,關押了不少從中原趕去犄角城的平民。那信裡的內容,寫得就是拿那些平民的命換一道准許迎戰的聖旨。”

“膽大妄為!”太尉齊章嗔怪道,“廣平王竟然敢脅迫陛下!簡直目無王法!”

丞相尹執道:“陛下,太尉所言有理。”

沈雲瀟漫不經心道:“沈雲南對朕有無二心,朕心裡清楚。”

下了朝,知院事宋懷明就接到一道聖旨。

旨曰:廣平王罔極,以人憂朕,不以朕所待,私迎戰,當死罪,詔至,斬以徇。

宋懷明心下駭然,戰慄著接下了這道死詔。

齊內侍送完旨離開樞密院,撇開其餘宮人,獨自去到一處灌木深處,見了一位玄衣人。

“奴才已經將旨意遞給了知院事,不日,叛賊廣平王的死訊就會傳回元都。”

那玄衣人扔給齊內侍一袋銀兩:“不想死,就尋個理由出宮。”

“是是是,奴才已經收拾好了包袱。”

午時三刻,知院事遣一行人,帶著死詔前往了北疆犄角城。

未時一刻,一個姓齊的內侍死在了自已的房裡,被宮人發現時,他雙目圓睜,斜躺在地上,背上揹著一個包袱,懷裡揣著一袋銀子。

齊內侍的死很快傳遍皇宮,此外皇帝給犄角城發了一道死詔的訊息也很快傳開,弄得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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